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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一夜无眠,小昭忙完所有的事,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胡有海近前道,“公主辛苦一夜,还是歇息一下吧,末将已命贱内准备好房间,公主千金之躯,好好保重才是。”
      小昭还想着其他的事,她道,“我没关系”她看一眼榻上的严霄,“你命人赶快煎药,天亮后再喂他一遍药,马上派人到神仙阁去取汤药,准备好热水,给他泡汤药。”
      胡有海乃是习武之人,一夜未眠也还是精神奕奕,心思敏捷,他连连称是,忙出去吩咐人办事。
      胡有海出去以后,小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睛涩涩的痛,她轻轻揉着,依然没有一点点睡意。她蹭的起身,走到门外吩咐他们弄些吃食来,其实她一点也不饿,但食物到了以后她仍是全部都咽了下去。因为想着心中的事情,她吃的比较慢,待她吃完饭净了脸,天已经大亮了,她理理身上的衣服,走出去道,“去忠国公府”
      清晨中的古代街道异常的静谧,初升的金黄色的阳光浅耀大地,万物都被蒙上一成淡淡的金光,璀璨又厚重,耀眼且朴实。
      忠国公府大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还没开始白日的喧嚣和热闹,宋清疾步上面叩门,叩了几声,门房出来开了大门,宋清在那门房耳边细语几句,那门房不禁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目光,跑到里面通报。
      不一会儿,忠国公崔固就衣冠整齐的迎了出来,小昭从轿子里走出来,他立刻跪下行礼,小昭忙把他扶起来,亲切的上前抓住崔固的手,“小昭这么早来,扰了外公休息。”
      崔固道,“老臣年已古稀,没什么瞌睡,早早已经起来了,公主快随我进府。”
      这是小昭第一次到忠国公府,崔家世代名门,清名远达,一代代人都清风傲骨,名贯天下,崔家整个府邸占地广阔,但装饰布置比较接近骠骑将军府,但比将军府更为古朴厚重,这不是一代人就可以造就的,而是多少代人的积累所成。
      到书房坐下,崔固命下人上茶,端上来的是难得一见的‘庐山云雾’,小昭浅尝一口,清香沁脾,让人目神清明,“好茶” 小昭赞道。
      崔固道,“这是老家所产,因茶树种植较少,所以每年只产百来斤。”
      小昭知道他有话要讲,果然,他说道,“老臣最近听到一些事情,是关于茶叶的,公主在福建一带成立了稽茶司,强行收购商贩的茶园,由稽茶司统一经营,只有稽茶司能卖茶叶,其他人无权卖茶,这可是真?”
      小昭平静放下茶盏“外公所听全都正确”
      崔固重重放下手中茶盏,“公主这是胡闹,国人自古喜好饮茶,茶文化源远流长,产茶卖茶一向是民间自由经营,公主怎么能强行让他们卖掉茶园呢?有人每天都会饮茶,茶叶已然成为某些人的必需品,以后难以买到,必会引起很多人的怨言,并且只由稽茶司一家卖茶,必会引起各种各样的问题。”
      小昭道,“外公所言极是,茶叶已经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卖茶目前是利润极高的行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将茶叶的经营权收归国有,正如盐,铁,矿,只能由官府专营一样,茶叶专营也是大势所趋。”
      崔固道,“我听说稽茶司在福建强行收购茶园,每亩只给五两银子,那些茶园主能不闹事?只有稽茶司卖茶,公主能保证那些官员不贪墨茶款?”
