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胤禛 钮钴禄）》陆清澄

52、仿若隔世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年界七旬的明崇祯后裔朱三太子及其子获捕，斩首于市。

　　满朝上下皆松了一口气，四贝勒胤禛在府中设宴招待几位年长的阿哥齐聚。

　　纳敏坐在凉亭中喝茶赏花，素锦端了一碟子玫瑰糕放在石桌上，将子佩取来的薄披风搭在纳敏身上，轻笑着：“不知咱园子里什么时候移得这株夜合树，去年花还没开呢，今年一开春儿便吐了芽呢！真真儿的好看呢……难怪格格愿意坐在这儿赏景儿……”

　　纳敏一笑，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给自己倒满了茶方笑问道：“阿哥爷们几时过来，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便回了……”

　　“怕是还有一个时辰呢，格格还能再坐一会儿呢！”

　　“下午过去看看福晋有没有需要帮衬的……”

　　“是”素锦应了，捏了一块玫瑰糕递给纳敏：“这可是子琼在园子里采得玫瑰花瓣用晨露之水做成的，格格爱清淡，定是喜欢的……”

　　纳敏捏了，咬了一口，掩着嘴唇笑：“这两年子琼日日都要鼓捣出个新鲜的吃食，早晚要吃胖了……”

　　素锦笑出来：“就是想格格胖一些呢……”

　　纳敏忍着笑，瞪了素锦一眼，将面前的玫瑰糕一推：“我看你也胖不起来，都赏你了……”

　　“分我一块可行？”熟悉清朗的声音响起，纳敏一怔，转过头看去，竟是胤祥，不由得有几分的失神，他站在凉亭外，月白色的长袍，一如既往的潇洒倜傥，他背着手看着她，唇角带着一丝浅笑，仿若第一次见面般，只是少了些促狭……

　　这两年，纳敏除了在福慧阁陪那拉氏，便在凝香阁看书写字，抄经念佛，很少能见到胤祥，如今再见，仿若隔世……

　　她不是没想过，再见胤祥自己会怎样，会躲避逃开？还是视而不见？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如现在一般平静，仿若头天才见了，什么都未发生，仿佛一切还是同从前一样……

　　“十三爷吉祥……”从容的站起来，屈膝请安，胤祥抬了抬手，她方站起身，笑着瞅了石桌上的点心，笑道：“十三爷想吃，自然是有的……”说着，看了一眼素锦，素锦就端起碟子恭敬的奉到胤祥面前：“十三爷请……”

　　胤祥看了纳敏一眼，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品了滋味笑道：“清香淡雅，甜而不腻。你的奴才果真不一样……”

　　纳敏轻笑一声，并未接话，看了看日头，方道：“十三爷来得早，其他几位爷怕是还没到呢。”

　　胤祥笑着点头，看着纳敏，目光平静：“若不是早些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一面。”

　　纳敏心里一跳，扭头看向素锦：“换一壶茶过来罢。”“是……”素锦应道，拿了茶盘退了出去，见素锦走远了，她才笑道：“不见，对我，对十三爷都是好的……”

　　顿了一下，又道：“那日十三爷府中，十三爷说，一直当我是自家妹子，虽晚了两年，可我还是想答复十三爷一句，纳敏心里，也一直当十三爷是自家哥哥。十三爷懂我，有些话，纳敏虽不说，但您心里全都明白……”

　　“这两年，十三爷与纳敏虽不常见，有些事情，十三爷也定能明白……”纳敏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憋在心里两年，如今终于全部说出来，两年前，若让她说出这些话，怕是比登天还难，话未说出口，泪便已经掉下来，如今，她竟能平静的说出来，心里面再没有过多的顾忌，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松了一口气……

　　胤祥怔怔的看着她，听着她说，眼睛微微眯起来：“就是懂，才无法自拔，才害得你如此不堪……”说着，顿了一下，见纳敏要开口说话，摆了摆手，继续道：“你既说我懂你，那如今我想问问你，你与四哥，到底怎么了？如今这般地步，可是因为我？”

　　“感情这回事，谁又能说清楚……”纳敏怔了很久，方缓声答道：“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十三爷，可后来，很多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再也回不去最初了……”

　　“你心里可放下四哥了？”胤祥步步紧逼，不肯放弃。

　　纳敏整个身子都不由得微微打个冷战，心底的伤疤隐隐的疼痛起来，许久不去触碰，以为早就结痂，可猛的碰到，还是会痛，她微微垂下眼帘，轻笑了笑：“放下了如何，放不下又如何，不过是个执念罢了，如此而已……”

