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十四）
最重要的，是什么？
呢喃般地吟诵出的未完成的问题，无法排解的心情汇作潮水，澎湃在心底某个角落。
最重要的东西吗？亦或是最重要的人？问题的所指依旧不明，少女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换来不意的疼痛感。虽然上次的事件中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却还是不免落下一些擦伤。现在四肢上依旧满布纱布。
夕阳告示着白昼的完结，让人莫名地感到庄重。星月轮回是如此神妙的事情，之前完全没能感觉。或许一切都是由于心境的变化，想到这里忽然感到几分神妙。用手支起身子，稳当地坐在草地之上，雨桐静静地凝视着天边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在远山之后，终于像完成使命一般地吐露一口气：“……回去吧。”
时间流逝在指尖，不长不短的日子蹒跚走过，班级的同学们十分默契地避讳着某些事情，相安无事地保持着微妙的气氛，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静静地听着讲台上讲师的说教，细心地记下黑板的板书，回到宿舍良辰依旧会笑容满面地告诉你今天的菜单。之前的事情像梦一样，不禁觉得能够醒来或许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是心底某处的确切实地告诉着自己，面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幻象，美丽却脆弱。
在讲师宣告放学的音调落下的同时习惯性地关上笔记本。雨桐很喜欢那种书页相互摩擦产生的细微响动，因为可以让人实感自己正切实地生活在现实之中。
四下张望，身边的两张桌子依然保持着漂亮的空隙。
森由于伤势的问题被迫在协会休养，忍则是因为教会执行者的危险身份而被隔离监视。虽说在漠然的担保之下给予了疗养的设施，但仍旧无法解除他身为执行者的事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无心地倒弄着书本皱着眉塞入书包，雨桐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集中。
“请问，这位忧郁的小姐……”
似曾相识的玩味语调在耳畔毫不客气地刺激着耳膜，惊得她忙不迭地伸手罩住自己的耳猛然转身。
金发少年轻轻勾起嘴角，保持着原色的笑容。发丝依旧不守规矩地在头顶处翘出几根，微风抚过便细细摇动。脑后的辫子似乎长长了一些，就像是翻过的日历，阐述着时间的流逝。明明只是一周未见，这难以言喻的怀念感究竟是什么？
“我说你看到我就没什么表示吗？”无奈地耸肩，锁骨近处的阴影随之扩大。长叹一口气，少年弯下腰的角度使得自己可以从下方窥探对方的表情。骷髅的耳环一闪而过，带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安心。鬼使神差地，雨桐伸手抚过少年的面颊，触碰着那些原本被紫色咒印覆盖的部位。
这是没能预测到的行为，少年瞬间僵住了身体。她纤细的指尖带着让人恬然的温度，静静地划出漂亮的弧线，像是确认面前的人物真伪一般，细致地随着脸盘的角度变动着自己的方向。目光宁静，却仿佛在某处隐藏着莫大的失落般，凄凉落寞。
不意地偏过眼去，少年将手掌重叠在雨桐的指尖之上：“……还是那么没有防备啊。”
极大的拉力袭来，少年带着更加戏谑的表情急速接近，面对这样切近的距离，雨桐不期然胀红了脸。忍满意地观望她的反应，不禁想要加大捉弄的强度。熟练地伸手绕起雨桐的发梢，他特意让自己的指背擦过对方的脸颊，顺势将其逼至墙角。
雨桐困惑地审视现在的情形。
带着不羁笑意的少年正用密不透风的阵势掌握着她的行动，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反观自己，却在这种时候不本意地泛红着双颊，无计可施。
面对意外安静的女生，忍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些，终而化作柔和的抱拥：“玩笑过头了，抱歉。”
雨桐不知所措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双手临空，犹疑着该落向何处，“那个，忍……？”
轻笑一声，金发少年亲昵地蹭过女生的额角，故意在耳际吐息言语，“这样的时候，抱紧对方才是礼貌，不是吗？”
“诶？啊……是，是这样吗？”欧式问候？完全不能理解。
“你说呢？”一如既往没有确定的答案，典型的问题转嫁。
或许是感觉到女生的僵硬，他稍稍收了收肩膀做出起身的姿势。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熟悉的面庞再次落入眼帘。
黑紫色的咒印的确已经全然不见，可心底的不安却无法随之完全散去，仿佛只要松懈了一切就会变回原样。在两人之间的接触快要完全断绝的瞬间，雨桐猛地伸出双手环住忍的颈项，紧紧抱住了对方不再松开。
“这下……麻烦了。”依稀地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行为却与言语相反地将她抱的更紧，“……真是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手。”
