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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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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还想多说几句,胡有海已经匆匆忙忙的吃完了饭,来到了梧桐院。小昭看他的行事就知道有事,她和严霄辞别,随胡有海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胡有海就将门窗紧闭,命手下在书房四周严加戒备,小昭一看就知大事不妙,心中咚咚直跳,问道,“是何事?”
胡有海道,“公主,云南王已经出兵了,目前正与川陕援军交战”
小昭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末将刚刚收到急报,本想明早进宫禀告公主,没想到公主踏夜前来,此番正好向公主禀报”
小昭攥紧拳头,“何事?”
胡有海道,“陈王所辖的山西与河南军府,各派出三万兵力,一共六万人马南下支援两湖,这六万人与两湖的军府整合,与驸马大人的十五大军旗鼓相当,看来两湖会是一场恶战了。”
小昭轻轻呼出一口气,“六万大军什么时候到两湖?”
“预计会在三天后到。”
看来两军会在两湖正面交战,严恒已经错失良机,如果能早些攻入两湖,那么胜负会早早确定,现在援兵已到,战事会异常的艰难,不过小昭依然对严恒抱有绝对的信心,她相信他能赢得这场战争,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胡有海道,“山西和河南一半大军南下,对于末将来说本是绝好的战机,但末将手边只有五万担粮食,大军难以成行,恐怕会错失良机。”
小昭道,“也不尽然,山西与河南目前有六万兵力驻守,你派出八万兵力,应该没有问题吧”
胡有海道,“末将目前有十万兵力可以调遣,派出八万兵力当然没有问题,但只留两万人守京城,末将不能放心。”
“陈王现在上上下下都要顾到,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攻打京城,即使有,也有李勇将军可以应急,现在要紧的是要尽快趁机拿下山西和河南,只要这两省拿下,基本大局已定。你明日立即带兵去山西”
胡有海思索良久才道,“末将手下有两元猛将,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次末将想让他们带领前往,末将不放心京城防务。”
可能是上次的宫变还近在眼前,让一个老将军不敢铤而走险,保住京城保住皇帝,任何时候都是第一要素。
小昭叹道,“这样也好,你就留在京城统筹吧,让两位小将军好好打仗,粮草的问题我来解决,如论如何都要解决。”
“让你看着的那三个人有没有动静?”
胡有海道,“他们很正常,没有动静。”
小昭道,“那很好,你通知他们,明日午时,在这里有要事商议。”
第二日,天空灰沉沉的,开始下起零星的小雨,连泥土地都没有打湿,只是刮着风,让人觉得一阵阵的冷。
今日太重要,小昭心中有些沉甸甸的,早上只囫囵吞枣的吃了些东西,衣服也穿的单薄,在骠骑将军府前下轿时,小昭觉得胃里钝钝的痛,全身都冷的不行。
到书房时,该到的人都到了,李仁忠看她不舒服,忙过来搀扶,小昭挺挺脊背,笑道,“不用了,我还走得动。”
都坐下后,小昭没心情绕弯子,而是直进主题,“前几日我让大家思考解决之策,不知道大家想好没有,我想好了,先说吧。”她首先看向胡有海与李仁忠,“屯田制在北疆施行肯定不合适,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决定在河北与山东二省施行,河北与山东人口密集,向来都是天下粮仓,在这二省施行才能解燃眉之急。胡将军需拨五千人给李仁忠将军,让他在河北山东二省协助屯田制的实施。”
第一个是左光斗,小昭跟他说,“河北山东二省所有的贪官污吏,你一个个去抄了他们的家,所得银两必须一文不差的向我报账,抄没的土地要向韩大人报账”
第二个是龚葵,“有一百亩以上的地主,一律抄家,一百亩以下十亩以上的地主,和他们签个文书,他们的土地由官府无偿征用三年,三年期满后会归还给他们,闹事者一律抄家。抄家所得银两必须向我报账,土地由韩大人统筹,如果抄到粮仓,要立即向李将军说明。”
最后是韩元正,小昭问他“我所知道的是,目前一亩地的年产量是四担,韩大人,这是否属实?”
