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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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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政治,不是你想好好做事就会有好的结果,无论你花了多少精力,耗费了多长时间,做出了怎样的政绩,只要上面的人轻轻一挥手,你所有的努力都将烟消云散,并身陷囹圄。
在对外贸易司的第二年,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初秋的一个艳阳天,前一天晚上他彻夜研究美国的反垄断法,写好了报告,准备第二天交给上级领导,一夜未合眼,他的精神很差,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走进办公室,当时,他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个纪检委的人,他们出示了文件,指有人举报他收受南庆市针织品行业协会的贿赂,称行贿人以送茶叶的方式,将一万美金送给他,他们已经在他办公桌上的茶叶罐里找出了那一万美金,且行贿人已经坦白,证据确凿,要他停止工作,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
他们带他到一个郊外的干休所,他被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每天除了睡五六个小时,其他的时间全在接受问话,纪检委的人轮番上阵,每天都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精疲力竭,不断的重复相同的答案,没有,不是,没有。
他是真的没有,南庆市针织品行业协会的会长他认识,因为美国对进口的针织品设立苛刻条件,对外贸易司正在进行补救,因此协会的会长那段时间常驻平京,在需要的时候为对外贸易司提供必要的信息。他不可能接受什么贿赂,这是他的工作,也不需要贿赂。昨天那个协会会长来送资料给其他的同事,走的时候到他办公室打了一个招呼,还送给他一罐茶叶,他当时没有收,但那人说只是家乡的普通茶,每个同事都送了,放到他桌子上就急急忙忙走了,他也揭开盖子看过,就是普通的茶叶,没有其他的东西。而现在看来,他被摆了一道,那一万美金一定被夹在茶叶罐的底层,他没能及时发现。
刚开始他还会向纪检委的人解释,到后来,他想通了这件事,这是有人故意在找他的麻烦,对外贸易司或许也有参与。他们用莫须有的证据对他做出莫须有的指控,那些人想要对付的当然不是他,他只是这个国家机器里的小螺丝钉,不值得他们劳师动众,他们要对付的,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聂津南时任行政副总长,主管工商与贸易,当时正是大选,他的父亲呼声极高,极有可能更上一层,坐上这个国家机器的第二把交椅。父亲挡了很多人的路,所有他们就向他下手,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这是在隔山打牛,找他这个小螺丝钉下手。
半个月后,他走出了那间小屋子,走出干休所大门的时候,他心中明白,父亲肯定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他只是没想到,父亲的妥协会那么大,他甚至被逼出了中央常委,退到一个偏僻苦寒的边陲,任一个寡淡的省长。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父亲也是坐在客厅泡茶,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告诉他沉浮枯荣本是生命的常态,更是官场的常态,我保全了你的名声,保全了你的履历,以后总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明白了父亲对他的未来有着怎样的盼望和期许,为了给他一个清白的履历,他几乎是不惜一切了。
茶还在热着,父亲就走了,他说:他们昨天就催我走,我在这里赖了一天,就是等你回来跟你说几句话,不要灰心,不要丧气,先到东海去,要好好生活。
他急匆匆的就走了,在六十岁时,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还要长途跋涉,到阴湿寒冷的北疆去。
后来他离开平京,回到了生活多年的东海,他的性情也越发的封闭,很难相信一个人,他太怕再给父亲找麻烦了,他很少提起自己的名字,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家族,和任何人都只有公事上的交流,不想结识任何一个朋友,收敛自己的言行,把自己封闭在公司的顶层。
才开始的一年他就是那样过的,早上八点钟下楼去去办公室,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然后上楼,看会儿新闻和书籍,然后上床睡觉,他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的呆板生活,很少出门,即使出去,也是去超市和书店。
这样生活了一年,他遇到了敏行,她在他常去的那家超市做洗发水促销,第一次见面她跟他说了很多话,不停的游说他买她介绍的洗发水,她的脸红彤彤的,有很灿烂的笑容和蓬勃的生命活力,不经意的吸引着他,他没有反抗,制造了无数个理由从那家洗发水货架经过,没有惊天动地的谁追谁,他们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后来又同居一起生活。
那两年他很快乐,他明了她所有的缺点,也欣然承受着她的爱情和依赖,他是想结婚,和她生活一辈子的。分手的时候他说自己厌倦了,其实并不是,他并没有厌倦,只是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他不想再给她渺茫的希望。
如果有人问他分手痛不痛,他会说痛,非常痛苦。如果要问他后不后悔,他会说不,没什么可后悔的,因为再选一百次,他还是会选择分手。他前半生的脚步与轨迹,决定了他将承受什么样的责任与使命,他出生名门,爷爷与外公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他的家族如同一个大厦,而他与家人就是那个大厦的基座,三年前他将基座挖了一个大大的坑,让整个大厦岌岌可危,现在他们让他回去补那个坑,他责无旁贷,有责任有义务顶上去,这是他的命运。
他会娶陈秋池,与她结婚,共建一个家庭,既然做了别人的丈夫,他会克尽自己的职责,做好这个丈夫。至于爱情?内心深处他并没有觉得活着就一定需要爱情!
