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信任与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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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信任与否
送别几兄弟后胤褆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瞄瞄脸色有些蜡白的胤祯，“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胤祯手下一顿，眯起眼，“大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弟弟有事相求？”
“这倒不至于，不过是有些话想私下问几句罢了。”胤褆心底苦笑，微微叹了口气，两个半辈子没打过交道的人硬凑到一起，若说是毫无缘故，也未免自欺了。只是这话说开了也不大好听，然见胤祯硬撑着疲惫的身子打点精神跟他兜圈子，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自嘲一笑，不忍？还真是个头次接触的词。
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只怕是笑个肚子疼也不肯相信他还有所谓的手足之情吧。果不其然，胤祯抿了抿唇，别开脸，什么也不说，耳梢浮了层殷红。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胤褆忍笑摇摇头，心中掠过一丝恍惚，或许经过一段残酷血腥的相残争斗，绝望到了极点之后反而变得心软了。有些事就不会再在意，有些事亦不会多计较，横竖小十四只是有事问他，也不值什么，比起之前的算计谋划已经好太多了，大不了一言不合把他赶出去而已。思至此，眸光冷了下来，就算走也得把府内的事解决再说，总不能让小十四撑着疲累的身子教导那些不懂分寸的下人。
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接下来会有“谈判”，胤祯也不再撑着，郁闷了一会，坐起身，“既然如此，大哥自便吧，要做什么都随你。”他才来第一日，对于这个阿哥府还是不太了解，目前只知道灵鹤是贴身大丫头，虽然懦弱了点，但也算比较忠心——起码还算听话，其他人，待过些日子再理论吧。言罢，预备回房，不料才走一步，身子一软，竟朝前倒去。
“小心！”胤褆疾步蹿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差点扑到的胤祯，眉紧皱，“你也太弱了吧。”
胤祯磨牙，狠狠瞪过去，却无从辩解。他更加讨厌这个虚弱到极点的身体好不好啊，居然大哥还敢落井下石！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大恸大喜情绪过烈之后的影响，加上本来身子就不好，八哥九哥他们留下大哥在此也是担心之意。不过相比而言，大哥年纪大些，所以赶得及抱起他。
正胡思乱想时，整个人突然腾空，竟然被胤褆拦腰抱起，下意识的用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这才发现发生了什么事的胤祯满目怒色，脸上发红，“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混蛋，这个姿势这个动手是什么意思啊！
自从三岁以后就不用人抱的十四爷立即炸毛了。
“行了，不过是大哥抱你一次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小时候大哥不也是抱过你吗？那时也没别扭啊，行了行了，就快到房间了，乖乖的，再扭下去大哥就把太医又叫来啦。”几句话功夫，胤褆已经走到内室，小心把气得脸通红通红的胤祯放下，又整了整被褥，替他把鞋子脱下，外衣还不及叫他脱下，胤祯已经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转过身不理人了。
看着继续闹别扭的弟弟，胤褆笑了笑，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直到室内没一丝声响胤祯才慢慢拉下被子，看着灰白的帐顶，无声的笑笑。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静旷，他瞪着帐顶不知过了许久，依旧了无睡意。似乎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想，意识逐渐地扩散开，飘忽不定，一下破碎，一下凝结。好像有什么落到了自己的眼前，想伸手，一瞬即逝。
也许是在害怕吧，害怕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了之后依旧是在华丽精美却冰冷的恂郡王府。身边空荡荡，心中亦空荡荡，没有半分暖意，所以才舍不得闭眼，只怕闭上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不知何处传来细微的笛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清幽婉转，悠然柔和，如细雪轻舞，如溪水流畅，如落叶飞花，莫名的竟安抚了他不安的心。他这一日着实劳累，在柔润笛音中终于熬不住昏昏睡意，再一睁眼，阳光却已在房中铺了满地。
坐起身，还没唤人，似听到声响，门外静候的灵鹤已经敲门而入，端着温热的水过来，替他洗漱着衣，动作轻快，比起昨日初醒时的懵懂灵巧了许多，早餐是百合玉竹鹌鹑粥，比起昨日的猪肉萝卜杏仁羹适合许多。看来是受到大哥的调教了，胤祯点点头。
略微休息片刻，喝过药，这才吩咐来人把八阿哥请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永璋读书倦了的时候略作休憩之用，真正的书都堆在书屋中，地方不大，室内除了一大理石梨花大案外就只有一个紫檀架子，架上只有一个珐琅彩双环瓶，几件摆设外，就没有它物，简朴得根本不像样。进来后一扫眼，胤祯眸色暗了暗。
