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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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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的房间床榻上惊醒过来,才发觉不过南柯一梦,醒来冷汗淋淋,居然天光大亮后,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不明所以的昏倒?微微侧身,脑后阵阵抽痛的感觉传来,似乎被撞得不轻。
一如所想,来这里就不会有好事。
卓天渊的视线拉平,这才发觉面前端坐一名相貌清俊,气质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似乎在等着自己发觉他的存在,悠然自得的端着茶杯,慢慢品茗。
看来很面善,曾经在哪里见过么?
“醒来了?”慢悠悠的声音自对方口中传出,连同周围空气的流动都开始变缓。
卓天渊从床榻上坐起身,忍不住伸手去揉脑后的那个肿包。真是没有记忆在何处磕碰到的。
“天渊。”
“是?”他抬眼。
“七年未见,怎么体力变这么差?”
“呃?”卓天渊迷惑,半晌才喃喃开口:“敢问我们认得么?”
“好差的记性呐……”对方感叹一下,露出清爽的笑容来。“我是娉婷的三哥,青岚。”
“月三哥?”卓天渊恍然大悟。
月青岚抿嘴,笑道:“卓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这等不起眼的小人物,怎么记得起来。”
“唉?”卓天渊干张嘴,插不上口。
不知为何面对月家兄妹,一向善言的他,完全走样,拙于表达。
“这样的‘箫月公子’,让那些闺阁少女见了,怕是要幻灭了。”
“月三哥……我说不过你,认输不成?”卓天渊缴械投降。对方温文儒雅表象下,其实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不说也罢。
“好说。”青岚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下弱冠青年。“你伤在何处,一睡那么久?”
“多久?”除了脑后的肿起,他没受伤。
“大约两日。”
见鬼。卓天渊表情凝重起来。
“你在娉婷那里看到什么?让人抬着出来?”青岚话到重点。
“……”说不准是梦是幻,他对那一瞬间突增的压力记忆深刻,用力回想,一双黑似深渊的眼眸牢牢的盯着他全身,不能动弹。再多……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如果是梦,真让人不愉快。
“唉,小妹又拿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作弄你?”
“没什么的……”卓天渊苍白这一张脸,干笑两下。“不过是做了噩梦而已。”
是么?青岚怀疑,却未继续下去,反正那两个人看彼此都不顺眼,真正的孽缘,到一起反是坏事,不知道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能觉悟。他还不想妹妹不幸福。
他是帮亲,不帮理。
才不管太多。
总之,月家哥哥对于妹妹一向纵容。
晚餐席上,一家四口与卓天渊正式见面。
一袭粉色衣裙的少女,未拭脂粉,却已然眉目如画,但一张笑脸带着浓浓稚气,更像个还为长大的孩子,纯洁无比,让每个见到她的人,跟着顺心舒心地一起笑。
“天渊哥哥,你好些了么?”
“天渊哥哥,你看……”
“天渊哥哥……”
从那张甜甜的小嘴里蹦出的称谓,真令卓天渊受宠若惊,其中包含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他这小未婚妻在三名兄长面前表现的完美无缺,俨然是他们最最心爱的,最最听话,最最可爱的小妹。
居然也给他错觉——两年多前,最后那一次不欢而散的见面,完全是场误会。
她美?真不晓得全天下那挑剔到极点的审美观哪里出了错,居然对她称赞有佳,不可思议。上天惩罚他么?居然派这么个克星克他。无论如何,不能小看这丫头。谁知道她准备了什么招待自己。还有那一天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待追究。
还好这家伙当那是场梦,娉婷暗地松口气,对“未婚夫”抱以最灿烂的笑容。一放心,就觉得他顺眼很多,最好永远想不起来。
不能轻心。他跟着假笑虚应。
这对未婚夫妻间,暗涛汹涌。
++++++
罗炙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与他保持距离的少女。他想起前两日同她讨论过的话题。“开始害怕了么?”他突然问道。
“哼。”娉婷瞪过来一眼,转过头不看他。
“怎么了?”他饶有兴致的起身,拖着蛇尾,滑行至少女身旁。
好高,娉婷仰视对方,感觉压迫太大。
“罗炙,”她干脆站到椅子上,与罗炙平视。“人形,你给我保持人形可以么?!”
“啊?”好像听到笑话,罗炙挑眉。“为何?我这样很好啊!”省力得很。
你好,我不好。娉婷撇嘴。
“你要是再暴露这副模样,我不但保不住你,连金铃飞璐,甚至牛叔,大概连我自己也要遭殃。”他怎么晓得半个多时辰前,这顿晚餐吃得多艰辛。卓天渊不是吃素的,多少也察觉出那一日有些不对,却不动声色的没有过多的声张。
“这种事再发生怎么办?消声灭迹的方法就是吃掉他,一点儿都不剩。你能办到?”娉婷夸张给他听。记得他说过难吃的,具体为什么这么说,她自动省略——就随口唬唬他,反正没损失。
“哦?真的么?”这个就比较严重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吃“未婚夫”这种东西。罗炙难得正经的思考起来。
呵呵,只要用对地方,这家伙也蛮好哄的。娉婷偷笑。
“你想我是人形?”罗炙突然反问,话很奇怪。
和她有关么?好像为了她忍辱负重似的,有那么严重?娉婷不解,还是点点头,能让这祖宗韬光养晦太难了,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好吧。”麻烦的是得换个身份。
短短的半日,月府多了个西席的夫子。
“夫子?”娉婷无奈的叹气。
这个祖宗当她的“夫子”,要教她什么?
