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桃夭姬

6、几时携手入长安

　　在李辉夜的印象里，牛车应该是在邺城平坦、宽广、繁华的大街上缓缓行驰的交通工具。却不料，原来若是驾驶技术高超，也是能快的。这一路的疾驰，生生要颠出个五脏六腑。从邺城再到东雍州十多天的工夫，恍惚间，便已到了周与齐的边境。不出三日，待到了蒲州，便能好好歇息了。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不过同李赫映几人一般的年纪。有着和高长恭不分伯仲的美貌，眉目间的气度却更教人倾倒。又这般神秘，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窥破那帘幕后的的真实。
　　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已颇为熟络，平日也少不得戏语嬉笑。车夫是一个唤作宇文神举的青年，李辉夜一眼看去只觉此人气势不凡，并不似个下人。这美人儿的身份自然愈发扑朔迷离了。不过李辉夜也并未有多在意，既然已决定随着美人，只要能有口饭吃，不致挨饿受冻，其他的事情李辉夜并不甚关心。
　　至于寻找会去的方法，李辉夜扯了嘴角笑笑，自己是如何来的都不晓得，如何找这回去的方法。又或许，哪一天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黄粱一梦。得过且过，就这么耗着吧。
　　到进入了蒲州城，宇文神举同另一个骑着骏马的护卫一同去寻住处，其余几人则守着牛车，神色丝毫不见懈怠。美人倒是会享受得很，半倚在李辉夜身上，就着她的手，吞下一颗樱桃。
　　“主公，已寻了住处，这边去罢。”
　　“嗯。”美人淡淡应了一声，语气颇是怡然自得。不见连日赶路的风尘仆仆。作为行进队伍中唯一的女性，李辉夜岂止是多有不便，根本就是完全不方便。平素若无非常必要自然是不下车的，可毕竟行在路上，风餐露宿也是有的。这样，便得同美人睡在车内，那别扭劲。好在久而久之，倒也就麻木了。只是几日不曾洗澡，难受的紧。
　　李辉夜的这份小心思，美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也不言语，转身唤来店家小二，吩咐这多准备桶洗澡水，便同一众仆从上的楼去。当李辉夜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便惊喜的发现了屏风后面，那桶还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欢呼着三下五除二便剥光了自己钻进桶中，痛痛快快地搓起了澡。
　　人生最舒畅的事情莫过去睡觉、拉屎和洗澡。哪样事做完不是一阵神清气爽。李辉夜享受地将头靠在木桶的壁上，长长舒了口气，赖在浴桶里不爱动。李辉夜就这么一直泡的水冷到跑不下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了身。顺手一模，李辉夜脸色一沉，方才一激动，忘了准备换洗衣物就匆匆忙忙钻进了浴桶。这下可怎么办？包袱还放在屏风那头的桌上。
　　无法，李辉夜只得极不情愿的爬出浴桶，湿漉漉地披上脏衣服，正要迈出屏风，厢房的门却开了。
　　“丫头，你快。。。。。。”美人兴高采烈地捧着好些吃食呆愣愣立在了门口“好了没有。。。。。。”干巴巴吐出最后几个字，突然放下东西正欲夺路而逃，一转身却和刚巧经过的宇文神举撞了个正着。
　　“主公，何故？”见美人稍红的脸，宇文神举笑得一脸暧昧。
　　美人闻言回过头瞪了神举一眼：“无事，孝伯呢？”
　　“同安城公在房中歇息。”神举抬抬手。“只叫我同阿庆出来找些吃食罢了。”
　　正说着，李辉夜一换好了衣物，披着头湿淋淋的头发冒了出来。“这个，谢了。”李辉夜手里拿着零食，朝美人嘿嘿一笑。
　　“是宪想到的，我不过替他拿来罢了。”美人笑着解释说“可还喜欢？”
　　“喜欢的，喜欢的，这个蝴蝶酥我最喜欢吃了。”李辉夜如此傻样，美人同宇文神举皆是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今日早些歇下，明早还要赶路的。”临走前，美人如此嘱咐道。
　　周的都城在长安呢，李辉夜关上房门，坐在床头等着头发干了好睡觉。闲来无事，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只知道历史上定都长安的朝代有西汉和唐。还有吗？虽然听老师说过长安貌似是什么几朝古都，但除了这两个，其它的真是无从知晓。李辉夜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当然，漫画书是不包括在内的。
