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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竹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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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好像并没有改变人生这部大戏的走向,我还是如同歌舞妓在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将原本的五官和表情遮盖起来。
雅还是那么忙,而且有越来越忙的趋势。
蓉态度依然强硬,气焰嚣张地叫人畏惧。
没有改变的只有我,还是安静的走给别人给我安排好的路。
只有我没有变——
蓉变得奇怪,雅却变得光彩照人——
“凌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从来只看到过她嘴边淡淡浅浅地优美弧度,突然这样莞然的笑容叫我措手不及的愣在那里。“我恋爱了哦,感觉好像栗子蛋糕哦,软软甜甜的~~呵呵~~”
我不知道栗子蛋糕和恋爱的联系,我只知道雅的表情看起来好幸福——也——好恶心!
“你看,上次我们犹豫好久没买的胸针……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呵呵,说是生日礼物。”钮开大衣的领口,给我看毛衣上的一点绿色。“你不知道,他脸红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啊。”
翠玉的胸针——那是我想送给雅的生日礼物——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呢日生快到了——”我听到我的声音在这样说,揣在口袋的手紧紧抓着口袋里的钱包。钱包里有一张日历卡片,鲜艳的红圈就圈在那个对我来说不可能忘记的日子。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雅并不在意我是不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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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雅更忙了,她的朋友们,也包括我,似乎都将时间空出来给那对热恋中的一对。
“越来越冷了——好想就在这个冬天死去呢……”靠在窗口望着凌乱中整齐排列的竹林。
为什么太阳还不出来呢?整个庭院都阴沉沉的——
背脊一下瘁痛,敲中我脊背的凶器弹落在地板上。沉闷的一声下落。
疑惑地回望,蓉挑衅的站在门口。
“你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死人!”走过来将刚刚的那件“凶器”捡起——一本很古旧的书,皮面上的标题字迹都模湖的看不清了。
视线重新回到竹林,只要我一言不发,缺少对手的蓉很快就会放弃这无趣的“交谈”。
“要不要破坏他们?”
刚刚是蓉在说话吗?还是尼古丁的熏呛叫我产生幻听?
“要不要破坏雅和那个傻男人?真是亲热的叫人嫉妒啊——”真的是蓉在说话。
“你——”——声音哏在喉口出不来。
我应该大声喝止她这种口气和这种念头的存在。
我应该维护我最好朋友的幸福——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她的笑看起来邪恶,“凌子——你比我更想破坏他们是吧。”
是吗?
我这样问自己。
恋爱的雅全然抛弃了我的感受,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恋爱的雅不属于大家了,不属于我了——以后雅可能只属于一个人!
恋爱的雅——
恋爱的雅……
是的,我不想雅爱上什么人。
不愿意她恋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为什么你只要爱情就不要朋友了呢?
“破坏他们?”
“用这个——”向我扬扬手里那本不起眼的古书——
蓉的表情不再那么邪恶了——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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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手了?”幽暗的竹林里,蓉正等着我。
“嗯,”我离开的时候雅还在教室里寻找,她快要哭出来了吧——我想——
口袋里的胸针也许是扎到我了,隐隐的刺痛——隔着冬天的厚重衣服。
木然掏出胸针给蓉,僵立在当场。接下来该做什么?
眼看着蓉翻开那本旧旧的古书,一下子就翻开了,想必经常翻看吧。
竹林里一块较空旷的土地,石头围起的圈里,橘色带蓝的火焰往上张扬跳跃着。
蓉子转身将一边的小袋子解开,书就放在一边。
从刚才我就注意到那个袋子了,平时放些杂物的小布袋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还散发着一股动物身上的骚臭味,尤其是在清朗的冬夜。
蓉首先拿出了一块皮,我已经分辨不出它原先属于哪种动物,一尺见方的动物皮散发着异味。蓉却不以为异的在上面画着。
没处理干净的皮草即使是用马克笔也很难画出清楚的线条。
好半会,她才完成这个步骤。
别开脸,不想看她剪开附着污迹的皮草——
“离开这个世界吧……没用的……离开吧……”口中念念有词,蓉蹲在火堆边,不知在皮草边缘写画着什么。
这真的只是毁掉恋人关系的“魔法”吗?
