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桃夭姬

5、庭院深深深几许

　　“夜儿！”张入画脑中还来回播放这刚才的那一幕。
　　他捂住自己的嘴厉声说：“你刚才听到看到什么了？”转过脸面向另一个人眼中却只剩了担忧。
　　他唤那人一声“夜儿”，新婚之夜，她的夫君用满眼的怜惜唤她“夜儿”。
　　那一声“夜儿”从此成了她的噩梦，可她却不能恨，恨不得。对于这个，或许入画还是怨着的。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提亲，为什么还要娶她进门？为什么。。。。。。可是啊，她的良人是她放下骄傲，倾心爱着的人。或许有一天，他终究会看见她的好，她的痴。在不曾醉酒的情况下，唤她一声“入画”
　　随后几日，李辉夜倒也消停了些。而李赫映虽然放了婚假，不过也让他那皇帝姐夫寻了缘由升了官，连跳两级，成了员外散骑常侍。虽也不过是正七品上的一点官阶，好歹得了些实权，日后又有那么个岳父帮衬着，自然是能预见的官途坦荡。只是因这前日那事，三人见着彼此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李辉夜与张入画。这用高科技产品吓着人家是一桩，那日李赫映异常明显地袒护行为则又是另一桩事了。李辉夜就是再迟钝这一星半点的不对劲也是察觉的到的。
　　少了李赫映这么个玩伴，李辉夜也是闲的日日发慌。这日，正觉得无聊，却见于氏面带愁容地晃了过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
　　那于氏抬头看了眼李辉夜，又重重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过几日便是重阳，可巧着王妃派人来说是要回家探亲，又说王爷也是要来的。本来弟妹素闻是多才多艺的，便要去找她商量商量，毕竟大家早逝，自我嫁到这汝南公府便一直是由我当的家。可今次非同寻常，又不能总演些几年不变的老花样儿，叫别府的人笑话了去，可这一时又去哪寻那些新花样来？”
　　李辉夜听到这,眼轱辘这么一转,倒不是生出了什么好主意,只是开心重阳能好好玩儿了.
　　却不料又过了几日，那长广王变了心思，说是要去邺城城郊郊游野餐，兼赏菊花。本还在为宴会犯愁的于氏这才好生松了一口气。李辉夜却是猥琐一笑，嘿嘿，赏菊呐。
　　好容易挨到了重阳这天，一大早李辉夜便被素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又迷迷糊糊的上了牛车。李辉夜这才发现，车内除了于氏还有张入画和一个府里待字闺中的庶出小姐李舒兰。那李舒兰其实比李辉夜还要小上几个月，只因是庶出自然比不得几个嫡出的子女受宠，李辉夜对她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终于见着总是要多看上几眼的。那三小姐许是也曾听说过这个和她那无法无天的二哥厮混在一处的混世魔王二号，见李辉夜看向自己，只局促的会了一笑便又低下了头不再发出声响，一时间车中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了。
　　“咳，夫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呢？”
　　于氏笑笑道：“邺城外有处绝佳的地儿，名唤花山。重阳登高去那儿最是合适不过的。”说罢又是无话。
　　李辉夜上车时是紧靠着于氏坐下的。正巧便坐在了张入画的正对面。此时正低头同自己的衣角做较量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刺得人难受的不得了。一抬头才发现是李赫映的小妻子。见李辉夜抬头，张入画很是不自然的扯出一个笑容，连李辉夜看着都觉得别扭到了极点。
　　这一车的古怪气氛倒是让李辉夜想到了《红豆词》里的那句“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该是要有多难熬。
　　“大娘子、二娘子、小姐，到地方了。”终于外头车夫一声恭敬的提醒如同赦令一般让李辉夜重又恢复了生气。
　　最后一个从车里下来，李辉夜一转身才发现此次的赏菊队伍是多么的浩大。人声噪杂，往来穿梭的仆僮也好，悠闲着聊天的贵妇人也罢，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且不论真假，气氛却是极热烈的。再一看，有发现人群却是围着一个中心，想来那中心里坐着的便是今日的主角，长广王高湛同王妃李舒莲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又打扮体面的丫鬟过来请众人前去入座。李辉夜并非家属，只被安排在了客人带来的奴婢那一边。气氛热烈比之前头更甚。扫视之下。李辉夜惊喜的发现了几个尚算认识的身影。