牵涉到自己的领域,韩元正自信满满,“回公主,很正确。”
小昭道,“那很好,河北山东二省所能为我们使用的土地,统一由你统筹,把这些土地都租给农民耕种,在租地时,提前缴纳粮食者,给些甜头。每亩地提前缴纳四担粮食的,免三年租,提前缴纳两担粮食的,免两年租,缴纳一担粮食的,免一年租。收到的粮食要立即运往两湖和河南”
“还有李仁忠将军,你要时时刻刻保护几位大人的安全,带兵配合几位大人的行动,不得有误”
“大家有没有异议?”
书房内一片鸦雀无声,左光斗道,“贪官污吏是该抄家,但为什么一百亩以上的地主也要抄家?”
小昭道,“百亩以上的地主毕竟是少数,以后两省军府储备粮食也有好处。”
“没有问题了吗,那都去办事吧。”
送走左光斗等人,小昭大病了一场。才开始是胃一直钝钝的痛,没有食欲,小昭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坚持陪着阿瑾吃饭,给他洗澡,照顾他睡觉。
到了半夜,她就开始呕吐不止,她本想起床到外面吐,可是连床都没有爬起来,就再也忍耐不住,胃里的东西不停的往外涌,让她的嘴巴和鼻子都没有办法停歇,只能趴在床边不停的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重重的酸腐臭味,她不禁想,怎么会有这么多可吐的东西,她这些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连胃里的胃液和肚里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阿瑾在睡梦中被惊醒,他小小的身体伏在她的后背上,哽咽着问她怎么了,小昭根本没办法抬起头来看他,跟他说话,她一边痛苦的呕吐,一边伸出右手轻抚阿瑾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他可能是以为她快要死了吧。
外间的徐姑姑听到动静进来查看,看到她这幅样子,也是大惊失色,她赶忙出去让人叫太医来,又匆匆跑回床边,揽住她的臂膀,轻拍她的背后,“公主,你,你这是怎么了?”
小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可吐的东西了,她耷拉在床边干呕一会儿,胡乱用衣袖抹抹嘴巴,无力的躺回床上。
阿瑾摇着她的手臂,她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恶心不断的在她喉咙边徘徊,她只觉得头昏脑胀,全身无力,恨不得失去知觉。
徐姑姑端来水盆为她漱口净面,又喂她喝了一些温水,刚想躺下来,胃里的温水又迫不及待的往喉咙口涌,最终还是被她吐的干干净净。
老态龙钟的王太医来的倒是快,小昭希望他赶快给她开些药,她喝完能舒服一些,现在实在是太痛苦了。王太医跪在一旁为她诊脉,探了许久都没有放下来。
徐姑姑不禁也有些着急,“王太医,公主这是怎么了?”
满头白发的王太医沉吟片刻道,“公主这是外感风寒,内伤食积所致的头痛身楚,胸脘满闷,恶心呕吐,老朽开几副汤药和补药,公主不日就可痊愈。”
徐姑姑看他诊脉许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果然,王太医又道,“老朽给公主报喜了,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有身孕了。”
小昭听了他的话,不禁呆成了化石,什么?她怀孕了?就那么一晚上而已,她就怀孕了?她根本还没有思想准备要做娘,没想到这就怀上孩子了,心中一时非常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懊恼。
徐姑姑看小昭躺在床上呆愣着,想她可能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忙对王太医说,“太医辛苦了,公主高兴的都失神了,稍后必会重重赏赐王太医。”
王太医是宫中的老人了,自是十分明白宫中的一些套话,他客气几声,躬身退下了。
待王太医出了殿门,阿瑾扑到小昭的怀里,“姑姑有喜了吗?有喜是什么啊?”