　　止不住的，李辉夜又开始遐想起老师口中的长安，繁华、热闹，却又井然有序。有高大的城墙，精致的雕楼画栋，气势恢宏的皇城，往来如梭的行人与车辆。衣着华美的仕女，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那是当是世界上，最伟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纵贯东西，唯有罗马可与之相媲美。李辉夜开始想往，好奇，又带着些许紧张。不过几天，她便能一睹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万人怀念的城市了。
　　第二日，带着这样的期盼，李辉夜随着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传说中的古都之路。
　　一路又行了几日，李辉夜依旧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总是不停的掀开帘子张望，几次下来，倒是同骑马走在这半的宇文宪熟络不少、聊了会天才发觉，车中的美人和宇文宪两人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既是兄弟，为何不同坐一车，李辉夜想象，却是越发不解。
　　“公子、公子。你到底叫什么？为何小宪如何也不肯说？”好奇心不论是谁都是有的。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李辉夜缠上了正主。
　　“不可以说哦。”美人儿懒懒靠在榻上，笑着说。
　　“名字不就是取来让人叫的吗？明明都是兄弟，可是宪的名字我就知道啊。”李辉夜略略歪了脑袋，依旧不解。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呢。”美人顶着李辉夜看了许久，却突然蹦出了这句让李辉夜不明所以的话来。“我的名字，不可以轻易说出口哦。”
　　分明是万分温柔的语气，李辉夜却在十月半凉还热的时候，背后生出阵阵寒意。李辉夜识相的乖乖打住话头，倒了杯酪送到美人手中。
　　美人一手接过玉杯，一手揽过李辉夜的腰扯进怀中，将头凑到李辉夜耳边，气息温软。李辉夜不知所措地红了脸，僵直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叫邕。”美人可以压低了声音，在李辉夜耳边轻轻说道。气息钻进李辉夜耳中，一阵瘙痒。
　　美人的声音，很有磁性，似有魔法一般。低声的呓语，犹如情人间的亲昵。看着李辉夜的窘样，美人松了手，悠然自得地喝起了酪。
　　李辉夜直着身子，半跪在美人榻前，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左耳一片酥麻。利落地缩到一个角落，李辉夜抱膝发着呆，腰上依稀还残留这那人的指温。
　　“不是不可以说吗？为什么又告诉我了呢？”李辉夜觉得自己和古人的代沟之深之宽，堪比直布罗陀海峡。车外传来宇文宪和宇文孝伯的谈笑声。“明明都是同一个老爹的儿子，难道因为母亲不同就能生出如此性格迥异的两兄弟？”两人眉目间细看之下倒也确实颇为相似。可宪给人的感觉却非常舒服，李辉夜偷偷做着比较。不似车里头这主儿，风流地外表下，是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前些日子，被他的外表给骗了！李辉夜思索之后，下了如此这般的结论。
　　“怎么，这样就怕了？”那头，一脸惬意的美人喝完了酪，又将注意力移回了李辉夜身上。
　　“公子不是说不可以说的么？”李辉夜讪讪笑着，又往里缩了缩。
　　“可是我已经说了，怎么办呢？”美人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这可是你说的呢。”
　　李辉夜闻言，顿时无语凝咽，终于承认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是一个缺点。“我要杀了百度，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李辉夜脑际阴恻恻飘过这么一句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主公，有刺客，请不要出来！”宇文神举的声音飘来，依旧平稳，似乎把握十足。
　　“怕吗？”一阵热源靠近，李辉夜转头，却见美人下了榻靠着自己坐了下来。点点头，李辉夜将头埋进了膝盖里。牛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除了宇文神举外还有两个健壮的随扈。一个平日听他们唤作普六茹，还有一人，是神举的弟弟，庆。几人似乎都颇精于武艺，只听得车外皮肉撕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想而知状况该是何等的惨烈。
　　李辉夜怕了，怕得要死。不仅仅是因为等下不知道会不会死，更因为第一次同死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着面。忽然帘子一阵摇晃，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已然手持着明晃晃的钢刀，一只脚踏了进来。李辉夜睁大了双眼，“难道就这样要死了吗？”脑中一瞬闪过这个一念头，然而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是被美人从后头蒙住了双眼。
