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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希望(下) ...

  •   很快寒假就到了,期末最恼人的不是考试,而是妈妈有意无意地对她说,“别和齐璐走得太近。你听见没有?”
      “你听没有?”再问第二次,口气里满是不耐烦和嫌弃。
      冬季的阳光大白天里穿过灰尘,幸福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断地疼。
      爷爷倒在紫檀木做的躲椅上晒阳台,扬扬手,喊幸福过去,他耳朵听不见了,有时迷糊,半眯着眼睛口齿模糊地说,“幸福,你是不是心里有烦恼?心里有事不要憋着,可以和爷爷说丫……”
      “不要不高兴,这么小的年纪,不要叹气,要经常笑……”
      幸福想着心事。回神时,爷爷已经睡着了,她为他轻轻拉好毛毯滑落的一角。冬天到了,她房间的被子还没有换,凑近爷爷聋了的耳朵,幸福悄悄地问,“爷爷,我很想快点长大。我……离开家就不会冷了,是不是?”

      大雁耐不住寒,就往南方飞。幸福想,有一天,她也会像大雁一样,去到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那萧萧呢?
      寒假有天下午,幸福在街上遇见杨临峰,隔着一条街,远远朝她走来,看起来并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和她打过招呼后,问,“林萧萧呢?放假有回来吗?”
      她想,他也在找萧萧也说不定,但也只有一刹那的兴奋和喜悦,幸福看见从他身后追上来的陌生女孩子。
      “站在那里别动。”他口气不好地对女生喝了一声。然后,转头过来,尽量掩藏赌气的腔调,“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追了我好几年了。你告诉林萧萧,我过得很好。”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人来人往的街头却始终站着一个女孩子。

      本来约好高中毕业后和叶生一起回中学看一看的,可是,她却自己去了,一个人,随便背一个包,就踏进了种满梧桐的校园,刚下过小雨,风是钻骨的湿冷,在这个毫无防御的瞬间窜进她心底的虫洞里。
      她跑进图书馆,冲进最后面的那排木质书架,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走道既拥挤又黑暗,因此,并没有太多学生光顾的书架染上了厚厚的尘。
      那一本《追忆似水流年》还静静地躺在它原先的位置,就像住在她心里的萧萧,她今生最好的朋友……
      幸福把手指伸到了书架底下,和那时萧萧的一样动作。
      管理员阿姨推车走过来,“同学,请你让一让。同学……你听见了吗?”

      萧萧,以前我们年纪小,都以为自己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我一直以为那个会在书架底下刻你名字的男生会永远喜欢你一个……原来,不是这样的。

      *************************

      新年是和齐璐一起过的,在郑家的大白别墅里,齐璐叫家里佣人拿来一大叠红纸,拉幸福坐到地毯上。
      “这要干什么?”
      “写新年愿望啊?笨死了你。”
      “喂,我忍你很久了。再骂我,就不理你了。”
      齐璐呵呵地干笑两声,“我道歉。”抓着笔,一顿一顿地边写边说,“I,am sorry.”
      新年没有愿望吗?幸福。齐璐默默在心里问,面前的女孩一如既往的聪慧,摇头,费力地找理由。
      她们沉默地坐着,偌大的房间只有笔滑过纸面的刷刷声,“幸福,你不买手机吗?你生日,我送你手机,怎么样?”
      “才不要呢。叶生没有的,我也不想有。”
      “哦,知道了。叶生送的,你才要。”
      幸福只是安静地笑,眼光悄悄瞄了窗台上的相框,

      那是三岁的齐璐和父母的合影,背景是医院的病房。她在妈妈的怀里笑得灿烂,小齐璐也提醒了幸福一件事。
      “我以前特别讨厌你。因为你生气就爱乱说话,你说,我爸爸是个暴发富,他不是个好人。”从小到大同学都说她家有钱,排挤她,嘲讽她,其实,她并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齐璐才是。既无法像富人一样挥霍生活,也不能融入普通人的世界,就是幸福的人生。
      “哎,齐璐,现在轮到你说,你为什么讨厌我?”
      “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讨厌你,现在也是。”说话的同时,齐璐是笑着的,同时,塞给幸福一个大红包。
      不知包了几层,最里面,用墨水很腼腆地写着一行字---
      我希望,下一年的幸福更自私。