　　“姑娘，真巧了。你家主子也到了？”说话的青年是张嘉远身边的小厮，斯斯文文的听说是中山公府里的家生奴。“姑娘兴许不记得了，小的是张公子的随扈唤得槐的。”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李辉夜也冲得槐一笑，得槐身后突然又蹿了几个身影，倒是都见过的。斛律家的行春，王家的茗生，林家的阿桓，郭家的凡荟，兰陵王府里的抚锦，真是来了个齐全。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几个毛头小子也是皮实的可以，又聒噪。李辉夜很是认真的想过，要不是老师家长从小教育她不可以乱丢垃圾，她早把这几个小子丢出去了。
　　不多时，前头传来了用膳的号角，下人这自然也做等着上菜。李辉夜与几人同坐了一桌，没多久就后悔了。气氛热烈是很好，但过了就是件尴尬的事情。要不是其余几桌稍显安静了些，估计几人就要一脚踩在凳子上开始猜拳了。
　　“果然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环顾四周，李辉夜扶额又扫了眼拼酒拼的正欢乐的几人，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出了营帐，是大片大片的绿地，还有好些时下开得正盛的菊花。李辉夜此人有一癖好，便是爱辣手摧花。开春摧桃花，五月摧榴花，夏至摧荷花，秋分自然是要来摧这菊花的。找旁人讨了把剪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一片菊花地进发。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我菊花开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我菊花采”
　　哼着小曲，李辉夜徜徉在菊花海中，满脸陶醉的幸福表情，手持剪刀不由想到语文老师曾经说过的话：“陶渊明喜欢菊花，时常出外散步，必采束菊花回家自己插。”
　　“你在这做什么？”一个声音强行插入，打断了李辉夜的畅想。
　　李辉夜心下一惊，转过身发觉是个男人。皮相倒是不错，不过见多了美人李辉夜多少了也有些免疫力。冲美人笑笑道：“没做什么呀，赏花而已。”
　　“带着剪子赏花？”美人笑意渐深，拿手指了指李辉夜手中的剪刀“你这分明便是想采花。你是那家带来的奴才好不知规矩，这花可是你随意采得的？且跟我见王爷去。”美人加重了语气，眼中却分明只有笑意。
　　“唉、唉、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采花了？哪只眼睛看到了？”
　　“你这不是带了工具么，若是不采，你拿着剪子做什么？何况，既然不是采花，于我去见见王爷又有何妨。”
　　何妨你妹子！李辉夜心中暗骂。“去就去，我也要向王爷告你状去！”
　　美人一听，来着兴致，一挑眉，笑着问道：“你要告我什么？”
　　“告你□□我！”
　　“我碰都不曾碰你，何来□□一说？”
　　“可你带了工具！”李辉夜回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美人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盯了李辉夜好一会，却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倒是敢说，我见过无数女人，却从未碰到过你这般的。”美人收了笑，拿扇子顶着下巴打量起李辉夜“你这丫头好生有趣，如若跟我回家做个侍妾如何？”
　　“你别未经人家允许就随便决定别人的事情啊！”
　　美人还待要说话，不远处营帐那却又响了号角，似乎又有什么活动要开始了。李辉夜心下好奇着，抬脚要走，却被美人长臂一捞扯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可是不愿？”
　　李辉夜两眼一翻，双手往腰上一叉，上下左右扫视了一番，一首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小摸样长得倒还周正。可也还没到让我以身相许的地步。。。。。。不去不去。”
　　美人收了笑脸，定定望着李辉夜，看得李辉夜心里直发毛，变硬着胆子瞪了回去。细看之下，美人似乎混了血，高鼻深目，那双浅褐色的眼很是深邃，就好像能把人一眼望进去一般。整张脸最出彩的地方就是这双眼了吧，李辉夜暗自感叹。如今收了笑，一脸严肃的模样，倒也凭添几分气势，真是个动静皆宜的妙人儿。