徐姑姑笑呵呵的一把抱过阿瑾,“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公主的肚子里怀了小娃娃了,你不注意伤到了小娃娃怎么办?”
阿瑾的小手摸着小昭的肚子,“小娃娃在这里面吗?他什么时候能出来玩啊?”
小昭心中千头万绪,听到阿瑾的童言童语也不禁笑了,她抓住他的小手,“就知道玩儿,过几日就要拜师了,以后要跟着老师好好学习,不要一直想着玩儿,以后学问和武艺不好,就不能做一个好皇帝,姑姑也会生你的气,知道了没有?”
阿瑾点头如捣蒜,“姑姑放心,阿瑾一定好好学习” 小昭抚摸他的小脸蛋,心中安慰不少,她已经找了胡有海教授阿瑾武艺和兵法,诗书和学问还要另外找一个人来教。
徐姑姑拍拍小昭的手背,“皇上还小,以后可以慢慢教,公主要放宽心,急也不行,何况公主现在有了身孕,心思过重对肚里的胎儿不好,公主和驸马结婚已久,现在见喜,已经是晚的了,公主可不能胡思乱想,要多吃一些,好好休养,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小昭也不是不想生孩子,这是她和严恒的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她是现代人,现代很少有人十八岁就生孩子,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个孩子妈了。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皮,心绪也慢慢坚定下来,心理上不适应,可以一步一步的调试,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胚胎,目前他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浴血杀敌,她这个母亲要好好保护他,疼爱他,让他健健康康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他的父亲看到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以后她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要好好吃饭,注意穿衣,不让自己生病,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小昭的眼眶湿润,她突然很想严恒,想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想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多么的高兴,想他陪着自己,看着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一天天的成长。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他需要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征战才能给她一个平安,她也不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告诉他她怀孕的消息,她怕会扰乱了他的心,他本已非常艰难,她不能让他难上加难。
小昭心中有了决断,就不再东想西想,只一心要保护好孩子,努力为严恒筹集粮草和军饷。
她喝了王太医的汤药和补药,身体在两日内就痊愈了,不再觉得恶心难受,顿觉神清气爽。她开始注意饮食,即使没有食欲,也还是强迫自己多吃点,这么过了几日,她那张因严恒走后就慢慢消瘦的脸颊,也渐渐长出了一些肉,脸色红润了很多。
她心中放宽很多,事情一件一件得到解决,形势正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胡有海的部下已经在山西打了两场胜仗,一旦拿下山西,他们就锁定了胜局。
她本以为自此就会否极泰来,没想到几日后她就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日,后来的很多年里,她想起那一天,仍然会心有余悸,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她是如何的惶然失措心如刀割。
那日她陪阿瑾上完早朝,回到颐和殿,徐姑姑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菜色准备开饭,吃饭前,徐姑姑说收到了吴永吉的急报,问她什么时候看,小昭想都没想,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去书房看急报。
她本是抱着满心期待来看这封急报的,没想到它却给她致命的一击。吴永吉在急报中写道,他们与陈王统帅的叛军狭路相逢,激战于湖南永乐,他们本是胜券在握,却于阵前交战时功败垂成,陈王武功本是远远不如驸马,却在短短几个回合间重伤了驸马,十五万大军随后退到广湖地界。驸马重伤后当场死亡,经军医全力救治,依然无力回天。
吴永吉在急报中请示皇上,是否将驸马的尸体运回京城,并言道,驸马身死之仇不得不报,他与将士们会重整旗鼓,誓要亲取陈王颈上人头,平定两湖。
触目所及是乌沉沉的黑,无边无际,天地如同被覆灭,只剩下这让人绝望的黑。小昭站在原地不停的打转,拼了命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她着急又惊慌,这是哪里?为什么会这样?这黑暗就像通向死亡的迷障,把人彻底的湮灭。
从远处传来嚎叫声,小昭侧耳倾听,应该是动物的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知传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去往哪里,小昭只觉得那嚎叫是异样的惨烈与绝望,她想找到它,看它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行走在这黑暗里,就像在黑色的云雾里穿梭,找不到正确的路与方向,只是不断的碰壁,跌倒,再也走不出这漩涡。
一只手臂轻轻的推她,小昭高兴的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笑容僵在她的脸上,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公主,你醒醒……”
小昭心中猛然一怔,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漫天漫地的黑,头顶是华丽的床幔,灯烛照亮了整个房间,许是天快要亮了,从窗棱边透进几缕温光,小昭的大脑恢复了运转,这里是皇宫,这里有阿瑾,有徐姑姑,几千里外,还有一个严恒。
他是她的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只手为阿瑾扶稳龙椅,千里以外冲锋陷阵,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眼看着他们的孩子将要出生,眼看着他们就要过上快乐的日子,吴永吉却说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以他的身手和特殊的身体,他怎么会死呢?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事!陈王或者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能对付他的就不是普通人,难道是陈王知道了他的秘密?
