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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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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水路由东都下钱唐,将近一月,途中顺风顺水。因明帝将游幸江南,沿途各港口封航,但太师府令牌一出,无有敢阻拦者。
时已至初夏,草长莺飞,风光正好,杨硕年纪尚轻,见了这般心旷神怡之景色,又因一路畅通无阻毫无意外,萦绕心头的沉重感也略略淡去。只是小雪却于途中时有不适,杨硕几次三番要上岸请个大夫,她总道自己只是不耐长途水路,并无大碍。起初杨硕还将信将疑,但见她每隔几天便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到了钱唐便无论如何都要上岸休整几天再起程。
座船泊在钱唐码头后,杨硕差人送信至驻守钱唐之宇文拓部将上官震远处,上官震远早有准备,便遣心腹手下前来接应,旁人只得见一乘马车上船后又离去。这乘马车直驶入官军驻地,上官震远亲自等候在侧,将车中二人引入房内,旁人早已远远遣开。
上官震远是宇文拓随身部将之一,小雪也曾在与宇文拓婚礼之上见过,当下见礼毕后,杨硕将一路行来情形略略说与上官震远,又道小雪途中身子不适,上官震远便差人去请钱唐最有名的大夫。不消小半个时辰,便有侍从前来通报大夫已请到了。
这大夫随着侍从进得内室,只见纱帐中隐隐倚坐着一个娇小身影,知是女眷,不敢抬头,只听杨硕低声向帐中道:“师妹,大夫来了。”便闻得帐中低低应了一声,探出一只色如白玉般的小手。大夫细细诊过一回,便向旁边二人道:“请至外间说话。”上官震远与杨硕便一同出去,小雪独自留在房中待他二人回来。
这月以来,小雪每隔几日便夜里噩梦白日幻觉,又有头疼心悸等症状,但她也熟习医术,确知自己并无甚病症,本不欲就医,只是杨硕颇为上心,坚持要请大夫,又因她外貌极是惹眼,一路上皆不见外人,就诊时便也掩住身份,与杨硕师兄妹相称。此时小雪虽也奇怪自己为何有此异状,但并不甚在意,却想着已出行月余,再出发便入东海,宇文拓托付之事完成指日可待,心中不由得一阵高兴。忽又想起途中每到港口,便托杨硕将写给宇文拓的信笺送至驿站,却从未收到回信,很是失落。随即又暗道自己痴傻,信这时只怕还未送到宇文拓手上,又怎会有回音?
正走神间,门上叩了两下,便听杨硕声音道:“师妹,我们进来了。”说罢便与上官震远一同进来。小雪见杨硕脸色不豫,便知大夫也未诊出有何隐疾,接过药方一看,果然方子中也是些补气调理的药材,也不再提,只先行谢过上官震远与杨硕之心意罢了。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唐由此入东海。杨硕小雪二人在钱唐仅驻留两天便准备出海。上官震远虽对宇文拓应允小雪一介弱女远行一事颇不以为然,但事事仍打点得极为妥当。海船早已在接获宇文拓密信后便开始改造,其时早已完工;出海所需用具食物清水也均备足。是日,风日晴和,海天一色。杨硕与小雪二人仍是不露形迹,由上官震远护送上船,就此远行入海。
船行数日,东海桃源似仍遥不可及。艳阳高照,碧波粼粼,放眼望去皆是茫茫水色倒映天上云霞,好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海风轻拂,夹杂海上特有的淡淡腥气,水天一线间甚是宁静安详。
小雪在舱内闷得慌了,便出来在甲板上透气。一时又惦记宇文拓北上事务是否已了;一时又想起他是否已由北方返回,一时又担忧他身子是否有恙,不知不觉多在舱外坐了一会,发觉天色已渐暗,便欲转回舱内。方一动作,小雪却觉心头忽地重重一跳,眼前一片金芒乱闪,周身力气霎时抽离,不由自主又坐倒下来。
待起初头晕目眩过后,力气略略回复,小雪便强撑着起身慢慢回到房中,刚坐在榻上,船身猛地一震,舱中摆设俱都倒乱,同时传来轰鸣如雷的水声,水雾直溅进室内。似是整艘船被一波巨浪迎头扫过一般,摇摆不定。但方才还风平浪静,即刻间便起了巨浪,此事实是诡异之极。小雪心知不妙,不顾颠簸,勉力起身将潋滟千波负于背上,又将怀中密密包裹好的信笺确知无损,便跌跌撞撞摸出舱去。因小雪此行目的便是将这信笺送到东海桃源天外居,故一路行来她早已打定主意,一直将信笺贴身收藏。
船只颠簸越来越剧烈,间夹劈头盖脸的水花四溅,小雪甫出舱门便被水淋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扶着栏杆才走几步已是浑身湿透。她先听到附近有人跑动惊叫,又听到杨硕唤她的名字,声音惊慌失措。小雪方欲循声音找去,突然又一波巨浪袭过,她站立不稳,仆倒在甲板上,杨硕声音也蓦地中断,似是同样遇险。小雪心中又急又忧,忽听得一声如山崩般的长啸,紧接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海水,她觉得自己似是已落入海中一般,四周皆是咸腥海水气味,身上也不断受到碎木杂物等冲撞,想是船已半毁了。小雪生于中原,不谙水性,此时只本能地胡乱伸出手抓住身边物事稳住身子。
过了半盏茶工夫,长啸方歇,瓢泼般的海水渐止,水下却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船上众人还未缓过思绪,便见船身渐渐高出水面,船底竟是搁浅在一片极宽阔的黑色岛屿上,而这岛屿竟是由海底浮出水面。众人已吓得全无思考能力,只能任船身随着这仿佛活生生的岛屿起起伏伏。忽然这岛屿猛地沉入海中,船身重重摔落海面,随即一片黑影飞出水面,带着淋漓的海水,狠狠砸在船上,船上人等被这可怕冲击撞得四处飞散。小雪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