雨桐不顾对方的动摇，缓缓问道：“……真的……不要紧了吗？”
微微张口，对于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少年却无法很快地回应。
不要紧？是指我脸上的咒印？大家的伤势？未来的事情？亦或是……那家伙？
可能性太过繁多，短短的间隙之中便飘散出无数的思绪。努力做出令人安心的笑容，他轻扣雨桐的脑袋：“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得到了所要答案般地安心下来，雨桐终于松开了双手。切实想来，刚才的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超乎想象的大胆事项，意识到的瞬间体温便开始节节攀升，只能笨拙地冲回桌子附近，再次将注意力放置在收拾的活动上。
忍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言语。
一周，不长不短的时间，却的确让他体会到了可以叫做寂寞的情绪。
无法排解，无从解释，不免让人感到无端的焦躁。
辗转反侧地与时间争斗，终究不能得出让自己接受的答案，干脆抱着试探性的心理钻回了这里。记忆中自己是第一次如此执着于某件事物，产生些许反逆不快的同时却无法否认那种新奇和眷恋，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无法自拔。
伏下双眼，雨桐的身姿逐渐消失在视野，他终于长长地叹息，勾起自嘲的微笑——真的是，糟糕了。
“怎么了？”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好物品的雨桐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面前，讶异地挥手试探着他的反应。
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躁动，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没事~回去吗？”
“啊，忘记了！！！”想起什么重要事件一般地张大双眼，女生忽然后退一步，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那个，怎么了吗？”今天的确是充满未知的事件，少年困惑地倾斜着脑袋，“不想站在我身边吗？”
苦笑着摇头，随即缓缓地弯下腰去，做足了一个行礼过程。
“之前的事情十分感谢，还有……”随着渐渐抬起的脑袋，温柔的笑靥也愈发清晰。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底，挥之不去。少女并不知道此时对方心中的想法，只是全力地表示着自己的心情，温和也哀伤：“……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只是简简单单的单字组合，便构筑了难言的归宿感。曾经的你就在触手可得的至近距离，却总是带着遥望一般纷扰的表情。那么现在的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向我讲述这样的话？
少年哑然地注视着雨桐，半晌没有言语。无端地感到眼角有些发热，被他硬生生地按捺下去。这样温暖的感觉，就是所谓的归属感吗？
“我可是警告过你的哦。”快步上前抓住女生的手腕，将其紧紧按入怀中。心脏的鼓动，一下，两下，越来越快。已经无心去掩饰内心的想法，他伸手抚过雨桐的发丝，在额角附近落下浅浅的吻，“……在我面前如此不设防，很危险。”
“危险？”显然不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雨桐努力从少年怀中探出脑袋，希望征求一个更加明确的解释。
嬉笑着挑眉，金发少年双手熟练地交叉放置于女生脑后，只须轻轻用力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四目相对的瞬间，果然还是逃不了几分动摇。好在忍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一目了然的家伙，眯着眼划出笑容完美地掩盖过自身并不平静的心情，顺势装作不小心用唇扫过雨桐的耳垂：“还不明白？”
即便是迟钝的雨桐也清楚地感到耳垂温度早已跃升顶点，忙不迭地挣脱少年的怀抱，再次跳到一步远的地方：“明白了，已经完全明白了，所以你，那个……”
一阵爽朗的笑声就这样传开了去，虽然觉得这个截点不该爆笑却还是抑制不住，少年就这样笑弯了腰。
“怎么也不用这样吧。”抽搐着嘴角想要阻止那越来越夸张的笑意，静谧地凝视几秒，终于放弃般地落下手臂，转而坐上一旁的桌子等待笑声的完结。
说起来，他总是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开怀。明明没有什么特别事，他却总是可以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像回到了之前的日子，被捉弄着喊出“忍”这个名字之后，那边也是失礼地迸出了笑声。这是一个完全看不到真心的人，但同时又隐约地在某处暗示着自己并不安于寂寞。
这样的人，究竟是难懂或是简单呢？
“抱歉抱歉……”意识到这边的静默，少年艰难地压下了笑意，径直走到桌边，“……似乎忘记说了呢。”
“嗯？”
深吸一口气，流淌出柔软的语调：
“我……回来了……”