还有,正常人会这个样子?
不习惯用双腿走路,能躺着决不站着;讨厌衣料摩擦皮肤的感觉,总是衣冠不整;一头长发不能剪,也剪不断,又因为太长很难束起成男子特有的发式,只能为他草草的编成一束,却不知道为何总会慢慢松脱发绳的束缚,恢复成蜿蜒披散的状态。
照她来看,他做人比做妖看起来还扎眼。
“这个身份比较方便。”虽然不得不换个院落居住,但照旧能守在娉婷身旁。
“你怎么让大家都相信的啊?”还深信不疑的模样,似乎她真有一个——体弱多病,却胸怀宽广,文采非常,博识远见的夫子似的。
“一点点暗示还不难。”罗炙风轻云淡,一笔带过。
娉婷无言以对。
++++++
夫子?
月府曾有这个人么?
卓天渊左思右想,考虑这个一夜间蹦出来人物。见月娉婷的三位成天忙到晚的兄长毫不怀疑的模样,他想自己是否出了毛病,那天碰到头的结果么?
“夫子身体不好,平日总在院子里静养。”帮助他收拾起居的丫环这么回答。
他默默点头,似乎都有了解释。
直到他在月府小居四日,必须面对“未婚妻”,培养感情的日子来临,再见到人们口中盛传的夫子那一刻。
进到娉婷阁院中,远远的便在水池旁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也不管此刻天气还不怎么温暖,席地而坐,一身黑色的衣服展开在地面上,那悠闲的姿势仿佛在晒太阳取暖,看起来很怪异。听到有人接近,那人动了动,卓天渊这才发现对方身上更惊人的东西——一头皮散身后蜿蜒在地面上的长发,与衣物的颜色一样是黑色,所以被忽视。
从未见过有人续如此长的头发,这么看来若没有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是根本不可能的。
从身形看,是男子吧?
他全神注意对方的那刻,一双墨黑的眼对上他的——一瞬间,后脑勺被磕碰过的地方抽痛了一下,眼前一阵迷蒙,以及头晕目眩。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起来。
“喂,你还好吧?”一双手从旁及时扶住他,听声音是那个叫飞璐的书童。
“没事。”我是怎么了?卓天渊冷汗一身。
“娉婷的未婚夫?”可以称得上是柔和的语调响起,尾音带着疑问稍稍上扬,明明是把子男性的声音,还很温和有礼,却让人感觉有种妖媚穿透力,直接渗入脑海与你对话。
嗓子像被哽住,卓天渊只能点头。
对方来到他面前。
差一岁弱冠的卓天渊从不曾觉得自己身材矮小,但与对方相比,他挨上大半个头。就气势而言,先弱三分。那人相貌精致,尤其使那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凤眼,若有似无吸引别人的注意,让人再三证实那双眼中透露的含义,不由自主的看下去,忘记周围其他。
“她在书房。飞璐你带卓公子去见小姐吧……”
“……不。”直觉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一定还有的瞧。“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及时处理,请先生代为转告。”虽然没有真正的证实过对方的身份,但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仆佣们口中的夫子。虽然高大,身材却不是很结实的模样,行为举止在正常与不正常的边缘游移。
总之,决不止这么简单。
“好的。”
“告辞。”卓天渊往回走,大约走出两步,回头。“先生。”
“何事?”
“失礼,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罗炙。”罗炙一笑。
“……罗先生,再会。”似乎感觉到这个笑容中突来的压迫力,卓天渊加快脚步离开。
看着卓天渊逃命般的远去,感觉满有趣的,似乎他能察觉到危险。“如何?你满意么?”他偏过头,对着半开的书房窗户旁的人说道。
“嗯,还好。”娉婷皱着眉毛点头。事情发展和预计的有偏差,总觉得哪个环节不对。算了,反正目的都是不想见面,结果没错就好。娉婷看看天,缩下身子,退回书房中,细细阅读从大哥那里翻来的《南天奇闻轶事录》。
没给他暗示,应该很好玩。罗炙保留下卓天渊“反常”的最关键问题。
除了飞璐,谁也没看到罗炙此刻的笑,其中颇有含义。
在场的唯二因为历练不足,什么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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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你最近可有奇遇?”
居月城中,卓天渊被一名道士拦住路。
“不曾。”卓天渊有礼的回绝,往旁边绕行。
“慢,慢,慢。”道士又三两下转到他面前,捋着三绺看起来还算飘逸的胡须,一双深为出家人少有的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他。大有不看出个所以然,不放手的架势。“印堂发暗,五官接青冥之气,走势随缓,不至于致命,灾劫不断……”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
他说一句,卓天渊的脸色就黑一分,更加接近他嘴里的“青冥之色”。
疯子。卓天渊暗叹最近走霉运。“道长,若无要事,请让路。”说完,再向另一侧走开。
“慢啊,公子。”道士从身后一把拉住他。“难道公子不想转运?”