小昭翻身蜷缩在床边,紧紧咬着牙关,她还记得梦里那凄厉的嚎叫声,是他吗?是他在呼唤她吗?
床边的徐姑姑哑声说,“公主……你要节哀……身子要紧,何况皇上还需要公主的照顾……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小昭从床上一跃而起,她的眼睛干涩刺痛,没有一滴眼泪。她木然的坐在床边看着低头抹眼泪的徐姑姑,“你在哭什么!”
徐姑姑本是情绪内敛之人,这皇宫内院,腌臜事太多,越老就越没有眼泪,当小昭因严恒的死讯昏倒的那一刻,她仍不免红了眼眶,“公主,你要为皇上考虑,也要为肚里的世子考虑啊,千万不可伤了身子,否则驸马泉下有知,也不能心安”
小昭眼神飘忽,无动于衷,在床边呆坐良久,她理理自己的凌乱的头发,跟徐姑姑说,“去请胡有海进宫来”
虽知道不能多嘴,徐姑姑还是多问了一句,“公主这么早请胡将军来是为何事?”
小昭木木看她一眼,慢声道,“你且放心。”
胡有海身经百战,小昭清早就派人叫他,他心中已知必是有大事发生,于是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宫。
到了颐和殿,小昭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书案前写文书,她面色正常,让人无法分辨她此时心绪如何,胡有海不会妄自猜测,只在一旁静静候着。
小昭写完文书,起身招呼胡有海,“将军这几日可好?”
胡有海忙道,“多谢公主关心,末将安好。”
小昭招呼胡有海坐下,“将军安好,就是我大宁朝的福分。”不等胡有海长篇累牍的谦辞,又继续问道,“山西那边怎么样了?”
胡有海爽快道,“末将收到军报,又打了两个胜仗,我们士兵较多,且将是良将,打胜仗很正常,不打胜仗才不正常。拿下山西指日可待,可惜粮草和军饷紧缺,还需赶快解决才是,不然会误了山西的战事。”
小昭道,“将军思虑的是。待韩元正筹到第一批粮食,我就命他将粮食分别运往山西和两湖。”
“两湖的事呢?将军知道多少?”
胡有海谨慎道,“吴大人一直都直接向皇上陈奏,末将对两湖的军情不是很清楚。”
小昭道,“我昨日收到他的军情急报,他说两湖的战线较长,预计耗日时久。”
胡有海道,“驸马有勇有谋,一定能攻下两湖。”
小昭静默片刻,低声问胡有海,“将军最近兼顾禁卫军,可查到雍和宫有何异动?”
胡有海低眉顺目,“末将未曾发现异常。”
小昭看着他,“雍和宫那边,总归是个隐患,将军可有良策?”
