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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竹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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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珠宝店开在一条混乱的街道深处。那里没有车站、地铁,甚至连的士都不愿意去。
不过客人少不代表没有客人,尤其是店主常常到各个地方搜罗稀少的古董,“唯一”这个词还是驱使着很多人光顾这里。
有的更是出于一种光怪陆离的理由……俊司不明白,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家灰蒙蒙的老店有什么特别的啊。
如果始终都只有他一个小童留守店堂也算特别的话,店主很真是奇怪啊,明明就在店里却一直窝在里面,似乎对店里的生意一点都不关心。
门上的风铃轻轻响了一声就停止了,直到进来的女士走到他面前才从胡思乱想中回神。
“啊——你好……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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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一身漆黑的丝质洋装,素面不苟言笑的她让原本平常的服饰看起来更像是丧服。
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浅黄色的提货单。“我来拿在贵店修理的胸针。”
俊司应了一声,核对单子无误后反身进入内厢。再次出来时,不光是手上多了个黑色的木质八边盒,连难得在的店主也跟了出来。
气质更显斯文不见商人市侩的青年有礼的向凌子打招呼。
“大野小姐,胸针已经修补好了,因为原本的那块翠玉出现裂纹而且还被污染了杂质进去。所以我用相同颜色的天然水晶搭配替了下。”支开俊司,店主少见的亲自接待了凌子。
优雅地打开盒盖,把木盒里称在亮焰色泽的橘色丝绸上的胸针展示给她看。“如果大野小姐不满意的话,敝店将免费再为您修改。”
凌子的眼光落在那枚胸针上,那是两截相互“依偎”交叠翠竹形状的胸针,大约五公分长短的竹节由磨砂银质制成,左边上叠的竹节上还有几簇翠玉镶嵌的狭长竹叶。原本统一的半透明柔和绿色现在恰到好处的,在左下方叶尖露出的那片竹叶位置上夹杂着通体泛绿透彻的绿水晶。
非但没有损伤整体造型的娇嫩欲滴,而且更加鲜活了。
宛若在阳光照射下形成的视透效果……
怔怔望着做工精细的首饰,凌子眼神深邃,一言不发。就在她伸手要盖上盒盖的时候,年轻的店主早一步折好木盒底称的一角,为她阖上木盒。
多望了一眼年轻人不变的微笑,仍旧一言不发点头示意后离开——
“店长?那个女人很奇怪啊——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俊司趴在柜台上没精神的说道。
勾起嘴角轻描淡写地一笑,风过无痕般的返回内厢——
“事实上,那是安心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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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某次突然兴起的恶作剧。
却不想得事情向着我们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曾经希望那只是文字的危言耸听,可是——我一天比一天烦躁……
隐藏不住的烦躁,因为沉重负担下的我已经通过将焦躁带给身边的每一个人,来缓解每一天失眠的烦乱。
尤其是凌子,她应该是最清楚的。
事情发生后的这段日子,虽然她和以前一样跋扈,逐渐变深陷的眼眶却清楚告诉我,同样避讳的话题来自同样刻意的两个人。
但是,她必须负上主要责任!书是她找到的——连对象挑选和作为都是她决定的!
我不过是在一边看着,罢了——
这是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被知道的话……不会原谅我们的吧……连我都不会原谅蓉……
虽然谁都不能预料发生的一切——
当蓉脸上的表情像书页上那张诡画工潦草的女巫,由幽怨转变为怨毒的时候,我隔着火光。
望着——手心里尽是冷汗——
忽明忽暗的闪烁光线,不知道为什么照出四周一条条杂乱交错的竖直影子,是光的投影还是我的幻觉?
理智告诉我最好不要接触这样光怪陆离的危险,立刻停止就好——
就在这片我从小长大的竹林里面。
那一株株绿意交错的竹子就像是牢笼的栅栏,将我密不透风的关在这个家里。
或者……是我需要它们将我隐掩起来……
小的时候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片后院要叫做“衾竹园”,难道是因为这里种着成片的竹林吗?那又为什么偏要种竹子呢?
记得我曾经拉着妈妈的手,畏惧的说,“被竹子围住的风在哭——”
是的,在哭——
数不清多少个晚上,那种唔吟被沙沙的竹叶声档在中间——
现在想来好笑,却又一点都笑不出来。
在传统守旧的家族里还是有不错方面的。我永远可以得到比同龄人更多的关注和爱护。
可是这份理所当然的特殊在我成年后却发生了变化。
跨过成年的第一步,面对的世界大不相同了。原本轻易就能得到的也变得艰难。
再加上本来只有我一个主角的世界,突然多了好多人出来……多了蓉,多了雅——还有更多我连名字都来不及记下的人。
雅就象是早上的一道光线,亮亮的、暖暖的,从原本密集的竹叶间,闯了进来。
她笑起来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淡淡的——
我喜欢她,和雅在一起很轻松,虽然有时候安静得氛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睡觉。
雅蹙起眉头的模样也很甜,我喜欢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像是一只受到安抚的猫咪,在充满雅气息的地方,安静的睡去。
和蓉比起来,我更喜欢和雅在一起。
但是雅有很多朋友,就象我喜欢她那样,还有很多人喜欢她。所以,我总是和很多她的朋友分享她的时间。
蓉也很好,就是有点咄咄逼人的凌厉势气。每次她看着我的时候,没由来的,会用种心虚的感觉——即使我并没有做什么。
“凌子,我下午约了朋友看画展,先走了哦。”优雅地放下茶杯,陶瓷的杯底轻轻磕在同质地的杯碟上。细微的脆响结束了我安静的一个早晨。
那么快就要走了?离下午还有几个小时呢——
“蓉要一起吗?”虽然看着雅平静的浅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哼……我没兴趣,哪天你们去看时装发布会倒可以叫上我。”芳香四溢的咖啡闻起来就能察觉到是苦的,蓉也是,引人注意却一看便知道其不驯的个性。
被稍稍损了下的雅好似已经习惯了朋友的脾气,笑着离开。
怔怔看着她离开时合上的移门,纸糊的门上什么时候多的污迹?刺眼——
“嘭”一声轻响,转头便看见被蓉掀翻的点心盘。冷冷的不屑语调:“想去就跟上去摇尾巴啊——”
被说成狗也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跟上去——画展……那种许多平民的积聚地,我是不可以去的。
“凌子——我最看不惯你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蓉在我诈意的眼光下,竟然掏出一包烟径自点燃,吞云吐雾起来。“搞不懂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有什么好,你们都被下了降头吗?”
