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狼人》波妞

39、第三十九章

　　戴公公走后十多天，小昭收到了严恒的急递，他与吴永吉已在两广起事，他在信中称严裕已被他们夜袭暗杀，严裕在两广根基尚浅，相信两广之事不日就可事成。
　　另外又有吴永吉单独呈给皇帝的军情急报，他写道，大军交战前夜，驸马只身夜袭叛军大营，斩杀叛军首领严裕，将他的头颅挂在叛军军营木辕上，第二日叛军看到严裕的断头，顿时乱作一团，驸马趁此良机，率领众将士一举攻破叛军大营，叛军多数已归降，只余顽固残部待一一歼灭。
　　吴永吉在奏本中也写道，此次我军大胜，在严裕的府邸搜出了五万两白银，另严裕原本屯有一百万担粮食，最后被溃败的叛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两广事毕还需北上，平叛大业任重道远，驸马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不求稳妥，只求速进，概因军饷粮草匮乏，所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事，望皇上体谅军情，速拨军饷粮草补充大军。
　　小昭看完吴永吉的奏本，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万担粮食啊，要搜刮多少年才能搜刮到这么多粮食。还没有去两广之前，严恒对严裕的一百万担粮食就早有打算了，一百万担之多，足够完成两广两湖和河南山西的战事，且刚好就存放于两广，方便随军一路北上，减少了巨大的损耗，而现在就被严裕的部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件事对严恒的打击肯定不小，对于小昭乃至整个王朝都是致命的打击，她一直重于筹措军饷，而现在粮食成了最重要的问题，需要一点一点的筹集，身上的担子无疑加重了太多。
　　但事已至此也是无法，战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小昭只能尽快想办法筹到粮食，严恒八万大军南下攻两广，所带粮草有十万担，苏浙闽不是产粮大省，就是这十万担粮食也是他与吴永吉这么多年的积累所得，一旦大军挺进，却支撑不了太久，而攻下两广后，大部分的叛军会被编入大军，继续北上攻两湖，预计大军会有十五万之众，而那十万担粮食却只够大军吃一个多月。
　　所以严恒才会那么急，吴永吉在奏本中说他不求稳妥只求速进，小昭能想到，他可能是日夜兼程诛杀反抗势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他耗不起时间，大军在两广滞留一天，消耗的白银是一万五千两，粮食两千担，他必是要赶快平定两广，北上攻两湖，每一天都不能虚耗。
　　小昭默默在桌边静坐良久，最后还是分别给严恒和吴永吉回了信，内容都是一样的，让他们静心行事，她会命胡有海借粮食给他们，以解大军燃眉之急。
　　送出信后，小昭换了衣服，准备亲自去一趟胡有海的府邸，这时宋清进来禀告，“启禀公主，严大人求见。”
　　这个叫宋清的太监是戴忍举荐的人，戴忍南下之时，忧心小昭身边无人伺候，就举荐了宋清在小昭的身边伺候。宋清比之戴忍要年轻很多，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稍胖，面目温和，做事也通透，只是少言寡语些。
　　小昭看着天边快要下沉的夕阳，跟宋清说，“让他进来吧” 她回转身，又坐回书桌旁。
　　过了一会儿，严鸿躬身走了进来，他跪到地上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小昭面上堆起笑容，和蔼的上前扶起他，寒暄一番，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小昭重新坐回书桌旁，看着坐在下首的严鸿，他已经七十岁了，世代豪门，锦衣玉食，现在也满头白发，脸上是比寻常老人更沟壑的皱纹，还算白的面上满是老人斑，他佝偻着身子，像是一夜之间就迅速的老去了，异常的温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锐利风发。
　　他坐下来以后一直低头看着地，良久没有说一句话。小昭看他一直沉默，也不去催他，只盯着他，静待他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他问小昭，“严恒何在？我想见他一面”他的语气清冷，倒是有了些往日的气势。
　　小昭闻听没有吭声，心想，他在不在你难道不知道？
　　四周一片寂静，连严鸿的喘气声都微微可闻，他突然抬头怒视小昭，“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大哥，罔顾人伦，丧尽天良，会遭天下人唾弃，我……”
　　他虽神情激愤，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小昭听他如此说严恒，心中也不是滋味，如果没有短兵相接，她相信他不会非要杀严裕，就像在丞相府，他有一千一万个机会杀死严鸿，但他一直没有动他，他或许有自己的考量，但她更愿意相信，他对人伦还是抱有一定的敬重。
　　小昭不知道该为严恒辩解些什么，如果他不是站在她这边，就没有这些事情。
　　严鸿双手搭在腿上，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又变得清冷，“老臣此次求见公主，是有事相求，老臣家门不幸，在行将就木的晚年失去儿子，我儿已死，却身首异处，埋骨他乡，他日黄泉之下，老臣难以向列祖列宗交代，只求公主体谅老臣的凄苦，命吴永吉将我儿的尸骨运送回来”他俯身跪下，“老臣感激不尽”
　　小昭看着他佝偻着的脊背，心中不禁有些恻然，他们严氏一族参与陈王叛乱，本是死有余辜，但平日里那个深谋狠硬的强权人物此时却卑微的跪在他敌人面前，祈求敌人还给他儿子的尸体，也只是一个伤痛的父亲而已，让人心生怜悯，他在行将就木的年纪，与两个儿子生离死别，严恒虽然活着，但早已不再是他的儿子了，一直很听他话的严裕，却已客死他乡，身首难寻，不论一个人忠奸对错，他终究还是别人的父亲，对于一个父亲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小昭起身将严鸿扶起来，“严大人节哀顺变，此时小昭有一句相劝，不知道当不当说”