      小昭道,“外公你是我跟皇上最亲的人,有些心里话,小昭也只能对外公细说,目前两广两湖战事吃紧,军饷粮食,什么都要银子,小昭已是走投无路,户部由雍和宫保持,我们一两银子也弄不到,只能另辟蹊跷。我相信,茶叶专营,必是后代千百世之所趋,现在我们手中没有银子,只能五两银子收购茶园,即使茶园主闹事,也是少数那么几个人,多数的茶工还是在原来的茶园继续做工,对他们没有影响,小昭之所以选择在福建试行,是因福建上接浙江,下接两广,目前都在我们势力范围内,即使那几个茶园主要闹事,也捅不了多大的天,我知道只由稽茶司卖茶,贪污受贿是个问题,但是起码现在不会,以后等宁朝稳定下来,我们再慢慢改革就是,现在要紧的是银子,我已派了信得过的人南下稽查,外公放心,目前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昭看崔固没有继续发炮,忙补上几句,“小昭也希望外公能体谅我的难处,目前只能如此了,等形势稳定,我再与外公商议茶叶专营的细则,到时还望外公多提高见。”
      崔固叹口气,“看来老臣是真的老了,什么都劝不住你们了……”
      小昭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外公如此说,让小昭无地自容了,我知道外公深谋远虑,所思虑的都很有道理,现在因形势迫在眉睫,所以也没办法一一稳妥,待国内安定,小昭必会遵照外公的建议一一改进”
      崔固最后还是点点头,“公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小昭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清茶道,“关于贪污腐败这件事,小昭也有思虑,但苦于身边可以用的人太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外公,可有可造之材推荐给我”
      崔固摸摸胡须沉吟片刻,“我记得倒是有几个可造之才。”
      小昭忙道,“外公可否一一举荐?”
      崔固道,“朝中有个校书郎,名叫左光斗,为人正派,学识渊博,因经常直口仗言,一直没有升过官”
      “还有一人叫龚葵,任右补阙,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是可用之人。”
      小昭问,“可有在农林方面比较熟识的人才?”
      崔固想了想道,“朝中有个小官叫韩元正,一直任虞部郎中,对农林了解颇多,他为人温厚,不为严党一派所喜。”
      崔固在朝中堪称清流中坚,能被他看得起的人,必是有些过人之处,小昭道,“多谢外公为小昭推荐人才,我必会一一接触,加以重用。”
      小昭从忠国公府出来,没有直接回宫,而是继续到胡有海府上,刚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胡有海的夫人端着几个碗从里面出来,她看到小昭,连忙跪下行礼,小昭扶起她,“里面的人醒了吗?”
      胡夫人点点头,“回公主的话,他已经醒了。”
      小昭忙冲进书房,看到榻上的严霄已经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喝了药又吃了些稀饭,他的元气略有恢复,脸上不再是死灰一样的白,小昭微笑着走上前去,“你醒啦?”
      严霄看到是她,有些哽咽道,“公主”
      小昭坐到榻边拉住他的手,亲切的说,“不要叫我公主,就随哥哥一样叫我小昭吧。”
      此话一出,严霄不禁红了眼眶,落下泪来,他长期遭受苦难,此时恰逢新生,又见到自己的亲人,心中激涌自不必说。
      小昭心中盛满怜悯,她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小昭又温言相劝几句,终究还是心中有事,她轻拍他的手背,“霄哥现在能写字吗?你现在平安,要赶快写封信告诉皇叔才是,他日夜担心着你,如果能看到你的亲笔信,不知道多高兴呢。”
      严霄点点头,“应该能写的,就没有以前那么工整了,父王应该认得我的字迹。”
      胡有海将一个几案搬到严霄的塌前,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严霄伸手去拿毛笔,可是身体常年没有动过,手臂伸出来就颤抖的厉害,连案上的毛笔都拿不起来,小昭虽也心疼他,但心中也不禁有些焦急,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亲笔信。
      她将案上的毛笔拿起来放到他手中,严霄下手去写,但行动的敏感性早已离他远去,他失了准头,毛笔重重的戳了下去,白色的纸上黑黑的一团。
