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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关于称呼问题 ...


  •   第七章关于称呼问题

      因为接二连三的遇到旧世兄弟,所以一大早,几人都难得齐整的到上书房去了。能重遇小九,那么小十小十四是不是也能来到这里呢?胤禩边低头把书整理边坐直了身望着窗外,带着几分雀跃的期待,朝雾浅薄灰白中依稀了灿烂的花木繁华,心绪不知怎的一远,郁郁沉伤被重重血腥肆虐冷漠煎熬已经死寂的心不由隐隐飘摇起来。

      前一世最深刻的记忆犹然是几兄弟的畅然欢谈,月明灯下,清风香茗,指点江山,挥斥豪情,狂歌痛饮,无比痛快。然则之后却渐渐在权势争斗中,失落了那曾经怡然舒和的感情,也没有当初的轻松,哪怕再聚也不过是为了某些目的争谋算计心劳神悴,不复曾经的轻松惬意。

      没想到,不知不觉竟又这么隔了一世。

      似是经历了一场淋漓血腥黑浓苦涩的混沌梦境,捂了捂胸口处,微微的痛,微微的暖,自那次之后黯淡死灰的伤寂之后,第一次感觉到痛与暖。

      原来,还是放不下啊——嘴角微微勾起。

      胤礽撇撇嘴,看着胤禩心绪不宁的样子,有些好笑之余又有些怅然。这种情况倒是跟府中的胤禟相类似了,他们倒也算得上难兄难弟了,不过,按当年八爷党的几位交好情况,如今这样也不奇怪。

      他则是对会不会遇到哪位重生的兄弟没什么感触,横竖也没几个人对他是真心的,来不来与他何关?况且就算遇到了,他也未必认得出。就连胤禟也是他先认出自己的,两人还是日夜相对朝夕相处,彼此大部分时间是近在咫尺的呆在一起近十天了,他亦没认出人来,可见对于过往的弟弟们如何陌生了。那时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其他兄弟不过是臣,所谓的兄弟还真只是明面上的仁爱而已,若说到稍微熟悉的话,只怕就那死对头胤褆了,或者曾与他关系尚好的胤祉。作为大清的太子殿下,他每日有繁琐大量的功课要做,温故习新,还要练字,阅读奏折,学习处理朝政,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功夫去哄着弟弟们,陪着他们玩闹。之后弟弟们长大了,因为权势的利益所趋做了不少事,所以,彼此之间关系陌生淡漠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非胤禛请他帮忙留意胤祥的话,他也懒得来上书房。难道还没学腻吗,他所知所懂的知识可远远比上书房的师傅们更多,有很多东西又不是仅靠几本书就能知道的。在重重阴谋算计过来的人,哪里看得上这些东西。

      再又想到最后胤禛迟疑轻颤的微叹,喝了口茶,还有胤祯么——老四果然还是那个倔强得近乎狠戾的孩子,明明就挺关心亲弟弟的,却不知怎的跟胤祯的关系势如水火,难不成真的那句话,求全反成隙,再加上种种变故,世事错迕,一个比一个更倔强任性,真是让人无语。也罢,天家无亲情,很多事都不如人所愿,要如何便如何吧。横竖一切不与他相关便是了。

      这一世,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只要别把火烧到他身上,哪怕天捅个窟窿出来,也只是,袖手旁观。

      理想非常好,可惜现实则让人只想仰天长叹,郁闷得无与伦比,看着面前两个熟悉的人,昔日太子殿只想狠狠几脚把人踹到天边,不,最好一脚把某人踹到地狱,怎么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往自己面前凑呢!!

      那即便沉默敛容,亦透出几分凌厉锋锐此刻正转动手上毫笔的少年,除了那个死对头胤褆外还有谁能把傲气跟杀气如此齐整融在一起,就算你再装老实书呆子状,爷也不信你无辜到哪里去!