　　“你可看够了？”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辉夜，双手抱胸，重又回复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
　　李辉夜老实点了点头：“看够了看够了，公子真是秀色可餐，真是叫奴婢一眼忘俗，三月不识肉味哈哈哈哈。”又若有所思的嘟喃了一句“这气质，绯色的锦袍岂不更衬。”
　　很显然，在没有MP3、MP4侵蚀的年代，风华正茂的美人儿的听力是很好的“真是一语中的的看法。”美人点头，表示赞同。
　　“公子过奖了，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会这么觉得的。若是公子您穿上那红袍，便是那周国的新王也一定不及公子您半分。”李辉夜脸上堆着笑，马屁拍的那叫一个顺溜。见美人面露喜色，心下更是得意不已，若不是缺了条尾巴，此刻必定是得瑟地摇摆个不停的。
　　“时候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莫不是舍不得我？”美人举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李辉夜，恍然大悟。
　　李辉夜气得几乎炸毛，“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回了！擦！”凸之李辉夜心中止住了对美人无限美好的遐想，暗自腹诽不已。
　　“辉夜，你在这儿做什么？”身后传来李赫映的声音，略略显得有些焦急“宴席方才散了，嫂嫂正差人寻你。问了得槐行春那几个小子都不知你去了哪儿。可算是叫我寻着了。这位是。。。。。？”李家小弟对着李辉夜一通唠叨之后，终于看见面露不满之色的美人儿。
　　“萍水相逢的美貌路人甲。”李辉夜耸耸肩，冲李赫映一笑。
　　“小婢在家无礼惯了，公子莫要见怪。”李赫映转头结结实实瞪了李辉夜一眼，稍稍一揖，向美人赔礼。
　　“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君家小婢有趣的紧，何来无礼一说。”美人说完，李赫映将将朝李辉夜丢去一个大白眼。
　　“宴会已毕，家嫂不适，差我来寻小婢一同回府，不宜久留，公子失陪了。”臭着张俊脸，李赫映拽过李辉夜转身便走。李辉夜朝美人挥挥手算是道别后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李赫映身后走远了。留下美人儿立在一片菊花海中，似有所思。
　　“你别走这么快嘛，虽然刚刚那位长得比你好看不止一点点啦。可是作为男人，你也不可以因为嫉妒就这么没风度吧。哎呦！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再抬头，却看见李赫映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李辉夜正要后退，便被李赫映猛地抓住肩膀，俯身吻住了唇。
　　李辉夜瞬间石化，瞪大了眼睛，这其实是一个绵长的，温柔的吻。可惜早已下的魂飞天外的李辉夜并未享受到。待她反应过来是的第一反应便是推开李赫映拔腿炮灰了牛车，将头深深埋进膝盖，状似鸵鸟。
　　“小丫头，你是怎么了？”
　　啊咧？李辉夜被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惊，抬头，四目相对“啊啊啊啊啊！！！！！！我、你。。。。。你怎么会在这辆车上！”
　　美人儿此时果然换了件绯色的长袍，正舒服的半卧在牛车的榻上：“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忽然跑到我车上，然后便是如何唤也没有反应，无法，只得带着你上路了。”
　　“那能不能劳烦公子送我回汝南公府？”李辉夜闪着星星眼，语气诚恳。
　　美人一皱眉，看面色似乎颇有些为难：“也罢，好人做到底，虽不顺路，还是送你回去罢。”
　　李辉夜千恩万谢着，全无半点现代人该表现出来的气节，几乎就要把欢喜的泪水擦在美人绣工精细的长袖上，美人也不恼，半撑着脑袋，换了个姿势，似乎很是享受李辉夜的感激涕零。
　　带牛车驶到了汝南公府，天色已显暗沉，美人见李辉夜跳下了车，并不多作停留，径直朝回来的方向驶了回去。
　　“辉夜你可回来了呢，可把我们吓坏了。小叔还在外头寻你不曾回来。品香，去差人告诉小叔一声，便说姑娘已经回来，别叫他平白的担惊受怕出了事才好。”
　　唤品香的丫鬟得命退下，李辉夜乍一听李赫映之名，又见陪着于氏一同出来的张入画，顿时尴尬万分，脸红了个通透，好在天色已暗，并无人发觉。