走到宿舍之后雨桐想起忍还没能及时搬进来便出了那些事情，肯定没有相应的住宿装备，便邀请对方到自己房间取一些。然而当良辰开门瞬间矗立在雨桐身后的少年时，凝聚在脸上的欢愉全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到离奇的语调：“你来干什么？”
忍不甘地咂嘴，却没有做声。
“可以解释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良辰松开握着的门把，双眼定定地盯着他。
“良辰，先冷静一下。”雨桐感到气氛微妙地脱轨，赶紧上前抓住良辰有些颤抖的手腕，“其实忍他……”
叹息，从雨桐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良辰向前一步站定在少年面前沉下了音调：“Francisco•Veris•Pansical，这里不欢迎你。”
从眉间的细微变化可以看出少年的动摇，尽管只是一瞬，却还是鲜明地烙印在了记忆深处。良辰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的力度，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嘲讽地勾起嘴角，随意地把弄了下脑后的辫子，少年再次抬眼的时候左眼已经微弱地泛出了金色的光芒，“您是要找我报仇吗？早木良辰小姐。”
报仇……惊骇的字眼不设防地蹦出，挑战着雨桐的承受极限。事情的展开超出自己想象太多，短时间之内什么都说不出来。脑中嗡嗡作响，快要不能思考。
报仇，谁，要向谁？
感到良辰正用微微颤抖的手将自己拦在身后，雨桐猛地惊醒：“良辰，这到底怎么回……！”
“不管之前这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警惕地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良辰护着雨桐步步后退，“……他很危险，不能靠近！”
危险……？似乎刚从忍那边听过相同的词汇，但从语气便可辨识那全然不是同样的意思。那良辰所预示的危险又是什么？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忍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抓住良辰的后襟，雨桐提高了音调，“……良辰你之前不也什么都没说吗？转学的时候！”
“那是因为有Vincent在啊！”
猝不及防的高声让雨桐的话音消失在楼道深处，第一次听到良辰如此大声地叫喊，仿佛是要吼出所有不满般的，拼命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不约而同地再次跌入静默的彼方。只有呼吸的声响敲打着鼓膜，越来越明晰。
“我说……”少年的左瞳慢慢被金色包围，身后渐渐浮现黑羽的形象，“我可不是为了和你口角才到这里来的……”
“这次是打算对这孩子做什么吧！”将雨桐紧紧地护在身后，良辰稍稍直起了腰背，“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过去吗？”
“我有说过我要对她怎样了吗？”
“那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抬眼与少年对视，良辰努力张大双臂挡住身后茫然的女生，“……不愧是教会的走狗。”
教会的走狗。
这句话一次又一次次撞击在心灵的障壁之上，混淆着理性的神经，终于断落在缺失的残片之中。
“您这次可是真的激怒我了呢，早木小姐。”金发少年的左瞳终于被金色完全笼罩，神情却开始化作愉悦的微笑。那是雨桐所没有见过的，仿佛是亲手扼杀他人生命也可一笑而过般的彼岸笑容，“您就这么想去陪他吗？”
“你……！”良辰的双肩由于愤怒而颤动起来，即便是没有看到神情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甘。眼角逐渐泛起红色，一滴泪始料未及地落下。
“大小姐，您这是何苦呢。”他饶有兴趣地钻研着良辰的表情，走近一步，“说不定William在那边十分想念您呢。”
“住口！”良辰高举起右手，迅速地朝着少年脸颊打去。
轻易地躲过良辰的攻击，忍笑意未减，“早木家的大小姐，这样做不好吧？”
“全部都是你的错！！”再次扬起手打了下去，良辰的眼完全被泪水浸染，“如果不是你，William他也不会……！”
浅笑着欠身躲过攻击，金发少年挑衅般地扬眉：“……就为了一个骑士，值得吗？”
骑士……？熟悉也陌生的单词猛然唤醒了某些记忆。
我，是只属于你的骑士……
天使的一生只会有一位骑士……
天使，与骑士……
“啪——！”
从门中跑出的少女扬起手掌，重重地扇在了少年的右颊。
金发少年讶异地张大双眼盯着面前呼吸不匀的女生，用手背擦过刚被打到的脸颊，眼底的金色消失了一半。雨桐也被自己忽然意味不明的行动吓到，怯生生地缩回手，紧紧捏在胸前：“对良辰重要的人做了过分的事的……真的是忍吗？”
“是或不是不用交给你来评判吧？”愤懑地收手，忍抿起了唇瓣，“我不希望你介入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
“不要说这么寂寞的话……”来源不明的悲伤和无奈全数涌来，雨桐努力抑制着自己流泪的冲动，定定地盯着少年的双眼，
“因为我……想要更加接近你……”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