“蓉——”她未免说的过份点吧,难道她们的争风相对到了必须诋毁对方的地步?蓉针对雅更多吧——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厕所——”和雅完全不同的风格,移门被重重的拉开,敞开着——
茶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蓉的那杯咖啡还徐徐冒着热气。
雅的座位就在我右手边,榻榻米上的软垫端正放在那里。
慢慢地按上柔软的绒面,来自手掌手的压力将桔红色的表面凹陷,冷冷的没有留下一点点雅的温度。
桌上暗褐色的陶杯圆润杯沿经过光线的反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浅浅的唇纹。
雅的口红也总是淡淡地——几乎不会发生唇彩遗留在杯沿的失礼情况。
好像所有关于雅的部分都那么完美——
小心翼翼托着印有唇纹的陶杯,变冷的茶叶依旧散发着冷冽的清香——明明和我喝相同的茶水——
凑上那个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印记,冷却的苦涩茶水经过我的喉口。
瞬时,冷香又走在身体各个器官。
恍惚的有种幸福的错觉——
明明是一样的茶水……
连我自己也搞不懂出于什么原因,叹息着深呼吸——
“啊——”掉转的视线所视吓的我惊落手里的陶杯。
蓉站在移门边,不知多长时间。冷淡的表情有一丝了然和一丝鄙夷——
跌落的陶杯,溢出的茶水——将我全身都染上那种冷冽的香味……浓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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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好像并没有改变人生这部大戏的走向,我还是如同歌舞妓在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将原本的五官和表情遮盖起来。
雅还是那么忙,而且有越来越忙的趋势。
蓉态度依然强硬,气焰嚣张地叫人畏惧。
没有改变的只有我,还是安静的走给别人给我安排好的路。
只有我没有变——
蓉变得奇怪,雅却变得光彩照人——
“凌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从来只看到过她嘴边淡淡浅浅地优美弧度,突然这样莞然的笑容叫我措手不及的愣在那里。“我恋爱了哦,感觉好像栗子蛋糕哦,软软甜甜的~~呵呵~~”
我不知道栗子蛋糕和恋爱的联系,我只知道雅的表情看起来好幸福——也——好恶心!
“你看,上次我们犹豫好久没买的胸针……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呵呵,说是生日礼物。”钮开大衣的领口,给我看毛衣上的一点绿色。“你不知道,他脸红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啊。”
翠玉的胸针——那是我想送给雅的生日礼物——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呢日生快到了——”我听到我的声音在这样说,揣在口袋的手紧紧抓着口袋里的钱包。钱包里有一张日历卡片,鲜艳的红圈就圈在那个对我来说不可能忘记的日子。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雅并不在意我是不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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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雅更忙了,她的朋友们,也包括我,似乎都将时间空出来给那对热恋中的一对。
“越来越冷了——好想就在这个冬天死去呢……”靠在窗口望着凌乱中整齐排列的竹林。
为什么太阳还不出来呢?整个庭院都阴沉沉的——
背脊一下瘁痛,敲中我脊背的凶器弹落在地板上。沉闷的一声下落。
疑惑地回望,蓉挑衅的站在门口。
“你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死人!”走过来将刚刚的那件“凶器”捡起——一本很古旧的书,皮面上的标题字迹都模湖的看不清了。
视线重新回到竹林,只要我一言不发,缺少对手的蓉很快就会放弃这无趣的“交谈”。
“要不要破坏他们?”
刚刚是蓉在说话吗?还是尼古丁的熏呛叫我产生幻听?
“要不要破坏雅和那个傻男人?真是亲热的叫人嫉妒啊——”真的是蓉在说话。
“你——”——声音哏在喉口出不来。
我应该大声喝止她这种口气和这种念头的存在。
我应该维护我最好朋友的幸福——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她的笑看起来邪恶,“凌子——你比我更想破坏他们是吧。”
是吗?
我这样问自己。
恋爱的雅全然抛弃了我的感受,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恋爱的雅不属于大家了,不属于我了——以后雅可能只属于一个人!
恋爱的雅——
恋爱的雅……
是的,我不想雅爱上什么人。
不愿意她恋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为什么你只要爱情就不要朋友了呢?
“破坏他们?”
“用这个——”向我扬扬手里那本不起眼的古书——
蓉的表情不再那么邪恶了——
奇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