      严霄急的满头大汗,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小昭肯定会让他以后慢慢再写,但是此时她急需他的这封亲笔信,甚至是今天就必须要写出来,小昭咬咬牙,将废掉的纸张抽掉,换成新的白纸,重新把毛笔蘸了墨,放到严霄的手中,这次她不让他一个人来,她一手垫在他的手腕下面,支撑着他的手腕,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能把力气击中在手指处。
      这一次顺利很多,虽字数不是很多,字迹有些潦草,但是小昭相信皇叔肯定认得自己儿子的字。
      待严霄写好了信,小昭也坐到桌前,给皇叔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写明如何发现了严霄,如何救了他,他的身体状况又是如何,又请求他念及父皇,顾惜她和阿瑾,一定要及时阻截川陕援军。
      信送出去后,小昭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她也终于能平心静气的关心严霄。她嘱咐他要按时喝药,及时泡药浴,一个月后等身体好转,会让薛神医再为他诊治一次,她为他打定心针,说薛神医医术了得,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霄哥,现在她已经不管不顾了,皇宫里凶险异常,我担心自己没办法顾全你,所以不会让你进宫养伤,此地是骠骑将军府,胡将军是皇兄托孤的辅政大臣,你自可完全放心,在此处安心养伤,我会常来看你的。”
      严霄大惊道,“皇兄他,他……”
      他长年累月被封闭,可能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小昭点点头,“是的,现在是皇兄的儿子阿瑾在位”
      严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神情激愤不已,“贱人,那个贱人……”
      小昭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霄哥,你放心,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好生劝抚了严霄,小昭顾不得吃中饭,又马不停蹄的回到宫里。一进颐和殿,小昭就连忙疾呼,“阿瑾,阿瑾……”
      徐姑姑连忙出来说,“公主,皇上在睡午觉。”
      小昭走到里面,直到看到睡梦中的阿瑾,心中才渐渐安定,徐姑姑知道她的心绪,只在旁边轻声说,“昨晚皇上没见到公主,闹腾了很久,早上起来不愿意去上朝,老奴劝了很久,皇上才去上了朝,许是闹的久了,刚吃过中饭就说瞌睡了。”
      小昭轻抚阿瑾滑腻腻的小脸蛋,“徐姑姑辛苦了”
      徐姑姑忙道,“公主折煞老奴了。”
      她又问,“公主可曾用饭了?”
      小昭不觉得饥饿,她走到里面的书房看文书。终于收到了戴忍的密报。他在密报中没有过多提及自己所遇的困难,只是向小昭交代了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他说,茶园基本上会在这个月底收完,下个月他与针衣局一定会凑出二十万两银子给驸马。
      下个月凑到二十万两银子,军费还是非常紧张,小昭回信给戴忍,茶园主凡有激烈反抗者,一律抄家流放,抄家所得银两,全部运到两湖给驸马做军饷。另针衣局与稽茶司的监察由他全权负责,现在用钱紧张,上上下下凡有贪污者,一律严惩不贷。针衣局与稽茶司所得的所有银两都要写成账册,以便她详查。
      回了戴忍的信,她又翻看其他的公文,发现吴永吉又写了奏本给皇上,这个奏本和上次的奏本相隔才一两天,看来是有事发生,小昭心中咚咚直跳,她手忙脚乱的翻开奏本,抚着心口细看奏本中的文字。
      原来真的出事了,吴永吉在奏本中写道,驸马连天征战,不眠不息,昨晚夜袭流寇时,被他们设置的机关所伤,辛运的是,驸马武功高强,及时跳出了机关,但仍然被箭弹所伤,伤势严重。
      小昭看完吴永吉的奏本,又连忙翻找其他的文书,看有没有严恒的急递,没有,没有,没有。小昭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是这样,伤痛与忧愁永远不会报与她知,给她的信都是好消息,取得了什么样的胜利,什么时候能平定,除此再无其他。
      小昭伏在书案上,心中一片慌茫,伤心担忧的不仅是他受了伤,要承受皮肉之痛,还担心他受了重伤,身体难免支撑不住,元气肯定耗损严重,如果他无意识的现了形怎么办?会不会被别人看到?别人会不会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杀死他?上次她也见识到那个时刻他会多么的没有防备,无法像平时那样敏捷的反击。
      小昭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想立即到他的身边去,但是也知道那样不可能,她走了阿瑾怎么办?京城总要有人守住。她狠狠掐住自己大腿上的肉,此时必须冷静下来才行,她略略思索,然后提笔给吴永吉回信,她让他尽快回信给她,写明驸马的受伤状况,另外驸马受伤期间,不准任何人擅自进帐打扰他。