　　“不要看”鼻低萦绕着一股淡淡地香味，是那人身上的熏香。李辉夜莫名一阵心安，轻轻闭上了眼。耳边还有兵器相接是清脆响声，李辉夜却不在觉得慌乱。
　　一声闷哼后，一切归于平静。
　　“主公，刺客十五人，已全数伏诛。”
　　“嗯”美人满意地点点头，撤回了手。
　　“莫非是晋国公。。。。。。”神举皱着眉，欲言又止。
　　“他？他还舍不得杀我呢。”美人掸了掸衣服“憋了这么久，那人倒是打的好算盘。这齐的天呐，就快要变了。”
　　宇文神举不言，只是放下帘子，同其他几人一同料理刺客的尸体去了。
　　刺客，周，齐。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呀。李辉夜小心地瞄了眼身边的美人。
　　很显然，这人是一个周的政要。带着几个亲随只身前往，确实需要很大的胆识与魄力，而出现在长广王高湛的宴席上又代表着什么呢？刚刚他说齐的天要变了，是否又同他出现在齐有关系？李辉夜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这个中缘由，你可想明白了？”美人忽然问道。
　　“吓？”李辉夜一惊，这人，有读心术不成？
　　“看在是有些头绪了呢，还不算太笨。”美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李辉夜的鼻头，状似亲昵。却着实把李辉夜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所有的想法和思路，通通叫人琢磨不透。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让人不由折服。都说让人欣悦臣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话。如果单单说李辉夜的话，他做到了。李辉夜是真的怕了他了，那种掌握着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人所具备的气场。李辉夜原以为自己也算是个不畏强权的祖国花朵，原来不畏，是因为没遇见。
　　“我可是很怕死的呀。”，李辉夜暗自想了想。
　　“怕死是好事呢。”美人缓缓说道。原来刚才在不知不觉中，李辉夜把脑子里想的给说了出来。“怕死的话，就会好好地活着。就不会做些不该自己做的事。”美人如是说。
　　摸摸后脑勺“咱这两日没得罪这位爷吧？”蠡湖也心有戚戚的想了想，又或者，他是在警告自己？
　　惊心动魄的一天匆匆过去，转眼便到了长安城。然后，李辉夜伤心欲绝的指着城门上的三个大三哭诉道：“常。。。。。。常？怎么是这个常字。为什么不是长治久安的长字！”架空，看来他是真的架空穿了！
　　众人都诧异的看着李辉夜突如其来的愁苦表情。不明白这“唱俺”两字哪来的不妥。但总好在虽是一字之差，周的都城常安也绝对有不输于邺城的繁华，甚至可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李辉夜开心地撩了帘子往外瞧，却只觉随着大道越往前行行人越少，两旁的建筑亦是越发的富丽堂皇了起来。疑问一直到牛车停在了恢弘肃穆的西安门前才有了答案。
　　“你你你。。。我我我。。。。。。这是、你是，啊啊啊！！！！！！”
　　看着脑子已成浆糊的李辉夜一幅精神错乱又激动的表情，美人气定神闲地肯定到：“如你所想，朕乃周之新帝，宇文邕。”那个邕字，美人特特念了个重音，吓得李辉夜又是一个激灵。
　　李辉夜现在想挠墙，皇帝耶！活生生的皇帝同她坐在一辆牛车里，再也不是电视里长得颇为抱歉的查尔斯或者日本皇室哦，是活生生又美丽的皇帝陛下！作为一个心智正常，虽然很腐的高中女生，总有幻想灰姑娘的时候，当然，李辉夜知道YY归YY，现实是现实。何况这个皇帝陛下好看是好看，那个可怕的气场，同卧一车的时候就已经是“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了。李辉夜就算吃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也未必敢打宇文邕的主意。可是吧，一想到今后是要在这个据说侯门还可怕的深宫讨生活，李辉夜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当初要不是自己贪恋美色被宇文邕骗上了车，又哪会有这事。还不如当初留在齐国给李赫映当个通房丫鬟。
　　牛车一路缓缓驶进了皇城，待到了皇帝的寝宫，早有一票的太监宫女跪在那儿接驾了。见皇帝的车上冒出个女人的脑袋，为首的宫女并未露出太多的惊扰之色，只是恭敬地问了声该将李辉夜安置在哪个殿中。
　　美人略一思索，才道：“阿芜，便让这丫头与你同住一处好了。回头拾缀拾缀再带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