胡有海平稳道,“末将不才,没有良策”
小昭叹了一口气,突然不想继续试探下去。如果是以前,她会耐心的慢慢试探他,今天的她耐心尽失,心中被痛苦和扭曲填充,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花了她很大的精力来自持,其实她很想用尖叫来发泄。
小昭道,“这么早就把将军叫到宫里来,辛苦了,将军回去歇息吧。”
胡有海没有多说什么,行礼退了下去。
胡有海走后,小昭稍稍思索,然后提笔给李仁忠写了封急信,命宋清快马加鞭的送出去,河北距离京城较近,相信他看到信后一天就能赶回来。
在等待李仁忠回来的两天里,小昭变的沉静很多,她不再陪阿瑾上朝,也不再陪他嬉闹,吃饭,照顾她,她也不出去,寸步不离的留在颐和殿,一天到晚在书案前呆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徐姑姑为她做了很多温补的汤菜,端给她吃,她也异常的配合,吃的很多,即使是囫囵吞枣,也使劲咽下去。徐姑姑有时候看到她痛苦下咽的样子,会忍不住劝她,吃不下就不要逼自己了,小昭摇摇头说,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两日后,李仁忠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小昭早已交代他回来以后要立刻去见她,所以他回到宫中虽已是夜晚子时,但仍是到颐和殿去见小昭。
小昭心知他必是这个时辰回来,也没有上床去睡觉,她坐在书案前秉烛夜读,借由文字来平静自己的心。徐姑姑进来通报李仁忠求见时,小昭不禁微微笑了,心脏急速的跳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你在外面看着,任何人不得接近书房。”小昭说。
不一会儿,一身黑衣的李仁忠走了进来,他躬身跪下,向小昭行礼,小昭微笑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同她初见时一样,还是那样的严谨,不苟言笑,这几日的奔波让他的脸颊消瘦很多,整张脸看起来更像阎罗王般的肃然。
小昭让他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坐到他身边,是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她亲切的拍拍他坚实的肩膀,“辛苦了”
李仁忠受宠若惊,他伏身跪到地上,“公主折煞末将了,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自是应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小昭笑道,“不用拘礼,我们之间不必这样。”小昭将他扶坐回椅子上,话锋一转,“现在已是子时,时间紧迫,我也不兜圈子了,下面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今晚一定要办好这件事,一旦失手,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仁忠凝神侧耳,“公主请讲”
小昭一字一句道,“今晚的目标是雍和宫,要万分仔细,不可留下一个活口。从这里出去后,你立即召集最精锐也是你最有把握的禁卫军部下,分三个梯队进行,一队围住雍和宫,必须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不能放过一只蚂蚁。另一队在雍和宫内行动,凡是雍和宫宫人,一律处死,不得留下一个活口。还有一队由你亲自带领,直取她的人头,切不可让她逃了”
李仁忠面上表情更见肃然,他当然知道小昭口中的‘她’是谁,那个荼毒后宫几十余年的恶毒女人,终于要得到她的下场了吗。
小昭低声喝道,“你可听明白了?”
李仁忠伏身跪地,“末将明白”
小昭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件事她也只能交给李仁忠才能放心,“以前皇兄不让你动她,毕竟是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天下局势基本已定,该是轮到我们收网的时候了。”另一个原因,也是小昭的耐心已尽,如果严恒没有出事,她不介意让她活着,至多是最后大局得定时将她禁锢于宫中某处,让她担着太皇太后的名头,也让卫道士们无话可说。但现在情况有变,小昭必须尽快南下,留她在宫中,小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的,现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速度了结了她,省得她在宫中在朝中兴风作浪,置阿瑾于死地。
小昭知道现在动手杀死她还是太早了,她死后,朝中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但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得不南下去看严恒,却也放心不下宫里,只得手段激进一些了,幸好的是局势已定,即使朝中激荡,也与天下大局无碍。
子时快要过去了,小昭命李仁忠快去准备,必须于天亮前了结,这种事情没必要多准备,越准备越容易透风,越容易失手,这次她要给雍和宫来个措手不及。
小昭立于颐和殿门前,抬头仰望天上的圆月,又是十五了吗,月亮又圆又大,散发银润的光辉,普照眼前的宫廷楼阁,为它们蒙上一层温柔的光。这种温柔于皇宫内院,于此时的杀戮确是格格不入。小昭眺望远处的雍和宫,那里现在一定血流成河,嘶声震天吧。她睁大了酸涩的眼睛,瞪着天幕中银色的圆盘,心中不是不惨然绝望的,身体里的血液如同冻住的冰渣,戳刺着她的五脏六腑,甚至是每一个毛细血管,那是一种致命的疼痛与冰冷,她以为她会支撑不住,会遽然倒下,但是没有,她稳稳的立于颐和殿前,孤傲仰望天上的月亮。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寂静的颐和殿前出现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小昭心中咚咚直跳,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低头朝那脚步声寻去,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快速往这边移动,角落里的宋清低声喝道,“是谁?”