      **************

      当白昼逐渐被时光拉长,寒冬也悄然离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繁重的课业,还有吵吵闹闹的生活,上课铃,下课铃,扮鬼脸把几个男生气得半死的齐璐,眼瞳里印出幸福夹在中间做和事佬的模样,齐璐脸上的任性慢慢变感动和温暖取代。
      和去年比,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唯独和叶生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这样越来越少了。
      有一次故意找叶生借书,居然看见他伏在课桌上睡觉。试着敲了好几下窗户,他也没有醒。看了他一阵,最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很累吗?”
      把书交到她手上,“没有……给你书。”
      叶生好笑地轻轻推了幸福两下,“牛眼睛在看什么?”
      在叶生的眼睛里幸福竟然看见一丝温柔,她忍不住愣了愣。
      一段沉默后,“走廊很冷的,回教室吧。”叶生嘱咐说。
      “可是……”幸福咬了咬下唇,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她走……
      “放学一起回家吗?”
      “你自己走吧。”然后,一点借口也不给她地说,“书放在我抽屉里就行了。”
      此时,楼下的齐璐朝上面喊了幸福两声,她正要应的时候,听见叶生淡淡地补充,“你和齐璐别玩得太疯。”
      才转过身,感到背上一痛,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叶生算是彻底清醒了。
      “书还你!”
      他愣愣看着跑到楼梯口的女孩回头对他说,“叶生,你最讨厌了!”
      地上除了他的课本以外,还有一张考卷,他无奈地拣起来,这个人一生气就跑,什么也不管。一会儿回班上肯定捶着桌面到处找考卷。
      是最讨厌,还是最喜欢呢?他嘴角边扬起了一道浅浅的弧。

      提前半个小时离开学校的叶生直接去医院看妈妈,肝移植手术后,叶淑夏复原得并不好,原本就不强健的身体如同一片干涸的树叶,毫无生气可言,叶生无微不至地照顾母亲,没有一丝怨言,淑夏看着眼睛都疼了。
      晚上,睡了一天的淑夏醒过来,发现叶生就睡在她的手边,年轻的脸孔满是疲惫,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赞扬叶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
      “我儿子也在八中上高二,听说您的孩子特别优秀。”
      冬天买了毛线,本来想给叶生打一件毛衣过冬,到现在连只袖子也不成形。淑夏叫叶生把毛针和线拿到医院,叶生皱了皱眉头,“等病好了,再织吧。”
      淑夏看了看窗外,“也是……冬天也过了。”他察觉到母亲陡然黯下的眼睛,走到她跟前,“冬天还会来的。我等着穿你织的毛衣。”
      要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叶生笑着对母亲说,用一种无比轻松的口气。淑夏心里有惊讶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欣慰。
      病房里的那个午后,他记得母亲说,“你越来越像爸爸了。”

      很多事都没有让她知道,选高中的事,母亲生病的事,打工的事,虽然年少时很贫穷,但还是想把最美好的都给幸福,不愿意让自己世界里一丝一毫的黑暗将她沾染,那种倾尽所有的心情是一种富有的感觉,她带他希望,他希望能带给她幸福,有一天。

      春天有层次地渐渐发散着温暖,母亲出院的时候,竟然已经春末了。叶生几乎忘了自己的生日,如果不是病房里的母亲把线面端到他面前,他真的不记得了。幸福隔了几个月才旧事重提,他以为她也忘了,“怎么可能忘?一辈子都记得。礼物呢,礼物呢?”
      “礼物不是去年才送过吗?”叶生提醒,连续三天有人叽叽喳喳在耳朵旁边重复,他欠她一个生日,他简直快受不了了。
      “我不是指那个。”半晌,她才红着脸在纸上画,“这个……”
      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一个拥抱的动作。那张纸不知是被他还是她丢到了哪里,只是上面的刻痕从那天起落在了他的心里,永远都留在了那里。
      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后来回想,似乎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名为“失去”的轨迹。