“运道不好,乃在下命中注定,不劳道长费心。”他温文尔雅的笑着,说得异常有礼,而一双眼睛则盯向对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心情很糟——你若还不松手,我就不客气地留下了……
傻瓜也看得出其中的危险。
道士一脸遗憾的松手。
他还是早些离开居月吧?自从到这里,就没一件顺心事,最最头疼就是那个未婚妻。还是回家去吧?挨骂也好,反正他来过月府了。未来,堪忧呐……带着忧郁,卓天渊头也不回的走开,没注意道士远远的追在其身后。
卓天渊头也不回的走开,没注意道士远远的追在其身后。
妖气冲天,必定修炼千年。
这又怎么能错过……
跟随到一间深宅大院前,止住脚步,往里观察一下,发觉那股气息来源。也顾不得为何是紫色,不是平日那种青黑色的妖气。寻找到府外看守比较薄弱的地段,翻墙而入,私闯民宅……不,为世人造福,降妖除魔。
……
“妖怪!拿命来!”道士提着桃木剑笔直的朝罗炙冲去。
在水池旁感受水气的罗炙略略欠欠身子,诡异的在最后一刻闪开。
哗啦!道士落水。
“啊噗!”占了水的飘逸长须,缓缓的从嘴唇旁滑落,露出一张年轻的娃娃脸。“是谁绊我?”
“我。”飞璐抬抬脚。“还有,不是绊,是踹。”他对道士没好感,当初差点丧命在什么收妖道士手低下,天知道他招谁惹谁了?
“你为何妨碍我捉妖?”显然对方没察觉出飞璐也是只妖精。
“喂。”太过柔和似水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打断两个对话。一柄木剑直指向道士的鼻子。“这是什么?”
“啊!”他的收妖武器,何时跑到妖怪手中?!道士僵直的立在水池中,久久不能言语,只差石化。
“你来做什么?”娉婷听到声音,一路小跑过来,蹲在水池边,好奇的问。怎么他不出来?虽然这水不会结冰,但温度不高。
“小丫头,你看不出我在捉妖么?”他回神,一旦面对小孩子,气势马上强劲一半。
啊?她没听错?娉婷眨眼。
“谁带你进来的?”金铃尾随过来。“私闯民宅。”终于给她逮到一个老早就想用到的词。
“……”他是翻墙进来的。落水者尴尬,但是……“为世间降妖除魔,顾不得这许多,等我除了这妖怪,今后你只会谢我!”他一手指着罗炙,大声发话,却连看都不敢看他要除掉的对象一眼。
“小姐……”晚了很多步才到的牛管家在一旁开口。
“不用禀报,我晓得了。”府里最近比较安生,松懈了。娉婷点头表示明白。
“你!看着我。”用那柄木剑戳了戳他,罗炙开口。“这是什么?”
“除妖剑。”道士终于鼓足勇气看他。
“何用?”
“降妖。”
“噢……”罗炙清清淡淡点头,拿起把木剑拿近跟前,雕刻的不是很精细的样子,似乎才刚制成不久。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剑身。
受过苦头的飞璐自动往后挪了两步,以现在的修为计算,这个东西他还碰不得。
罗炙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手指抵住粗糙的剑尖,轻轻往下一按。“这种东西很有攻击性?”随着话音落下,木剑咯啦一声对折成两半,寿终正寝。“我建议你用铁器。”随手把废物扔掉。
“你!”道士恼羞成怒。“妖怪,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一下子从水中跃出。唰啦一下,抖开手中的占了水的咒符,精准的向罗炙投去。“还不快快给我显出原形!”
一、二、三、四……七八张明黄色的咒符贴了罗炙一身,因为沾了水所以已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下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毫无作用。罗炙用手指捻起一张纸条,瞥过上面怪异的画符。
黑色的衣服上,贴满黄色纸符,拿样子……娉婷再眨眨眼,有点像笑,而其他三个多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人”,全部别开视线。
道士的嘴巴再也合不上,瘫坐在地上。“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又是什么?”
“降魔符。”
“敢问,你一直都在做什么?”
“收妖。”道士泄气,他好像说了不下三遍。
“……”罗炙颔首。“很好,你那只眼睛看我像妖?”他斜睨坐在地上的人,为何一旁看戏的四人里两只真正的妖看不出来?
“外形,相貌,还有一身妖气。”回答得斩钉截铁。
“……”想他堂堂灵界的蛇王,会被他当作平常人界的妖怪。很好……罗炙诡异的一笑。“把他……”他抬手点向这不上道的道士的额头,对方脑袋一歪摔倒地上,昏迷不醒。“给我扔了!”
哎,他生气了。
娉婷在对方奇怪的笑容中,看到隐忍的怒火。
该说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