　　“哈哈……”胤祥噗嗤一笑，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纳敏：“纳敏啊纳敏，你可知道，每次你不想答，想逃避的时候，都垂着眼睛不看人，每次你心虚的时候，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给人正面答复……”

　　“我没有……”她脸上一热，不由得去反驳，胤祥笑的更深，截了她又道：“被人戳中心窝子的时候，又是这副强悍嘴硬的模样……”

　　脸上依旧热热的，她看着胤祥竟一时无法反驳，胤祥止了笑，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看到十四阿哥走了过来，便浅笑着看着十四阿哥，待十四阿哥走近了，方一拍十四阿哥肩膀：“难得见十四弟落了单，怎么没同八哥他们一起过来？”

　　十四阿哥唤了声十三哥，转过头见纳敏站在凉亭中，不由得一怔，已有两年没见她，可每次见到她，自己心里都会有负罪感，两年前园子里的一幕幕还是会出现在他眼前，纳敏的孩子虽不是因为他没的，可他总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如今再见纳敏，竟面上一怔，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纳敏一片从容，屈膝行礼：“十四爷吉祥……”

　　十四阿哥忙抬手叫她起来，有些尴尬的看看胤祥，又看了看纳敏，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十三哥来的早啊……今儿四哥宴请，我总不能落了人后吧。”

　　“这话儿四哥听了，一准儿的高兴！”胤祥笑起来：“走罢，估摸着这会儿四哥正看书呢，咱过去扰扰他去！”

　　“那若是扰恼了四哥，十三哥得给弟弟担着啊……”十四阿哥似是放松了些，与胤祥开着玩笑，二人说着，便向胤禛书房走去，走了几步，胤祥似想起什么，突然住了脚，转过身看着呆立在那里的纳敏，轻声道：“对了，刚刚那些，是四哥告诉我的，最了解你的，是四哥……”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面色木然，微微侧过头，视线停在不远处那株夜合树上，眼中划过一丝温柔……

　　“格格……”素锦回来刚好听到胤祥最后这些话，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格格身子好起来后，性子仿若还是同从前一样，也会与她们说笑谈天，只是很少提到贝勒爷，贝勒爷也不太会来凝香阁，她们几个奴才倒真是松了一口气，生怕格格与贝勒爷几句话说不对付，又说到了伤心处……

　　如今十三爷几句话句句直戳格格心窝子，素锦心里不由得几分气。这十三阿哥心里不是喜欢格格的吗？如今又在这里掺和什么呢？莫非说现在过几天安生日子都难了么？

　　“没事……”纳敏扭头看她一笑，又看了一眼石桌，轻笑着冲素锦说道：“茶呢？”

　　“啊……”素锦猛的一拍脑袋，转身就急着走：“奴婢走思了……交给子蓉就急着回来找格格了……”

　　“得了……”见素锦难得慌乱的模样，她笑起来，摇摇头：“桌上的点心收了吧，想阿哥爷们也快到了……咱回吧……”

　　“是……”素锦应道，拿了食盒把点心收了就跟在纳敏后面，笑道：“格格前些日子绣的花样子好看，回去教教奴婢可行？”

　　“我这手艺还是你教的，怎的如今倒要我教了？”纳敏的话方落音，便见福慧阁的婢女芸香迎面冲自己走来，走近了行了礼道：“福晋说请格格去福慧阁一趟，说是十三爷府上二格格马上要周岁了，请格格一去商量二格格周岁寿礼……”

　　纳敏听了点点头，让芸香先去了，又看向素锦：“你先回去把东西放下，再去福晋处找我便可……”

　　“可……格格……”素锦有些踌躇，不放心纳敏一个人，纳敏见素锦愁眉不展不放心的模样，嗤的一笑，轻点了素锦额头：“这是咱自己的府邸，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哦……”素锦嘟着嘴巴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才转了身一路小跑的跑回凝香阁，纳敏这才拉了拉披风，朝福慧阁走去，也正好一人走走，脑子里不自觉地又想起方才胤祥说的话，一路走一路想着事情，转过弯穿过一门廊，远远的便听得：“贝勒爷小心……”

　　仿佛幻觉一般，猛的停住脚步，下意识的看过去，便见得不远处苏培盛扶了一把正疾走的胤禛，胤禛蹙了蹙眉头，刚要同苏培盛说什么，一抬头却见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豆青色的旗装，杏红色的软缎披风，面上脂粉未施，虽清瘦些，却仍聘婷秀雅，清辞丽曲，许久未见，如此莽然相见，竟让他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