      天空的乌云层层聚拢,充满暴风雨前的宁静。

      ************

      高中过完一大半,阮祥云交女朋友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学校。齐璐的宿舍里,几个追过祥云未果的女生们聚到一起,话题始终围绕着那个女孩。
      “你认识阮祥云吗?就是文科班那个高高帅帅的,球打得特别好的男生。”
      幸福点了下头,很少有人知道她和祥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然后,不知是哪只手,将她拉到了窗户边,叫她看楼下那个在洗衣服的女孩子。
      “那个是就是他女朋友。”不甘愿的语气说,“很一般嘛,不就是比我瘦了吗?”
      马上有人反驳,“不只吧。人家可比你漂亮多了。”
      “不过是五官长得比我整齐了点。”死要面子的一句话换来好几声“不要脸”。
      耳边是不断传出嬉笑声。
      幸福趴在小小的窗口上继续看着那个女孩,虽然不认识她,可是,她就是知道,那是个和她很不一样的女孩子。
      她们都很喜欢幸福呢,倒在床上的齐璐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嫉妒,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睡的上铺,刺眼极了。
      周五傍晚,匆匆把作业塞进大包里的寄宿生纷纷回家了。
      齐璐朝幸福招了招手,问,“吹什么风,你还在这儿?”
      “帮你整理衣服啊。”幸福拎一件齐璐的外套,丢给她。
      “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
      “哈哈,我受宠若惊了。”齐璐坐起来,叫幸福爬上来,“你怕什么?这么一点高。”
      幸福抬头,呐呐说,“我不喜欢高的地方。”然而,在齐璐的坚持下,还是颤巍巍地踩着横栏爬了上去。
      等她坐稳了,才听到齐璐问,“为什么不喜欢高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过……”
      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然地对齐璐说那些过往?对萧萧也可以,唯独对叶生开不了口。有的时候,会怀疑对叶生的感情,是喜欢,可是,是不是很深的喜欢呢?
      两个人,如果无法坦诚以待,无论怎样的感情都无法天长地久的吧。然而,要走出那一步,却需要太多的勇气,她这个人,最缺少的,就是勇气。做事畏首畏尾,总是拖泥带水……
      “我妈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什么也做不好。”
      “月考又排在汪家绿后头啦?”齐璐伸脚踢了幸福一下,“没出息!”
      “喜欢人家,就去追。躲在这里算什么?”第一次从齐璐口里听到这样的话,幸福在惊讶之余,心里充满了感动。
      “他那样的男孩子,以后,也是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吧。你的话,肯定是抢不过人家的。姿色嘛……”齐璐碰了碰幸福的下巴,笑了,“也就是一般。”
      “你的意思是,让我趁早放弃?”
      “我的意思是,你趁早认清事实。别再自寻烦恼。”
      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信心被齐璐的话打击得连颗灰也不剩了,正当幸福在心里悲哀,自己怎么交了这么个损友的时候,却听见齐璐接着说,“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回头,除了时间,你和他那么多年的感情,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所以,打起精神来,只要不停朝着那个方向,总有一天,总会走到的。
      “那我等他一辈子!”
      齐璐听了差点吐血,不是勇敢表白,向前冲,居然是原地不动一辈子。
      “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定能等到他!”
      “喂。”指头碰了碰幸福的肩膀。
      幸福纳闷地看向齐璐,她张开手臂,很自然地抱了抱自己,“加油。”
      那天回家,还不忘写日记,因为觉得困,最后只飞快地画了一个心的图案,后面写,“叶生,开心。”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体验结束后不久的一天,忽然接到齐璐的母亲赵以娴的电话,无比焦急地问,“幸福,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可是,现在……很晚了。
      “幸福?”钟立言打开门问,“有什么事吗?”
      “爸爸,我想出去一会儿。刚才有个电话说……”
      “齐璐打来的吗?不许去!”廖茵走出来,严厉地说,“我讲过多少次了!叫你别理齐璐,别理齐璐,你怎么就是不听?”
      幸福连忙解释,“不是齐璐,是赵阿姨。”她不停用眼神询问父亲,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被勒令回到房间的幸福,心里满是不安。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赵以娴只好亲自登门,幸福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父母的态度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当只有她和幸福的时候,赵以娴终于忍不住激动地说,“幸福,你赶快帮我想想,齐璐会去哪里?被他爸爸打了一巴掌以后,齐璐就跑出去了。”
      和赵以娴大街小巷走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找到人。回到齐璐家的时候,她父亲还处在盛怒当中,“死在外面算了。养她还不如养只狗,至少不会气人。”
      这样刻薄的话,让人听了心像被刀子刮了一样,幸福忽然想起一个地方,那个齐璐胡里胡涂“指”给她的酒店。
      齐璐的母亲愣住了,同一时间,齐璐的父亲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摔到了地上,“又是酒店?你还不信?一定是在外面鬼混,有了孩子。”
      “什么孩子?”
      那天是齐璐父亲的生日,她母亲的生日就在下一天,两个人从上海特别过来,预备和齐璐一起庆祝。她却在床上待了一整天,说是身体不舒服,其间到卫生间去了好几次,家里的佣人说,这几天都是这样,间隔性地呕吐,又不去看医生。
      于是,一场争执,其实,早就应该吵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想到某个可能,郑泽鹏整张脸都青了。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去医院!现在。”
      只要看见医院就让她恶心。正想说不,家里却在一时乱成一团,她的父母僵持着,争吵起来,一句话像道雷把她瞬间打醒,“一定是那个小子的。我早就说过了,那种下等人能有什么信用可言?”