　　被于氏领着进了正厅，才见汝南公同李赫章一同坐在上首。国丈老爹正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笑眯眯地看着李辉夜：“阿夜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是茶陵那臭小子，叫他办点事也办不利索。阿夜呐，你是跑到哪去了？”李辉夜只得老老实实的将自己上错车又让人送回来的事儿一一道来，略去美人的情节若干，原因若干，外加艺术加工若干，倒也惹得堂上诸人发笑不止。正在此时。李赫映顶着满头大汗，风尘仆仆地大踏步走进厅内。
　　“辉夜，你跑哪儿去了！”
　　“我，呃。。。。。。”李辉夜是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刚刚夺去她初吻的罪魁祸首，求助地看向于氏。
　　于氏自然也瞧出了两人间的不自然，微微一笑，将李辉夜拉到身边：“辉夜才回来，你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审她，瞧把人家姑娘累的。”
　　国丈老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叫于氏配李辉夜下去梳洗进食，连同这张入画也告了退。
　　三人一走，堂上便只剩了李家父子父子三人。国丈老爹蓦地脸色一沉：“小子，还不给我跪下！”李赫映一愣，一眼乖乖跪下，犹带着委屈和不解看向自己的兄长，却见李赫章同样臭着张脸，全不半点好颜色。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国丈老爹将手背在身后来回度步“入画才进咱们家的门几天，你瞧瞧你是什么态度！当初说要娶人家的也是你，别以为我平日忙于公事便不知道，同姓不婚，你这辈子也休想和李丫头成亲。！”
　　“可孩儿一同辉夜有了肌肤之亲。”李赫映跪在地上朝老爹深深一拜。“求父亲成全。”
　　此话一处，厅中空气顿时下降了不知几度。老爹同李赫章同事呆立了片刻，方缓过神来。老爹竟气得一掌将李赫映打翻在地，临又补了两脚，一张俊脸顿时溅了血。
　　“孽障啊！孽障！平日课业不见勤奋竟学会了糟蹋人家闺女。我李道成一世清名便毁在了你这孽障手里，当初你在你娘娘胎里我就该堕了你。你竟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老爹气得又是一阵拳脚相加。可毕竟年岁渐大，不一会抚着胸口，一阵气喘不上来，让李赫章扶到了榻上坐好。
　　“哥，我。。。”李赫映从地上爬起，可怜兮兮地拽住李赫章的袍角，却又生生挨了李赫章实打实的一巴掌。
　　“我几曾有过弟弟，你是何人？”
　　“哥。。。。。。”
　　“来人，将这孽障送回院子，未经允许，不得出房半步。”老爹半喘着气，保养地十分漂亮的山羊胡一翘一翘，想来是气极。
　　待李赫映被小奴请半拖半请地送回院子，国丈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唉。。。。。。”
　　“为今之计，不过先将李姑娘遣去茶陵房中做个通房丫鬟，待有了子嗣再纳为妾室不迟。”李赫章稍作计较。似乎也只有如此方算妥当。
　　“可入画新嫁过来一月未足便如此，中山公那里，不好交代呐。”
　　“但凡大户人家谁没有个通房丫头，三妻四妾，弟媳大家出身，想必不会计较太多。况且茶陵毁人清白在先，都道家丑不可外扬，弟媳应不会张扬。”
　　“唉。。。也只得如此了。都是老夫，总想着他自幼没了娘，平时娇纵惯了，终于铸下这般大错。”想来讲究的国丈老爹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夜，尽是无奈的叹息。
　　第二日，辰时三刻，李辉夜神清气爽地起了身梳妆完毕，才出了房门，却见于氏神色复杂地徘徊在房门前。
　　“夫人寻我何事？”
　　“辉夜啊，若是让你去小叔房中做事，你可愿意？”于氏半是试探的问道。
　　提到李赫映，李辉夜便禁不住又想起昨日那莫名其妙的一吻，顿时又是满面通红的委屈状。于氏见此，更加认定李赫映做了让人羞于启齿的可恶之事，也气愤了起来。但事总是要说的，于氏又拉过李辉夜的手，满是怜惜地说道：“你同小叔的事，公公已然知晓。小叔年少冲动，做事莽撞，不计后果。犯下如此大错，昨晚公公与夫君已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至今还关在房中反省，不曾进食，又受了伤，也怪可怜的。如今弟媳才进门不久，诸多不便，只先让你到小叔房中做个一年半载，再纳进房中，这安排，辉夜你看可好？”
　　在事实的认识上，李家诸人都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再加上李赫映得故意歪曲和李辉夜的羞涩，最终酿成了如今这般尴尬的局面。