      至于那浅淡含笑,神色愕然,略显恬淡落寞的华服少年,还不是那只懂得卖弄书本知识头脑僵坏的老三,没想到他也来了啊——

      “太子殿下……”胤褆同样无比纠结中。如果不是康熙在的话,他宁愿当没认出人来,往日斗得那么惨烈,哪怕隔了一世,在寂寞的圈禁日子中也渐渐明白了许多不曾看清的东西,那恨意模糊的存在,怎样也抹消不去。

      另一边的胤祉只是愣了愣,马上起身,快步走过来,恭敬的朝康熙与胤礽请安问好,他昔日也不过是一时被权势蒙蔽,遮了双眼,幸而醒得快,虽然也跌得快,到底还是跟其他人关系不算恶劣,不过是孤僻冷傲些而已。胤祉行礼后胤褆也反应过来,忙忙过来施礼问安。再想起当年心不甘情愿的对太子行礼,突然有些好笑起来。

      这样也算是兄弟重逢了,大家把现状略微说了一遍,胤褆就是八阿哥永璇,胤祉是六阿哥永瑢,算来,胤礽目前的身体跟胤褆还是一母同胞,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转头。这种太过惊悚的事还是当不知道吧。

      胤褆跟胤禩关系一直不错,胤礽跟胤祉的关系亦不差,很自然便分成两组慢慢细说自别后的事情来,虽然是有些失望不是小十与小十四,但能见到大哥其实也不错,胤禩也放开心怀,颇有兴致的说笑起来。

      如此一来,康熙就只能一人独坐了,毕竟再怎么活多一世,他的身份还是与他们不同,父子君臣让他们无法跟他真正放开心怀说笑,到底存了几分谨慎与尊敬。虽非刻意所为,实际还是让康熙尝到几分落寞的苦涩。

      可这样情况,却又不好说什么,况且他亦看得出来,若是他一开口定然扰了几兄弟的热闹气氛,反倒尴尬。

      果不其然,大致聊了几句后,几兄弟才发现他们冷落了康熙,立即停下请罪,言中拘谨许多,康熙默然叹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日后——为免意外或是被他人所知,就按咱们如今的身份来说话吧,到底这移魂夺魄之事匪夷所思,难以让人接受。”鬼神之事从来就为人所敬畏,只是万一这些旧称呼落到别人耳中,恐怕就生出非常大的麻烦与灾难了。

      因此,必须得保密。

      “您的意思是?我们按照这身体的排序来称呼您?那儿臣——呃,我是不是该称你为十一弟?”胤褆迟疑了下,犹豫的开口。

      “那是自然。”康熙点头点得理所当然,继而好像觉得这是什么趣事一般,挥挥手,“来,都先喊一遍,免得日后出错。”

      弟弟么?

      胤礽眉角一扬,忽地闪过了一丝煞气,又飞快的消逝于无形。扯了扯嘴角,眉眼唇边都是笑意,指尖在面前的书卷上划过,“也好,爷当年没这样喊过弟弟们,如今试试有个弟弟也不错。”言罢率先开口喊了声“十一弟”。

      听话听音,胤禩心中一凛,偏头望了胤礽一眼,却见他神情悠然,倒也并没有多大在意的模样,心中暗叹。

      当年因为十八弟之事,太子殿曾被责斥毫无兄弟仁爱,若说实话,他也与极少接触的十八弟没任何感情,何况十八弟跟太子殿呢?只是那时皇阿玛的盛怒过烈,谁也不敢开口而已。似想到什么,心底冷了几分。

      喜欢的时候便捧在手心视如珍宝,不喜欢的时候就贬为尘泥肆意践踏,这就是君王的爱,真是可笑!

      神思游离中,突然感觉到手肘被人撞了一撞,抬头一看,是胤褆略微担忧的眼,瞄了了眼脸色沉凝的康熙,轻声提醒道,“轮到你了?咱们都已经喊过。”

      说来,他最对不起的还是这弟弟,当日他不过是心有不忿,加上又跟胤禩感情最好,况且私心里也觉得胤禩若能称帝临君的话也不错,所以才对康熙进言,没想到反而招了皇阿玛的大忌给胤禩带来灭顶之灾,连累他落得那种惨烈哀恸的地步。而后那些年来,陆续听到关于胤禩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更为残酷一个比一个更为伤寂,所以再世重逢,他自觉有愧,这才尽量护着他,生怕又一个不慎被皇阿玛所厌弃再度受到伤害。

      “十一哥。”胤禩淡淡的开口喊道,平静得反而无动于衷。

      比起胤礽胤褆胤祉的或狡黠或无奈或纠结,这种平静显得格外突兀,康熙一滞,看着这个面容冷淡的儿子,心底突然有些了悟,只怕在他心中,自己什么也不是了吧,非君非父,所以,喊皇阿玛也罢,喊十一哥也罢,不过是声称谓,就如同路边的花草一般,根本不需理会。这个念头从初始微末便透出来,由微末而蔓生,由蔓生而倾覆,由倾覆而凝着,如今,却是离离交错,交织成一张密不透光的网。