      车子里,赵以娴问幸福,“你知道欧阳吗?”
      在赵以娴缓的叙述中,眼睛逐渐地朦胧……

      “齐璐从小就很任性,爱玩,爬墙爬树,是我这个母亲的没有管教好,长大了,脾气也没有收敛,她上初二的时候,因为齐轩的身体不好,考虑国外的医疗环境比较好,我们准备移民。可是,齐璐哭着闹着不肯去。说什么……要去读体校。”
      “如果不是因为要移民,我们怎么也不会知道,有个叫欧阳的男孩子。你郑叔叔……对家世很看重。欧阳,其实,是个好孩子。我私下找过他的母亲,对方也能理解。没想到,临出发前一个晚上,齐璐竟然不见了。我们和欧阳母亲谈话的时候,他也在,他亲口答应,不会再去打扰齐璐的生活。所以,当我们去他家,听见他和齐璐一起出走的消息时,都觉得很愤怒。”

      那天晚上,也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雨……
      报了警的郑家夫妇到处寻找女儿,信誓旦旦地要追究责任,意想不到的结局却让两家人都崩溃了。欧阳在送齐璐的路上,遇到了一班人……不知是哪个区的小混混,为了保护齐璐,他的腿被打断了,原本能去市体校的优秀男生前程尽毁,那个夜晚将欧阳职业运动员的梦想彻底地粉碎。

      车子终于抵达酒店,尖锐的刹车声将一切拉回现实。幸福跟在齐璐母亲的身后,看着她一路无助地找自己的女儿,终于在一个房间里,找到齐璐的时候,她们发现齐璐已经没有意识了。护士说,是急性胃炎,幸好发现得早。救护车上,赵以娴一直紧紧搂着齐璐,有些爱是不需要说明的,那么的明显。

      齐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和爸爸做了一个交易,她保证,一辈子不见欧阳。
      他出钱送欧阳出国医治腿伤,虽然以后都不能尽情的奔跑,但至少能正常的走路,不当运动员,只要有钱,凭他聪明的头脑,一定能闯出一片天空。

      “我从来就没说过喜欢你。”那个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如果心里一直有个洞,不管过去多长时间,都会空得发疼,何况只是短短两年。
      幸福看见齐璐睁着眼睛不说话,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着急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很久以后,齐璐才问,“已经早晨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齐璐没有准备任何礼物送给她,往年她总是在齐轩身边。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后来才慢慢了解,这个晚出生的弟弟身体不好。
      “为什么要生他?”小时候问妈妈,她的回答是,“为了不让你寂寞啊。”
      一年又一年,她觉得,答案是相反的,是为了让她寂寞。
      “我就知道,她是骗我的。”齐璐拉住幸福温暖的手,“昨天,我跑出去,不完全是因为欧阳。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小时候,有一次我爬到树上,不小心掉了下来。妈妈接住了我。我到昨天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住在医院那么久。齐轩就是因为那样,身体才不好的。”
      说完这些后,齐璐把头埋在膝间,肩膀开始颤抖,压抑的哭声在幸福的胸腔里不停回荡,她知道,过去的齐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感觉,很快就要失去她。那种悲伤也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是一串固定电话号码,上海的区号
      齐璐怔了怔,还是摁了接听键。
      “是姐姐吗?”齐轩声音洪亮,一旁的幸福也听见了。
      “姐,你在听吗?”
      “……嗯。”
      “妈妈的电话打不通。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齐轩没有上过一天学,难免词穷,两句话以后,就不知该对姐姐说些什么了,“我想……和妈妈说,生日快乐。”
      齐璐一转头,几滴眼泪一齐落下,“要我把电话拿给他们吗?”
      “不用,不用。我发短信就好。”沉默许久后,“我挂了。”
      “等等。姐。”
      “还有事吗?”
      齐轩说,“对不起,我一直占着妈妈。对不起。”

