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胤禛 钮钴禄）》陆清澄

53、软钉子

　　“贝勒爷吉祥……”相比之下，倒是纳敏先回了神，稳稳的曲下身行了礼，微微垂下头，并不看他，胤禛“嗯”了一声，回过神，点点头，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纳敏所去的方向，挑了挑

　　眉毛又看向纳敏，纳敏轻道：“十三爷府中的二格格即满周岁了，福晋唤我去帮选件贺礼……”

　　“唔……”他点点头，复又看她，也不说话，她只低着头，只盼着她放了她去，可他只站在那里，也不放了她去，待她忍不下去，开口问道：“贝勒爷，妾身可能走了？”

　　“一同走吧……”他终于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纳敏听了一下子怔在那里，猛的抬头看他，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吃惊：“爷也要同去？”说着，不待胤禛回话，她又急着说：“刚刚

　　奴婢看见十三爷十四爷去书房找您了呢？您不过去么？”

　　他不言语，只背了手，冷着脸看她，看得她背脊发凉，抿了唇不再说话，胤禛眯了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掩去，淡声道：“我有事情找福晋……”说着，凉凉的瞥了纳敏一眼：“

　　爷若去了，你还不去了？”

　　纳敏脸一红，并不答话了，但胤禛像是同她杠上了，她不答话，他也不退步，纳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她既贪恋与他难得相处的机会，却又不知道现在该如何与他相

　　处，每见了他，便会想起她早去了还未谋面的孩子，她如今无事，却不代表她不在意，不难过……

　　可于他，她又怨不起，恨不起……他不见她，倒成全了她的那点子执念，不见，便不疼，不见，至少可以各自想念，相安无事……

　　“妾身不敢……”纳敏垂下头，朝着胤禛的方向走了几步，待走到他身旁，脚步一顿，他轻咳一声，背了手走在前面，纳敏走在他的后面，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心里不觉得钝痛起

　　来，恍惚记起那年她刚入府，在园子里，海棠开得正好，她同现在般的跟在他的后面，他转过身问她：“爷是虎兽会咬人吗？一路跟在身后，也不言语，怎的怕成这样？”

　　犹记得那时的心情，整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面上晕红一片，却偏是嘴硬的为自己辩驳……辩驳什么……如今想来，竟清明几分，自己竟真如胤祥所说，自己一被戳了软处，便是嘴上不

　　服软，总要装出一份强悍的模样，生怕被人看扁了，受了伤……

　　微微蹙了眉，胤祥的话又萦绕在耳边：“刚刚那些，是四哥告诉我的，最了解你的，是四哥……”

　　他竟如此了解她了么？早就将她看穿了，看透了？怔忪间，自失的一笑，原来，她在他面前，早就已经输得个彻底，女人啊，交付了真心，便就早早儿的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摆在他面前了罢……

　　“格格，小心着……”正犹自想得出神，只听得苏培盛一嗓子，吓得纳敏一哆嗦，紧接着便觉得脚下一拌，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朝下载下去，苏培盛又是一惊，慌乱中只拉了她的衣袖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早有一人闪到她面前，一把推开了苏培盛，随即伸手一拽她手臂，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轻一托，便稳住她的身体，她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扶住了她，他紧紧地攥住

　　她的手臂，如烙铁般炙热的温度透过不算厚的衣衫灼热她的肌肤，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自觉抬起头去看他，对上他带着薄怒的眼眸，他紧蹙着眉毛，似是心中有很大的火气，却又隐忍

　　着不发，她心里是怕的，怕什么，连她自己都道不明，不敢再看他带着怒意的眸子，垂下头，轻颤着声音道：“谢四爷……”

　　他怔了怔，攥着他的手不由得一抖，随即便松了手，蹙着眉瞪他：“整日的都在想些什么，这整个府都是爷的，你若不愿与爷碰面，直接和爷说一声，你我也自不必再见……”

　　纳敏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顶，这个人真真是好话赖话全都让他一人说了去，当初说要放手避而不见的是他，如今却又斥责她不想见他，她怎么做都成了错…

　　…

　　心里一股子火上来，纳敏也冷了脸，整了整被拉拽得有些褶皱的衣服，站直了，冷声道：“贝勒爷想左了……妾身只是在思量着该准备什么给二格格才妥帖些，一时出了神，才没注意脚

　　底下的……”

　　胤禛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碰了个软钉子，可她话里行间又是没错的，心里正憋闷着，一低头，见地上横着的树枝子，又是眼眉一横：“这底下奴才都是吃白饭的？横着道中间的树枝子