聂枫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掏出手机,看到是陈秋池。电话一接通,陈秋池就问他,“你父亲答应改日期了吗?”
聂枫轻咳一声,“没有,他不答应”
陈秋池叹口气,“我父亲也不答应,让我们按定好的日子结婚。”她安静片刻又说,“我哥明天飞巴黎,我们搭他的飞机一起去吧,Giovanna Sbiroli那里看来是来不及了,我们去巴黎,在利亚诺夫人那里订婚纱,她的定制婚纱也非常出色,还有戒指,我哥说巴黎的TIFFANY门店有一只十二克拉的方形钻,也非常漂亮,我们顺便去看看”她催促他,“你快过来,到我哥家,我们晚点就出发了”
聂枫很久没回平京了,不知道陈春海现在住在哪里,陈秋池说,“他现在住落日大道1号。”
看来是又换地方了,在聂枫的印象中,陈春海很少在一个地方久住。他是陈秋池的哥哥,比她大六岁,今年也有三十六了,他没有结婚,也不上班,女朋友天天换,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他的女朋友们醉生梦死。他有一架十二座的私人飞机,常年往返于欧洲与北美,国内确实很少回来。
聂枫与他们兄妹其实并没有很熟,只是因为父亲们的工作相近,有机会见过几次面,也说过几句话。与其他的太子党相比,聂枫只能算一个普通平凡人,他们其他人早早的就被送到了国外,早早的就在情爱上游刃有余,他们搭私人飞机,开名车,戴名表,玩名女人,心血来潮时,飞到瑞士滑雪,飞到法国酒庄晒太阳吃葡萄,傲慢且骄纵,奢华且萎靡。而聂枫的生活低调很多,他的巨能电子一年的净利是十多亿,但他不管在东海还是平京,都自己开一辆不到二十万的普通车,没有私人飞机,更没有他们的兴趣爱好。所以聂枫几乎和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说不到两句话,他们不认同他,他也不认同他们。
聂枫将车子开到落日大道1号,这是位于京郊的高级别墅区,一条路上总共也没几家住户,显得人迹罕至。
他按了门铃,一个女佣人开了门,立即说,“先生他们在地下影室,小姐说你到了就下去找她”
聂枫点点头,朝着女佣为他指的方向走过去,下了一层台阶,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木门,里面是一个小型的电影院,此时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大大的屏幕上正在放GV,两个男人正在xing交,粗重的喘息声仿若近在耳旁。
聂枫面无表情的进了门,顺着座椅中间的台阶往下走,看到十来个人坐在前面两排,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吸粉,有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正在啃咬,剩下的或歪或斜,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抽着烟。
这个场景对于聂枫来说也并不陌生,这个圈子里的聚会就没什么正常活动,他站在后面仔细看了半天,才找到陈秋池,她穿着一件连身裙,正窝在沙发座椅里吞云吐雾。
聂枫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陈秋池回过头来,“你来啦”
聂枫将她手中的烟抽出来扔到地上用脚碾碎,“伤身体,少抽一点,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秋池笑着说,“马上”她指指围在一起的几个人,“等他们先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