心里的不安促使我绕过蓉,走向那本放在地上的书。
顺着那个微微凹下的扉页,我翻找着可能是蓉说的那一条“魔法”。
“火咒——可以借助这个行法来达致毁灭憎恨对象的目的——”简直不能相信我看到的,和我念出来的文字含义。
不是说只是简单的破坏恋情吗?
“胸针给我——”蓉已经完成了,摊伸向我的手掌中铺着一块八角型的皮草,八角型里的每一个角上都写着雅的名字,角和角之间的间隔更是被几道扭曲零乱的线条分割成为八个部分。
那肮脏的用来诅咒的动物皮——
“你骗我!!”将书上的那几行指给她看,“这根本就是诅咒别人毁灭的仪式!”我绝对不会把胸针给她,绝对不会让雅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就算是危言耸听的文字也一样!
“哈哈哈哈——你傻的吗?”和上次一样突然,蓉的表情变得好狰狞。“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光是破坏恋情的‘魔法’?我们现在在做的确实是诅咒人的没错。”
语调慢慢放轻放柔……“你想想……没有了那个男人,雅的恋情不就被彻底破坏了吗?”
“没有那个男人……”变故都是在那个人出现才开始的,要是没有那个男人,雅还是会回到以前的她吧。
抓着胸口口袋的位置,胸针的轮廓硬实存在手心。犹豫着是否该交给蓉。
最少我现在没再想过要阻止——
“爽快点给我——”一步向我跨过来径自动手欲夺过胸针。
思绪还乱作一团的我直觉抗拒,最终敌不过蓉的手劲被抢走了。
恼怒的甩手,蓉横眉望望手掌中沾血的胸针,望望我——“你这胆小鬼不要妨碍我!”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厉声叫道,那个小包被丢进火焰中——被一片刺眼的橘色吞没……
我立在当场,无助且无措地看着包裹在八边皮毛被火焰烧显出来的血迹斑斑的胸针。
握紧刺痛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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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淡忘啊……
无精打采地看着玻璃墙的外面,在一堆嘈杂的女声中,我试图淡忘荒唐至极的那一个晚上,也试着将许久不曾出现的雅忘记——
原本代表着朋友陪伴在我身边的仓鼠竟然也逃走了——
只剩下“小蓉”还在竹编的笼子里独自悠闲踩着转轮。
“顺带连小雅”也一起淡出我的记忆吧——或许没有那些人我一样可以生活,哪怕是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那家珠宝店是不是还在呢?最后——把胸针修好还给雅吧……最后……
“铃~~”电话催促着我起身离开那群不知所云的妇人——
“喂……”
“凌子!我是吉乃,出事了,你快看今天的早报!”一个称不上熟的人打来电话,我和她的共同点就是同样是雅的朋友。
“什么?”
“我看到雅男朋友的照片……在一起事故报道里——”话筒滑落在地,他——真的出事了?
不,万一是搞错的呢?也有可能只是长的像而已——
报纸,对了,报纸上应该有最基本的姓氏吧。
急急忙忙奔出门买报纸,连家居服都来不及换掉。
捧着五六份报纸摊在榻榻米上仔细寻找关于那篇所谓的“事故报道”。不放过任何一张印着男子头像的照片。
“由于最近XX川连降大雨,一号环山公路发生小规模道路塌陷事件,昨晚九时终于将埋在石土堆下的遇难者遗体挖出。……”就是那张脸——就是他!
真的——死了吗?
我立刻拨电话给蓉,因为无法抑制的寒颤,好几次之后才真确拨通了电话——“喂喂——蓉,你看了吗?是不是他——是不是他!”那头的拨话音才接通我就一通询问——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既然已经确定了是那个人……
“嗯……”好像有听到蓉的回答——
“是不是因为——”突然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意识,“蓉,雅是不是得到消息了?她在哪里?”可怜的雅,一定伤心欲绝——我要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
“蓉,先不要告诉雅!她不能受那么大的打击!”宁愿让她以为自己被那人抛弃了或者比较好,转嫁了情绪寄托,哪怕是怨恨——也好过让雅伤心。
“凌子——”传来蓉不赞同的声音。
“等一下我就去找雅 ,记得不要和任何说说起!知道吗!”试图用凶狠的语气警告她,顾不得那头一声声的叫唤,挂断电话。
现在,我只想在雅的身边,陪她度过将要面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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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蓉会来阻止的,她赶来挡著我的行程,拍打着车窗牢牢拉住把手,司机不得不停下。
一打开门,蓉便用力将我拖出车厢。“凌子!”