　　李辉夜一面感叹古代亲个小嘴就要结婚，一边盘算着逃跑事宜，显然在她单线行走的脑神经中没有问清事实这条支线。
　　李辉夜神色恍惚地回了房，坐在床边稍稍冷静了片刻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了些细软。这绥园后头有处假山，假山后又有一处小偏门，平日无人把守，先前为了进出方便，李赫映特特那了把钥匙给李辉夜。如今就放在荷包里。虽说那李赫映的住处是“重兵把守”着，可李辉夜这头却无人看管，冷清的很。在古代，想李辉夜这样姿色一般，无权无势的平民，能够如此顺利地嫁进如此公侯之家，那又何止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简直便是八辈子积来的阴德。谁又会想到偏就有人这般不识好歹，生了逃意。
　　本便不是什么非常戒备的时候，何况全府上下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李赫映那头。李辉夜揪着一颗小心脏，急忙忙收拾了些吃食细软，趁着夜黑风高，跑路了。桌上自然留书一封，可惜了她才买的手机，还在李赫映手中。李辉夜不舍呦，不甘呐，为了不给人当小妾。也只能当是让人偷了。
　　一路倒也顺利，出了府，换了男装，一路小跑，也不往客栈去，只寻了了个地方勉强靠墙坐下。身子那个抖啊，心也跳个不停。
　　竟然就这样让她逃出来了！那种不真实，不安全的感觉揪着她，让她不得安睡。一晚的噩梦连连，频频惊起。李辉夜蜷缩在墙角，好容易捱到了天亮，外头街道上渐渐有了些许人气，李辉夜起身，拍拍屁股上沾到的灰尘，待要抬脚，却又是一阵茫然，如今这要去哪儿安身？过不了多久，素荷就该去叫她起身了，然后发现她已不在，还有桌上的那一封信。他们或许会着人寻她，又或许不会。可不管会与不会，这儿，都没有了她安身的地方。
　　这里本就不是她生活的世界，这里或许是值得他们这些后人仰望，钦慕，艳羡，求之不得的金碧辉煌。可一旦身处其中，心中最浓重，却是仿徨不安，因为，再好，独独缺了一身归属感。
　　这不是属于李辉夜的世界，她不聪慧，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莫说侍候别人，连自己都打理不清楚。放在古代，开不了客栈，造不了□□，做不了女皇。真真是除了米虫，和家里蹲再无任何可胜任的职业，这两个职业，谁不想当？所以李辉夜惶恐，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要这样冲动地跑了出来，李赫映并不坏，待她也好，就这样一辈子赖着她又何如，李辉夜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甩甩头，整理好了情绪，李辉夜背好包袱，走出胡同，将自己埋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不断有人，有装饰精美的牛车从身边经过，李辉夜从保重摸出一张饼子，漫不经心的啃着。
　　“这不是前日的小丫头么？”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李辉夜下意识地转过头，是那日的美人儿呢。撩了车帘，就这么坐在宽阔舒适的车内，支着脑袋打量着她。
　　“怎么？被主人家赶出来了？”美人轻声问。
　　李辉夜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想要离开。
　　“到我身边来，如何？”
　　“我不做通房丫鬟，也不做侍妾的。”收回将要踏出的左脚，李辉夜不想承认，刚才那一瞬，她被蛊惑了。
　　“可以”美人探出半身将李辉夜捞进车中“神举，走罢。”
　　低头低低传来一声“喏”，车复又缓缓动了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终于想起这个问题，李辉夜略略稍嫌后知后觉地问道，神情煞是紧张。
　　“周”美人果断给出了答案。
　　“周！”李辉夜不禁拔高了一个声调。周，那个和齐对立着的周。她从太多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国度。它的风物，它的国都，还有那个风流倜傥的君主。
　　“事情办完了。自然该回家了。”美人轻描淡写，略略带过。
　　“那你你是谁？”
　　“到了你自然便晓得了。”美人笑看李辉夜。“这路上，你唤我公子便是。”
　　李辉夜一皱眉，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比汝南公府更黑暗，更深不可测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