      小昭知道现在已经晚了,信送到她手上都已过了好几日,现在让他们不准进帐又有何用?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什么,小昭全身抖了起来,她要等,等这次的消息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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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心中千头万绪,难以安定,但眼前形势却容不得她困坐愁城,悲春商秋,有些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做。担忧也好,忐忑也罢,小昭还是依照原计划,决定第二日在神仙阁摆酒,宴请宾客。
      宴客这日,微风徐徐,晴空万里。炎热的夏季已然悄悄过去,京城的初秋微微有了些凉意,天空更见蔚蓝高远,偶尔点缀的云朵是那么的绵软轻洁,阳光是舒适的温度,光耀下的万物反衬出明艳的美。
      上午早朝时,严党一派借福建茶园一事,对小昭大肆抨击,一位礼部侍郎在朝堂之上咬破手指,用鲜血写成弹劾奏本,伏地长跪,恳请小昭虚心纳谏,不要成为灭国罪臣,最后他激动的撞向墙壁,头破血流之时,仍不忘奏请太皇太后,让天下士族文人及国子监监生们议论长宁公主失德之举,撰写弹劾檄文,以正国本。一时间朝堂之上百态横生,好不热闹。小昭照例如同往常,不声不响静立一旁,脸上甚至有微不可见的笑意,心中更是哂笑不已,此时是除死无大事,只要他们不立即砍了她的头,她会继续活着做她该做的事,只要阿瑾以后能顺利坐稳皇位,她一生骂名又有何妨!名誉这件事,既不能给她吃喝,也不能让她活着。
      下朝以后,小昭带着阿瑾回到颐和殿,胡有海将军随后求见,小昭很怕他因为福建一事,对她心存不满,这个紧要关头,她不能失去这位重要盟友。幸好他只是进来告诉她严霄的病情,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待他正要告退,小昭连忙叫住他,“胡将军来的正是时候,陪我见几位客人可好?”
      胡有海道,“请问公主要见什么客人?可有危险?”
      小昭道,“危险说不上,至于什么客人,将军跟我来就是。”
      小昭选择在中午宴客,中午时分的神仙阁显得空荡冷清,小昭从软轿上下来,直直朝大门走去。胡有海大步上前拦住她,“公主,让末将先进去探探底细。”
      小昭道,“不用了,李仁忠已在四周设防,将军放心便是。”
      胡有海听她如此说,便转身退到后面,小昭走在前面进了大门,平日里喧嚣的大厅此时空无一人,桌椅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老鸨听到动静,从最里面的后门露出头来张望,看到是小昭,连忙走出来等候吩咐。
      小昭问,“他们已经到了吗?”
      老鸨道,“到了,他们在碧水等夫人。”
      小昭看她一眼,“上菜吧。”
      老鸨躬身,“是,夫人。”
      神仙阁二楼的包间都有名字,例如小昭与严恒第一次来的那个包间叫做‘烟雨’,薛神医常常混迹的那个包间叫‘湖光’,而叫做‘碧水’的包间就位于二楼的最左边。
      宋清侧身推开包间门,里面有三个男人从软榻上起身,他们看到走进门的小昭,纷纷跪下行礼,口呼公主千岁。
      小昭爽朗一笑,“都免礼吧,不在宫里,大家不用拘礼”她微微侧手,“这位是骠骑大将军胡有海胡将军”
      那三人起了身,又纷纷向胡有海行礼,小昭眼神向这三人细细扫去,站在左边的是虞部郎中韩元正,他穿丈青便服,身形较矮小,但长的唇红齿白,面容阴柔,貌比潘安,估计是很多京城女子的梦中情人,他面露胆怯,眼神却还算温稳。
      中间的是校书郎左光斗,年纪轻轻就留着胡子,看着老了很多岁,他身形适中,面如坚石,声如洪钟,比胡有海都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右边的是右补阙龚葵,他身形壮硕,肥头大耳,却并没有肥胖之人的油腻和邋遢,他的衣服最为平整,鞋子一尘不染,双手干燥苍白,指甲剪的很短,头发一丝不乱,面上看不到一根胡茬,看起来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小昭率先在首座上坐了,“都坐吧,今日很是难得,大家不用拘礼,畅所欲言,尽情喝酒。”
      有人在门外轻敲两声,小昭道,“进来吧” 话落间,包间的大门被推开,一众妓女端着一盘盘美味佳肴风姿绰约的走了进来,她们将盘中食物一一摆放于几人的桌前,然后站到墙根边等待吩咐。
      小昭伸指弹了一下面前的酒杯,白色透瓷的酒杯咚咚咚的在桌上打着旋,小昭笑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自斟自饮最没意思,当然是别人倒的酒才好喝。”她朝墙边的一众女人道,“都过来斟酒吧。”