      所以,他不论说什么,他都不曾在意,只因,从不曾用心。

      想到这个,第一个涌上头的感觉不是愤怒反而是疲倦与伤感。

      只是,时到今日,却不知该说什么。

      胤礽看了看此刻康熙的模样,心里某个古怪的念头越发清晰起来,不过,不敢深想,亦不愿深想。抬眼看了看室内,笑了,“弘历这小子不知是好运还是厄运,他的几个儿子竟然都——”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种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实在难以解释接受。哪怕他当日的儿子们并不全然记得,若是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的儿子全都移魂换人了,恐怕也被吓个半死吧。停了停,方转向胤祉,“还有个三阿哥不曾见到,你过去瞧瞧。”

      “我?”胤祉不明白为什么要他过去看,他跟昔日的兄弟们都不熟啊,就是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啊。

      “你如今的身体跟三阿哥是一母同胞,他又在外有了府邸,你过去可是天经地义得很,难不成我去?”胤礽似笑似嘲的瞄了眼过去,胤祉立即低头,“嗻,臣弟马上过去。”

      “……”胤褆无语,老三你果然还是太子爷的听话尾巴!不过,出宫吗?也好,在这皇宫都呆腻了,难得出去透透气也好,反正弘历那小子都跑出去了,宫内没人,乐得逍遥,转向胤禩,“小八,要不要跟大哥一同出去逛逛,看看这三阿哥也好,嗯,就当做兄友弟恭吧。”

      他是察觉到此刻诡异的气氛,却不知何故,第一个想法是离开,当然,也顺手把胤禩捞出去。

      “好啊,大哥。”胤禩也想多试一次,弘历的儿子基本都齐了,所以,应该大概再来的话,不是小十就是十四了吧,嗯,虽然也有可能是十三或者其他兄弟——不过,五哥七哥他们不熟,十二十六弟他们还在,应该——总之还是非常非常有可能的。

      就这样,原本的一人行,就变成浩浩荡荡的几位皇阿哥全体出行,这样大动作,肯定要跟皇后报备。那拉原是不答应,但胤禩略微说了几句,那略微寂寞的语气,向往的眼神,期盼的模样让那拉顿时满口应下,为他的“懂事”与“乖巧”心酸不已。再三交代年纪最“大”的四阿哥好好照顾弟弟们,又拉着胤禩的手反复交代了几遍才让他们一同出宫。

      与此同时,三阿哥的府邸。

      软榻上斜卧的少年支起半个身子,漆黑的发丝流落眼前,一张脸却是全无血色的绝白。抓起桌边的一个白瓷碗狠狠摔到地上,“啪”的一声,褐色的液体在白瓷碎片中淌出一道道水痕。

      “说!这府上谁说了算!”

      跪在地上的婢女怯怯发抖,不敢吭声,只能拼命叩头求饶。

      少年微微凝眉,冷笑着,“爷到底还是姓爱新觉罗,想要爷的命?你们不配!滚!”琥珀色的柳叶眼掩藏在恍如蝶翼的睫羽之下,冰冷狠戾,看着药液缓缓从刻花细石砖的纹路流入细细缝隙中,伸出食指,指向门口,“重新把药熬好端上来。”

      枯瘦的手指,透出几分不健康的蜡白色。

      跪着的婢女忙忙起身,快速的收拾着地上的残局,不敢再看这原是怯懦的主子,直至走到门外才敢悄悄呼了口气,隐隐后颈冰凉,不知何时悄然出层冷汗,身子亦打着寒战,模模糊糊有个念头,果然是皇阿哥,哪怕再怎么羸弱,所处之地恶劣得怎么无以复加,那骨子里还是有着雍容傲气,一发起火来,竟如此可怕。

      还是赶紧再去重新熬药吧。想着,脚步加快了许多,仿佛身后有猛虎一般,始终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却不知身后那苍白的少年低头看着自己干瘦的手,喉中发出嘶哑的笑,低声轻叹,“没想到,居然是三阿哥啊……”

      似叹似挽似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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