      晨曦中,太阳冉冉升起,有人走进了病房,“不好意思,让幸福陪了齐璐一个晚上。”
      幸福跟着爸爸悄悄退出了病房,门合上得很快,几乎捕捉不到什么画面,钟立言仿佛了解女儿在想什么似的,“没事的。”
      “嗯?”
      “一家人总有磕磕拌拌,但是,总会好的。”
      有时候觉得,爸爸的话里总有另一层意思,用很长的时间咀嚼着这句话,还是不明白。
      钟立言摸摸女儿的头,“还好,没发烧。”
      “我已经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幸福心底洋满了暖意,心里有很多话,却说不出口,好像那些事之于现在都完全过去了,“爸爸,我今天跟着你,好不好?”
      钟立言为女儿幼稚的言语好笑不已,“你想被叔叔阿姨笑吗?这么大的孩子了……真是的。冲动是魔鬼。想清楚再说话。”
      那一句“冲动是魔鬼”把幸福彻底逗笑了,手牢牢地箍着父亲臂弯,她想,齐璐现在一定在自己父母的怀里。

      再次见到齐璐,是在立夏那天,穿着纯洁干净的白裙子,被梳到右边的短发前别着一个发夹,风吹过的时候,裙子扬起,像初晴的百合。
      蓝天,麦田,旋转的风车底下,齐璐笑着告诉幸福,她要走了。
      出国,就是她的是答案,再也不
      “我不是萧萧,不会不见你就走掉的。”那样认真温柔说话的齐璐,幸福第一次看见,既陌生又熟悉。
      齐璐努力维持俏皮的样子,指指身上的裙子,“像不像你那件?本来想送你当作明年的生日礼物,可是,我突然想穿。”想留给自己作为一个永远的纪念。
      她把一个水蓝色的盒子交到幸福手上,“我的MP3。如果有一天你不开心,恰好没人在你身边,就听一听它。”
      也许是因为心里觉得亏欠了欧阳,所以,也放弃了所有幸福的可能,可是,却遇见了幸福,齐璐想,她一定是天使,教会她希望,给予她新的勇气。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出国?”
      “嗯。”这是她最后一次提那个名字,“和欧阳已经不可能了……前几天,爸爸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已经不可能了。很遗憾,是不是?如果当时不那么任性,就好了。”
      也是那一天,幸福从齐璐口中,听到,“我以前养过一只狗,我最喜欢狗了。”
      两只年轻的手掌陷进柔软的黑泥中,鼻尖是浓浓的青草味。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这一刻在一起,下一刻,就要分离了。
      幸福难过着,也为齐璐做出这个决定感到骄傲,她重新找回了自己,展翅飞往自由的国度。
      在那里,齐璐会幸福吧。
      青春,就像那个傍晚的宿舍,看着它一点点从喧闹变得寂静,最终,空无一人。

      ****************
      那一天,紧张地拉住叶生的手,去机场送齐璐,悄悄地躲在远远的玻璃窗,看着她,跟着爸爸妈妈通过安检,湮没在人海中,她是她青春的一部分,有着像夏一般永远青翠的绿。
      飞机滑向天空,幸福的手指还贴在玻璃窗上,再让我看一眼,因为里面的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机会见到了,她望向身旁的男生,眼睛里满满的只有惊恐和困惑,他陪她从黄昏站到夜幕降临,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
      “现在哭的话,你会不会骂我没出息?”
      叶生感到胸前的衬衫瞬间湿透,那些眼泪仿佛渗到了他的心脏,让他难受极了,他笑了笑,“刚刚不是挺高兴的吗?”
      右手纠了他一下,“那都是装的……”
      她是真的伤心,叶生莫可奈何一阵后,叫了幸福两声。
      那个画面像诗一般隽永地刻在生命里,他的眼睛像星辰,指尖在她掌心上写:人生有希望。
      幸福唯一的反应是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拽住叶生修长的手指,被他取笑是小孩也没关系,她甚至希望他能多说她几句,那样,就能牢牢地说服自己,她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
      你是我的青春,我也是你的。

      钟立言从二楼的候机室里走出,手机上有一条不长的短信是齐璐的父亲发出的,“合同已签,周律师会与你联系。”
      郑泽鹏之前高价收购了钟立言名下的香港楼盘,这次他移民,连同公司也连根移往海外,正当业界人士们都猜测楼盘拍卖的布告会何时发出时,钟立言却意外接到郑泽鹏的午餐邀请。
      “这个价格?”
      “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我另外给你50%的折扣。”这片地产钟立言是高价拍出的,这样一来,利润等于是翻了几倍,他与郑泽鹏私交一般,不禁揣测起他的用意。
      郑泽鹏脸上只有疲惫,开门见山地说,“这是为了感谢你的女儿。”
      迈进停车场的步子停了停,幸福应该会来送机的吧。那个孩子不可能不来的。
      回头找女儿的钟立言只是抱着“也许”的心态,透过一层层玻璃墙,在寥寥无几的错落人影间,他看见一张脸孔,俊秀的,眉目之间,似曾相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希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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