　　严鸿从地上起来躬身道，“公主请讲”
　　小昭看着他道，“大人出生名门，满腹经纶，学贯天人，名满天下，自是明白天道与正统的意义所在，为何还要助陈王行大逆不道之事，无论事成事败，大人都会被文臣史官诟病，难以成就一代名臣，只会被列为奸臣，流传于后代千百世。大人早已位列三公，即使陈王事成，你还能升到什么位子？到时陈王还能容你？望大人深思啊”
　　严鸿听完，布满沟壑的面上没有一点点表情，他平和回道，“老臣回去后会细细体味公主的话，待老臣参透了公主话中深意，再来向公主回话。”
　　小昭微不可觉的掀了掀嘴角，和缓道，“严大人所求之事，我必会交代吴永吉办好，你放心，严将军的尸体不日就可运送回京。”
　　严鸿躬身道，“谢公主浩荡深恩，那老臣就静候消息了，老臣这就退下。”
　　小昭点头，“严大人慢走。”
　　送走了严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昭在原位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准备去胡有海的府邸。
　　她穿着便装，坐着软轿一路出了皇宫，宋清跟在轿子旁边，左右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到了胡有海的骠骑将军府，小昭下轿，胡有海已经站在门前迎接了，一阵寒暄，胡有海陪着小昭直接到府中的书房议事。这是小昭第二次来这里了，她对古代官员的府邸了解不多，只在严鸿的丞相府中住了些日子，这骠骑将军府和丞相府比起来，是小了很多，装饰布置也是中规中矩，不会富贵逼人，也不会失了身份，总之是不过不失，规矩稳妥，和胡有海这个人有些相似。
　　在小昭以往的印象中，武将们总是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拨山扛鼎，声若洪钟，第一次见到胡有海，他打破了小昭对武将的固定印象。胡有海今年五十多岁，个子高大，身材瘦削的像一个竹竿，在府中他会穿着一件灰蓝色长衫，宽大的外衫套在身上，更显他的瘦削，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也没有爆发力，让人怀疑这真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吗？
　　他的性格也是和其他的武将大相径庭，异常的圆滑，人缘很好，和各派人物都能相处，在朝堂上从来不和他人直面交锋，陈述自己的观点也稳妥曲回。小昭有时候问他意见，他一般不会直接提出，只会点拨一二，等小昭将决定告诉他，他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不会讲任何的借口。
　　父皇在位时，就任命他为兵部尚书，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多年，执掌京畿大营五万大军，统领山东河北两地军府五万将士，与北面的李勇将军一起，将京城守在中间，这一守就是十多年。他能一直稳固执掌手中力量，能在太后一手遮天的朝廷中游走，可见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进了书房，胡有海请小昭在上位就坐，他跪下来准备再行礼，小昭忙将他扶起来，“将军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快免了这些虚礼。”
　　胡有海起身温和道，“公主有事吩咐让末将进宫便是，劳公主辛苦亲临，末将不胜惶恐”
　　小昭在椅子上坐下来笑说，“也没什么辛苦的，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待胡有海坐定，小昭没有废话，直进主题，“两广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胡有海点头，“末将已经知道了。”
　　小昭看着他，“将军是何看法？”
　　胡有海道，“两广若能顺利平定，将重创雍和宫，形势也会较为平衡。”
　　小昭道，“两广看来是没有问题，现在关键是两湖，我收到吴永吉的急奏，严裕屯的一百万担粮食被他的余部焚烧殆尽，吴永吉要北上两湖，大军粮草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我来，就是想问问将军有何良策？”
　　胡有海低头思索，没有吭声。
　　看来是等不到他的回话了，小昭直接说，“将军统辖的山东河北二省都是产粮大省，应该有所囤积，这次粮草紧急，请将军借十万担粮食给吴永吉，以备急需”
　　胡有海忙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所有粮仓都是皇上的粮仓，皇上与公主有旨意，末将自会全力去办，公主亲自来吩咐，真真折煞了末将。”
　　小昭笑道，“这不是小事，与将军面议为佳”
　　胡有海起身在小昭面前跪下，小昭连忙伸手去扶，道，“将军这是何意？”
　　胡有海道，“公主有旨意，末将自是应该尽心尽力，万死不辞，但是十万担粮食对于末将来说，确实有困难。”
　　小昭心中咯噔一下，她将胡有海扶起来，“将军有什么困难可与我详说”
　　胡有海道，“山东河北确实是产粮大省，两地军府在去年以前囤有八十万担粮食，去年北疆大乱，先帝下旨让末将将七十万担粮食运到北疆，河北山东两地目前只剩下十万担粮食，如若将这十万担粮食全部借给吴永吉，山西河南突然来攻，河北山东将危急，连京城也会不稳。”
　　小昭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国家的家真是不好当，胡有海的担忧也是非常正确的。“那这样吧，你先借五万担给吴永吉以备急需，其他的我会再想办法。”
　　胡有海躬身道，“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