      那些女人得了令,纷纷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依偎在男人们的身旁,她们本是欢场女子,对讨好侍候男人可谓驾轻就熟,她们左一杯右一杯的往男人口中喂酒,如果男人不喝,她们就像一条妖娆的毒蛇往男人的身体上攀去,极尽魅惑,满含勾引。
      小昭笑呵呵的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手起杯空,不一会儿就喝了好几杯。她微微眯着眼睛朝对面看去,几个男人中,就属胡有海最为悠闲自在了,女人们喂的酒,他都来者不拒,女人们勾引他,他就配合的捏捏她们的小手,好一幅人间享乐图。
      另外三人就没有那么悠闲了,韩元正的脸红的不能再红了,连耳朵和脖子都红的不行,他低沉着头,始终不言不语,酒是一滴也没喝,女人们在他身上爬来扭曲,他也不敢挣扎。
      左光斗就完全不同了,他脊背挺的硬直,正襟危坐,不停挡开女人们喂给他的酒,一脸的冷硬,有好几次想要开口,看到前面的小昭,又硬着咽了下去。
      龚葵比他更忙,他不停的整理自己的衣服,擦拭桌上的酒迹,抹掉酒杯上的污渍。
      小昭看酒喝的差不多了,轻轻拍掌,“你们都出去吧。”
      妓女们一个个从男人身旁爬起来,鱼贯而出,左光斗率先发声,“公主这是何意?”语气听起来已经是尽量忍耐了。
      胡有海轻声道,“不得放肆”
      小昭摆摆手,“无妨”她调转话头问道,“今日朝堂之上,左大人与龚大人都在,对户部侍郎李大人的以身进谏,你们是何看法?”
      左光斗与龚葵在下座均没有答话,小昭笑道,“二位大人以直口仗言和认真仔细闻名,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可能毫无想法,二位尽可畅所欲言,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怪罪。”
      左光斗俯身跪下,“既是如此,微臣有话要说”
      小昭道,“左大人请讲”
      左光斗伏于地上,中气十足道,“自古以来,茶叶都由民间商贩自由贩卖,公主突然改变国策,强取茶园,确有伤国本”
      小昭看着他低沉的头颅,和硬不可摧的脊背,没有说话,她转而看向龚葵,“龚大人是何高见?”
      龚葵也伏地跪下,“微臣有罪,微臣同意左大人的话。”
      小昭呵呵一笑,左光斗和龚葵顿时伏的更低了,“你们都是国之栋梁,你们的反对和李善桥的反对自是大相径庭,你们是在为皇上考虑,为我大宁朝考虑,任何一句话,我谢昭自是应当仔细倾听,而李善桥,他的目的何在,我想你们也该心中有数。有些话我对崔固崔大人说了,今天我再说给你们听,正如盐,铁,矿,只能由官府专营一样,茶叶专营也是大势所趋,或许我现在这样说你们不能认同,但几位大人何不静观后续,目前茶叶专营我只会在福建试行,如果你们发现了问题,大可一一奏请改进,待此项国策稳定后,再广为实行,几位大人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左光斗静默良久后道,“稽茶司在福建强行收购茶园,每亩只给五两银子,茶园主怨声载道,有伤皇上的圣名。”
      小昭道,“多数的茶工还是在原来的茶园继续劳作,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影响,少数几个茶园主闹事,能捅得了多大的天?皇上年幼,只要皇位稳固,以后多的是大展拳脚的机会,现在豺狼在侧,岂可墨守陈规坐以待毙?”
      “皇上以后还需你们这些忠臣扶持,虎豹豺狼已行尽大逆不道之事,你们岂可守着心中的固执让皇上陷于危险的境地,这是最大的大逆不道,你们胸怀大志,正值风发,为了国之根本,为了我大宁朝的万年基业,你们也该挺身而出,忠君护国,我谢昭只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能看到你们的名字出现在我大宁朝的史记列传里,成为后代千百世传颂的一代名臣。”
      三人正值青年,二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入仕,也怀着远大理想,可是在朝中消磨几年,只被党羽之争所伤,没能办成任何事,常常感叹怀才不遇,郁结于心。此时听得小昭的一番话,竟都久久不能语。
      小昭打破静寂的局面,她问韩元正,“我听崔大人所言,韩大人对农林多有了解,现在南方战事吃紧,急需粮草,韩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韩元正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容,柔软且绵密,他言道“以微臣之见,或许可以在北疆实行屯田制,以解决粮草储备问题。”
      他的话正中红心,小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问其他人,“以你们之见又当如何?”