那黑色人影急促道,“末将乃是禁卫军副统领韩宾,李将军命末将来见公主,有要事禀报。”
小昭朝角落里的宋清道,“你去看看。”
宋清得令,疾步走到殿门玉阶前,探查那黑色人影,过了片刻,宋清过来禀告,“公主,确实是禁卫军副统领韩宾。”
小昭转身进入殿里,道,“让他进来吧”
那韩宾几步跨到小昭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行礼,小昭不耐烦的摆手,“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韩宾伏身禀报,“雍和宫的宫人无一人逃脱,可是却未曾找到太皇太后的身影,李将军还在雍和宫寻找,命末将过来禀报公主”
小昭大惊失色,“什么?没找到?”那杀了其他的宫人又有何用,这次行动又有何用?
她已顾不得跪在地上的韩宾,疾步冲出了颐和殿,往雍和宫而去,宋清与暗卫忙跟了出去。
雍和宫外确如小昭布置的那样,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密密麻麻的禁卫军,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没人能出得了雍和宫的宫门才是,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太皇太后没有出去,而是藏在了这雍和宫中。
进入宫门,里面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看到地上横陈的尸体,小昭不禁后退数步,宋清忙扶住她的肩膀,“公主……”
小昭闭了闭干涩的眼睛,甩开宋清的手,快步往太皇太后的寝宫走去。那里喧嚣震天,士兵们拿着武器进进出出,翻箱倒柜的搜寻着太皇太后的下落,李仁忠看到小昭进门,连忙过来禀报。
小昭急道,“还没有找到吗?”
李仁忠也着急的摇摇头,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再找不到太皇太后的身影,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小昭没有多话,吩咐道,“快,分头去找”
雍和宫小昭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景况危急,所以从未好好看过这里的布局,此时找起来也是毫无头绪。今晚行动前没有一点风声,雍和宫肯定没有防备,不然不会所有宫人无一人逃脱,李仁忠率先带人到了这里来拿人,这么突然的境况下,太皇太后竟然能逃脱,这也太过迅速了,小昭认定太皇太后一定藏身在这里,这里肯定有些什么巧妙的机关,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小昭试图平心静气,努力回想以前看电视剧看小说知道的密道和机关,这么一想,还真让她想到几个。首先是书画的后面,有可能暗藏玄机,小昭一个一个的翻开挂在墙壁上的墨画,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整个房间都找遍了,没有收获,她朝另一头忙着搜寻的李仁忠喊,“注意墙上的画,看看后面有没有东西。” 说完她又去翻其他的东西,书架子上,也很有可能设有机关,经常看到那样的场景,一个人轻轻拨动一本书,两扇密室们就突然打开了,小昭一本一本的摆弄架子上的书,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真的没有时间了,小昭心中焦急万分,她命令一个士兵一本一本的把架子上的书摆弄完,她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仔细看还有没有特别的东西,那张四四方方极度朴实的床此时就跃入了她的眼帘,她心中一动,疾步上前,抬脚朝床沿狠狠踹去,咚的一声,这张床就像一个大大的盒子,被小昭猛然踹掉了盖子,暴露了里面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