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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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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对张语尘来说,同文书院的所有规则都是用来打破的,又或者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看见这些规矩,在梁溪孟看来多半后者居多,书院晨钟他怀疑张语尘就没有听见过,他从来没有按时上过早课,每次被婢女小厮匆匆送来上课,也必然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上课的时候他好像总是睡不够,到了晚上又不休息,不是呼朋唤友外出夜游,就是在寓所设宴与众人取乐,去天一阁通宵看书,已经是他最乖的时刻,且伶牙俐齿非常,谁都不服,若有夫子教训他,他必定笑着一脸真诚引经据典旁引博证论述是夫子错了,谁也莫奈他何,梁溪孟开始怀疑他除了有一个乖巧的外表,其他再没有什么和乖巧沾边的地方。
同文书院的院生迅速分为两派,一派随时围在张语尘左右,投其所好迎逢巴结,一派则鲜明的和这群人划清了界限,坚持的近乎执拗的执行着书院的规矩,嘲讽的看着围着张语尘的人,两派院生互相看不顺眼,时常有口角发生。
眼见往日书院的宁静荡然无存,书院夫子为此个个都为此心烦不已,还好他诗赋文章样样不错,参加会试倒也不会给书院丢人。只能暂且忍他到明春。想他几个哥哥都曾在此读书,但个个知书识礼,并未有人如他这般骄纵,想来是定国公老来得子,宠爱过了。
跟着张语尘的人中有一个特别显眼,那就是梁溪孟,他一方面拒绝和张语尘的拥趸混在一起,他不喜欢饮酒取乐夜游嬉戏;另一方面他又总是和张语尘在一起,只要张语尘笑着跟他说想要听他弹琴,他就会坐下为他弹琴,或者跟他撒娇说想喝他泡的茶,他就会立刻去泡茶。
其实他并不喜欢在人前表演,每次做任何不遵守书院规则的事情也让他内心特别痛苦,这些事情违背了他的天性,每一次都是对他的煎熬,但是……他就是无法拒绝张语尘,也许一切从那天清晨他看见张语尘的那一眼就无法控制了,每一次张语尘乖巧的伏在他脚下听琴,或者对着他露出那种单纯的像朝露,到让他心跳的笑,他就又觉得自己是值得的。
陆千明每次质问他平日里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为什么要站在张语尘那边,他都只能痛苦回答:“语尘是个单纯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骄纵些,他做事有自己的理由……”陆千明只是冷笑:“用得着这样帮他找理由吗?难怪他对你这么与众不同,果然才子马屁拍的也与众不同,恭喜你攀上定国公这跟高枝……”之后,陆千明就寻了个理由搬了出去,梁溪孟心中越发凄苦,原来人人都以为他看上了定国公的权势……
围着张语尘的人虽多,但他显然对梁溪孟是最特别的,他没事就爱围着梁溪孟转,跟梁溪孟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收起自己的獠牙,显得特别乖巧,但这只有让梁溪孟更痛苦,这让他觉得他对他是不一样的,让他会产生更多的希望,让他觉得可以有所要求……
这一日张语尘又是在住处设宴与众院生饮酒斗诗,他其实酒量不好,一点点就醉了,粉白的脸上立刻飞红了起来,晕晕的伏在梁溪孟脚边央他弹琴,梁溪孟看了扑哧一笑,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长了一张汤团脸,而现在就好像一个染了胭脂的汤团,看他笑张语尘也笑了:“你很少笑唉,瞧你笑起来多好看?不要老是皱着眉嘛!你不开心吗?简直比刚喝了很苦的药还要痛苦……”
梁溪孟按琴不语,心里暖暖的,喝药大概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痛苦的事情了,他原来有留意自己一直很少笑,不开心……抬手刚想弹,梁溪孟看看周围饮酒后大声喧哗的其他院生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问:“书院禁止饮酒你知道吗?”
“哦!是吗?”张语尘不以为意的笑笑,这让梁溪孟没法继续往下说这样是不对的,顿顿他又问:“你其实并不擅长饮酒,为什么还要总是设宴邀请大家饮酒?”
“因为大家喜欢啊!你看他们多开心!”张语尘还是笑笑,抬首看着梁溪孟:“好梁兄,来弹琴给我听了……”
梁溪孟只有拼命弹琴,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不喜欢他和他们在一起。
第二日,张语尘依旧晨课姗姗来迟,下课后,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他,不是这个寻机跟他说话,就是那个献宝逗他开心,看他跟谁都调笑自如,梁溪孟不觉心口一闷,待张语尘和众人应酬一番又来寻梁溪孟,梁溪孟已经不见了。
梁溪孟走出同文书院,不知不觉走到圆通寺,才想起自从张语尘来到书院,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一见他进门,寺里的小沙弥就跟他合十行礼,告诉他慧能师傅在瀑布边等他,梁溪孟感激还礼,心道慧能法师果然是高僧。
来到瀑布边,慧能法师果然正等着他,梁溪孟站在瀑布边看着慧能好像明了一切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慧能朝他理解的笑笑,梁溪孟感觉一下子被看穿了,多日来郁结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崩溃了,脚下一软,坐了下来,慧能站到他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就像他们以前一样,不用说什么,梁溪孟就自然的倾述,关于张语尘的一切,关于自己所受的煎熬,关于他给书院带来的摧毁性的破坏……
就在他正在述说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冷哼:“枉我当你是知己,原来我在你心里如此不堪……”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语尘也来到了瀑布边,梁溪孟来不及辩解,张语尘已经抽出长剑,一挥衣袖转身离开:“哼!你若觉得我是破坏者,我现在就去破坏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