　　都瞧不见么？还是留着让爷收拾呢？”说着，眼睛一瞥，便等向苏培盛，苏培盛只觉得主子的眼刀直直的就甩向了自己，自己虽无辜，当了出气筒子，可也只得生生的接下了……

　　忙一把拽过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还不收拾了，还有没有点眼力？”说完，忙看向胤禛，躬着身陪着笑的：“都是奴才的疏忽，主子要打要罚，奴才都当得，只是主子这阵子风寒才

　　好些，莫再伤了身子才是……”

　　苏培盛自小便在胤禛身边服侍着，自知道主子的脾气秉性，自然也知道怎么灭主子的火气，果然胤禛冷着脸瞟了他一眼，又冷着脸看了纳敏一眼，转了身便朝福慧阁走去。

　　纳敏脚下顿了一下，见胤禛走得远了些，拉住欲追上胤禛的苏培盛，眉毛也轻轻拧在一起：“苏公公……”

　　“格格……”苏培盛是故意走慢了几步的，像是早就料到了纳敏会拉住自己，忙朝胤禛看了一眼，又转过身躬了身子听纳敏说话。

　　“怎么没听说贝勒爷前阵子染了风寒？”纳敏看着胤禛的身影越走越远，压低了声音，朝苏培盛示意了一下，在后面缓步走着。

　　“这……”苏培盛似是有些为难，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奴才多嘴了……”说着一顿，声音又低了几分：“前阵子连着下雨，四爷贪凉不肯加衣，病了又不准奴才请太医，又不叫福晋们

　　知道……只自己挺过来了……”

　　这个人还总说她犟，自己又何不是如此……

　　“如今可大好了？”忍了忍，却还是放不下，整颗心都悬在那里，还是开口问了。

　　“苏培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如今也要爷重新调教你么？”苏培盛被这声吼吓得一哆嗦，抻着头看去，却见得胤禛走也不回得走着，苏培盛苦笑了一下，朝纳敏躬了躬身：“奴才不

　　能久留了，至于爷的身子如何了，格格……还是亲问四爷更妥帖些……奴才不敢胡乱说。”说着，又是一躬身，便小跑着跑向胤禛，纳敏在后面看着，胤禛寒着脸不知道和苏培盛说了什么，

　　便见苏培盛垂了脑袋听着训……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由得苦笑了笑，两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相处，她竟忍不住顶撞了他，怕是以后，他心里更是恼她，厌她了罢……

　　那拉氏前脚刚见胤禛寒着脸迈进来，唤了她便嘱咐她晚上宴请事宜，又拧着眉毛道：“让底下那起子奴才都给我长点眼力，别到时候丢了我府里的脸。”

　　那拉氏应了，上下打量了黑着脸的胤禛，不由掩着唇笑出来：“四爷这是从哪儿呕了一肚子的火气？没由来的让妾身吃了火药儿。”此话说得胤禛一窘，清了清嗓子不言语。

　　芸香在门口禀报道：“主子，福晋，格格到了……”

　　“快进来……”那拉氏说着，心里一下子清明了，偷偷打量了胤禛又拧紧了几分的眉毛，忙忍住笑，闪过身子去迎纳敏，拉着纳敏的手笑道：“妹妹来的可巧呢，爷也刚过来……”

　　“给贝勒爷请安，给福晋请安……”纳敏对那拉氏的话罔若未闻，径直给那拉氏请安，不待她曲下身子，那拉氏便拉住她，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方要说话，便见胤禛依旧黑着一张脸，

　　转了身，瞥了垂着头的纳敏一眼，便朝那拉氏道：“晚上你亲自下厨给弟弟们做几个菜，天天念叨着呢……”

　　“是……”眼见着胤禛抬腿要走，那拉氏又看了一直垂着头的纳敏一眼，忙道：“爷不再坐一会儿了？”

　　“十三弟、十四弟过来了，我过去看看……”他的声音淡淡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胤禛走了，那拉氏一扭头便见纳敏咬着嘴唇直直的看着门口，不由得噗嗤一笑：“好妹妹，我说爷过来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冲我一通发火，见你后脚儿过来，我心里

　　便清明了……”

　　“姐姐……”

　　“倒久没见得爷这么大火气了。总是好的……”那拉氏一叹，轻轻地拍了拍纳敏的手：“爷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如今能发作发作，总比闷出病了好……”

　　纳敏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酸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