“放手——我要去找雅!”她现在正需要我,千万保佑不要给她看到这篇报导。
“找雅?哪里去找?去地狱找吗!——”尖锐的叫声仿佛是要撕开我的耳膜。瞬间,只有嗡嗡的振动和嘈杂的晕眩感——
“你闭嘴!”被我推开,跌坐在地的蓉忽然之间笑的很诡异——
我惊恐看着她变化的表情,每当看到她突然改变的表情——总有什么发生——
“具警方推断,被压在泥石流下的小型轿车因为汽油泄漏而烧毁内部,当时被困在车里的一男一女均告死亡,男性为窒息死亡——女性则严重烧伤又因为困在废墟里得不到及时救助死亡——”
“闭嘴——闭嘴——闭嘴!!”大叫着要蓉停止对我的欺骗,继而却发现那诡异的笑容,变成了深深的怜悯——
怜悯什么!她在怜悯什么!!
“凌子——那是意外……雅已经死了。”
没有——雅没有死,她还在等我去安慰她——
“凌子——你不要自责,我说过那是意外,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我不自责!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怎么知道雅会和他在一起,哦——可怜的凌子……”一双带着泥土的手拥着我的肩,轻声细喃,在我耳边。“不是我们害死他们的,凌子……你要自责——谁都没有想到的……”
不,有一个人想到的!
蓉应该想到——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从一开始她要害的就是雅!而我——竟然蠢到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蓉——”几乎挂在我肩膀的蓉终于成功将我拉到地上……现实的土地好冷,好肮脏。
拍着蓉的背,因为她在发抖——在害怕——
而我,突然之间连恐慌焦急都不存在了。
雅不需要我安慰了——不再需要了——
摊开手掌——淡淡地问,不是向蓉也不是向我。
“魔法里……有我的血——我可以和雅一样去到同一个地方吗?”右手掌心一条尚未蜕尽的疤茧,像一条毛虫爬在那里。
那个晚上——火焰的别针上,有我的鲜血——
“天——凌子——”蓉闪烁不定的惊骇眼神,说服着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魔法的!凌子,那是意外,不是魔法——你不要说傻话!”
“哦……”
蓉沾着泥土的手在擦拭我脸上的泪水——
右手——
反背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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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凌子——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蓉顺手摸了摸睡的直打呼噜的“小蓉”。“不要再把这只和我名字相近的小东西养肥了……实在很那个呢……”
“但是——原本‘小雅’和‘小蓉’一起吃的饲料,现在只有‘小蓉’吃了啊——”我的“小雅”也没有再找到。
有点迟疑的笑笑,蓉不说什么地陪着我走到大门口。一两火红的新车停在傍晚。
摸着映着天空的红色后盖,“新车啊……”
“对啊,”弹性十足的长卷发“凌子家实在是太偏僻了——打起精神吧!”
“嗯——再见——”
“再见。”
车子引擎声渐远——我在门口呆愣了一会,转身回走。
房间的竹编笼子里,空空的转轮停在那里。“小蓉”也离开了——
都离开了——
拎着已经毫无用处的竹笼子,缓步往庭院的竹林走去。
扬手将竹笼丢了出去,好像撞在什么上面,裂开了。
按住胸口,硬硬的触感抵在手掌和胸口间。
早上的话,阳光会照进竹林的缝隙吧——像胸针那么美——
一阵风吹过,带着冰冷,在竹子间撞来撞去——轻轻地哭喊着——
“嘘……轻点……‘小蓉’在睡觉……”
不要吵醒它了,它会起床的——
会和“小雅”一样——
在路上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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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店长做什么啊——在别人吃便当的时候拿说敲人家的头!”揉着头顶,俊司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行凶的青年。
“吃什么?”答非所问的瞥一眼便当盒里的菜色。
弱势的俊司狠狠吞进一口饭来解恨,却还是口吃不清的咀嚼着回答。“笋片啦,不过都老的像竹子一样了。”不好吃——
“哦,知道竹子的特性吗?”像是生物老师那样优雅的发问。
仍旧狼吞虎咽中抽空回答的俊司:“根连在一起的?”
“那是‘竹鞭’,所以常常有人说竹子间是互通的——连枯萎都是成片的死去……”似乎是分离的个体——其实,彼此紧紧地联系着。
幽暗地联系在现实在地面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