过了会，胤褆过来，同样冷了眸色，也没说什么，施然坐下，“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干脆开门见山。
胤祯也不虚言绕圈子，下颌轻挑，定定的看着胤褆，“我想知道如今的大哥我能否相信？”
会不会跟当年的八哥一样莫名被扯上了名头，在皇阿玛心底扎下刺，然后被猜忌被打压被冰冷的指控及残酷的伤害。
胤褆知道他未尽之意，看着他冰冷的黑眸，唇角不自觉泛起一抹苦涩的笑，“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呢，我不过是……当日之事不过阴错阳差，我并没想过要对付小八。”只是伤害到底形成悲剧也酿就，他无法说自己的无辜，摇摇头，“你对他倒是不错，他这个哥哥挺不错，至少比我好。”
语至末，透出几分凄苦的悲意。
“我不是笨蛋，谁对我好，我自然也对谁好。”胤祯移开眼，看着窗外繁花绿树，淡淡开口，“既然这样，我就姑且相信大哥吧。”
知道胤祯能对他如此坦诚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如果他能毫无芥蒂那才显得古怪。胤褆也不多说什么，说得再多相信的就会相信，不信的依旧不会信，何必多言呢。室内又是一片安静，虽然安静，却无尴尬，反而有种无言的安宁祥和。可惜这种气氛没一刻钟就被人打破了，下人送了一封白色帖子过来，恂郡王，薨了。
虽然只是一个郡王，朝政上也没什么势力，可他还是先帝唯一的亲弟弟，就连皇帝也不敢对他丝毫怠慢，也不用重用就是了，荣养而已。
接到这份白色的帖子时，胤祯的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这个情况何等诡异啊！
听到这个消息的胤禩胤禟也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虽然是知道目前十四还“活着”，但胤祯又“死了”咳咳，这种事算什么情况啊。在给恂郡王祭奠时，对着哭得哀恸憔损的弘明说节哀的时候，总觉得非常非常古怪。
“咳咳，这个，你身子不好，看看就回去吧，小心受了风寒。”恂郡王府内高搭灵棚，上下人等，都是一身重孝，胤褆看着胤祯静静的站在门口，许久许久不动，一双眼黯淡得叫人心惊，不由朝他靠近些。
胤祯没有回答，胤褆小心的拍拍他的手背，触手时是一片冰冷，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拽着他走人，“回去再说，你如今还喝着药，还敢这样糟蹋身子，就怕不舒服是吧，让小八知道了，非揍你一顿不可……”
“大哥……”
“什么？”
“这天底下，只怕就仅仅只有我一个是自己替自己送葬的吧。”轻飘飘的声音响起，胤褆呆了一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胤祯摇头笑了一声，仰起脸来，漆黑的瞳中浮云流卷，不知不觉多了些烟漠隔世的遥远颜色，却不再说话，静静的看了会，转身离开。
有弘明在，恂郡王府的事他不必再担心了，转身之后，他也该跟过去切断了，否则会引发无限的混乱。八哥他们都没意思把身份宣告出来，想必各有尴尬处，他也如此，这个样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弘明他们相处。
虽然会委屈了他们，但有他在暗地护着，他们的此后日常生活应该过得还行，只要弘历那小子别突然发神经去打压就行了，不过，有八哥他们在，应该不致发生这种事的。
此后，他就是永璋，不再是恂郡王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三阿哥府走回去，才刚绕过街口，一个女子突然撞了过来，胤褆反应及时，一推一避，把胤祯护住身后，那女子跄跄朝后退了数步，跌坐尘土中，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胤褆愣了愣，他好像没用什么力度吧？
“小姐你没事吧。”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忙把女子拉起，一边拍打她身上的尘土，一边关切的四处察看伤口，一边怒瞪胤褆，“你，你太过分了，干嘛推我家小姐！”
胤褆微觉不快，明明是那人撞过来，若非他拉人拉得快，说不准跌倒的是十四了，而且他也只是轻轻推开，谁知道她弱不禁风啊，因为不想多事，也不好落下欺凌弱女的名声，放缓声音，“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没事吧。”
“哼！下次走路小心点。”女婢见他如此好说话，也就胆壮起来，狠狠瞪多几眼，这才转向女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你说话啊，别吓金锁啊~~”说着说着，带了哭腔。
“皇帝是不是已经回宫了？”那女子刚站起，猛然扑上前，泪汪汪的看着胤褆。
“……”这是一头雾水的两人。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那女子见他不答，又转向另一边的摊子上的人，“大叔，皇帝是不是已经回宫了？”
看样子他们是撞上疯子了，还好不是碰瓷的，两兄弟对视一眼，均有些好笑，不过，弘历不是刚去木兰秋闱吗，怎么没几日就回来了，这也不太像他显摆的个性吧，往日肯定会晃上个把月才回来，还一路炫耀自己的武功，看得他就觉得恶心，很想问问躺在泰陵的四哥，弘历真是你儿子？怎么跟你完全不像捏？
“弘历那小子会回来得这么快？你看是不是……”胤褆摸摸下巴，微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某方，意有所指道。
标榜以孝治国的弘历，难道会为了亲叔叔赶回来吗？不过，这样也是个极好的收拢人心机会。
胤祯嗤笑，“想必是木兰围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在此多年的他岂不知道弘历的性子，真有这么孝顺就好了，哪怕是明面的“孝”也只对某些人某些事而已。想了想又道，“想知道是什么事，明日你回宫内问问八哥吧。”
胤褆眉尖不为人察一拧，似笑非笑的看向胤祯，“你让我回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信任与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