      胡有海道,“圣祖在打天下的时候实行过屯田制,此后几百年大宁朝国泰民安,屯田制渐渐废除,现在拿出来用,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左光斗与龚葵也点头称是。
      小昭道,“既然大家都认同,那么屯田制确实是可行之法。”
      “但是有几点也需几位大人考虑,北疆苦寒,人丁稀少,粮食产量不高,且路途太远,耗损严重,最重要的一点是,目前粮草迫在眉睫,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必须立刻就能起运拉往两湖。”
      几人皆觉确实如此。
      小昭起身道,“这几日几位大人好好想想,看能否有解决之法”
      众人起身,恭送小昭,胡有海陪着小昭一起下了楼,上轿之前,小昭对胡有海低声说,“这几日看着他们,稍有异动,立即告知于我”
      胡有海点头称是。
      此后几日,小昭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焦灼的等待吴永吉的奏本,数着手指头等了五日,终于等来了吴永吉的奏本,还有严恒的急报。
      小昭手脚颤抖的拆开严恒的急报,只有一张,寥寥几行,说两广已定,过几日就挥师北上,一切都很顺利,让她不要忧心。
      小昭看完书信,捧住那张薄纸,紧紧贴在自己的脸庞,眼泪奔涌而出,打湿了信纸,黑色的墨迹晕开,粘在她的脸上。此时她不禁有些恨严恒,为什么不多写几张?明明知道她会担心他,哪怕他写些不重要的琐事,她也能读的津津有味,她那么挂念他,担心他,他怎么能用这短短几行敷衍了事?
      太阳渐渐下山,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外面传来阿瑾的笑声,小昭放下信纸,双手抹抹脸,接着看吴永吉的奏本。吴永吉的奏本写的很长也很仔细,他说,驸马短短几日已然伤势痊愈,领军打仗勇如往日,没有丝毫的影响,在驸马日以继夜如暴风骤雨般的激战下,两广已然平定,不日就可挥师攻打两湖,只要皇上及时供应粮草,相信两湖也如探囊取物。
      两份书信看完,小昭心中安定不少,现在就需要她的努力了,他们在前方拼命打仗,她无论如何也要把粮草军饷运到他们手中。
      她叫宋清备轿,准备去一趟骠骑将军府,徐姑姑让她吃过了饭再去,她却一刻也等不了。
      到了骠骑将军府,已是暗夜降临华灯初上,胡有海本在吃饭,听到通报,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出来迎接。小昭命他继续去吃饭,她自己到青松院看严霄。
      几日不见,严霄已不像初见时那样瘦如骷髅了,他的脸颊上长了一些肉,脸色也不那么苍白,好看了很多,小昭不知道他以前长什么样,但她相信,只要他恢复了,一定是一个美男子,像哥哥那样。
      他的说话能力和行动能力也大有改观,已经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还不能下床行走,小昭安慰他,“只要慢慢练习,肯定没有问题的。”
      严霄久经磨难,现在重获新生,倒是非常的庆幸与乐观,也并没有把身上的病痛和以后所要经历的漫长练习期放在心上,他笑着说,“本来以为要死了,现在能活下来,还有什么苦不能吃,你放心好了,过年我就能进宫看你了。”
      小昭抓住他的手,“那我和阿瑾在宫中等你。皇叔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多高兴”
      严霄说,“父王已经回信给我了,他很高兴,也很感激你,他让我在此地好好养伤,待云南事了,他会进京来看我。”
      小昭听严霄如此说,心中确定云南王已经和川陕援军开战了,小昭对自己的皇叔不怎么担心,云贵为藩王属地,比之川陕二省要富余很多,军队,粮草,军饷,没有一样让她担心的,她相信胜利只是早晚的事,何况皇叔思子心切,必会尽快结束战争,进京看严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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