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流浪之城（圣斗士）》风萦若

21、•第三章 人偶戏剧（10）

　　米罗抱膝坐于床旁，下颚撑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卡妙在他旁边坐下来，淡淡道，“那人偶戏剧，让你想到什么了？”
　　米罗笑了笑，抬起眼来看他。蓝紫色的眸子极为澄澈，如爱琴海畔的蓝天。
　　“在妙妙还没来的时候啊。你听说过任务‘天蝎’、‘赤血’么？”
　　卡妙淡淡摇了摇头，“来十二宫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米罗垂下眸子，看来有些黯然，对于之前的事，也不愿多说，只是略略带过，“有一个女人，仅以己身完成了这两个不可能任务……正如你所见，她杀了我师父，在我与她定下亲之时，发动了一场战争。”
　　卡妙轻轻叹息，“你还爱着她？”
　　米罗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也许那时爱上她，不过只是因为彼时年纪小。”随即轻轻叹息，“妙妙，你知道，出了这种事，再深的感情也回不去了。”
　　卡妙点了点头，“那便好。今日你便不要走动，我们人都在一起，想来那凶手也无法下手。”
　　米罗往床上一躺，笑了一笑，“好。”

　　在下至饭厅之时，人已到齐，千君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璃岚沉默，璃璎发呆，而梦尘此时气色恢复了些，看来脸色不大好。此时饭厅中气氛死寂，似是暴风雨过后的狼藉。
　　卡妙轻轻皱了皱眉，米罗却是直接问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白画小声道，“天气太热，尸体已经发臭，我便将其埋了。可梦姑娘……”
　　却听到梦尘起身，怒拍桌子道，“谁准你埋的？”
　　白画无奈道，“梦姑娘，你讲些道理，那尸体就放在我房间隔壁，你倒是闻不到，我们可遭殃。”
　　卡妙却是没有什么意见，却听到米罗咦了一声，皱眉道，“埋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下？在哪里埋的？”
　　白画道，“走廊直走，就有一个花园……”
　　璃璎瞪大眼睛道，“啊，又换了？”
　　梦尘却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喃喃道，“我要把他挖出来。要走，我要带他一起走。”
　　璃璎哑然，“喂，你……但那里很危险的，你不要一个人走啊。”
　　白画撇了撇嘴道，“难不成我还做错了？”
　　米罗抄手靠在走廊扶手上，挑了挑眉，“埋了确实不好。方才我还想让妙妙把他们尸体冻起来。毕竟还有一些疑点没有弄清楚。”
　　说到这里 ，梦尘已走上走廊，狠狠回瞪白画，道，“那便快些去，迟了还不知道我表哥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
　　米罗眉毛上挑，“妙妙，我们一道去探一探，这到底是什么来路。”
　　卡妙点点头，“也好。”
　　千君等人亦站起来，顺次向走廊走去。

　　出了走廊，便是那一条长长的镜廊，镜壁上仍是光洁如新，但有许多装饰一般的裂纹蜿蜒其上。
　　那梦尘一路走，到那镜廊尽头之时，果真看到一个小花园一般的地方。卡妙垂下目来，看向米罗，米罗亦不解，“前日进来时，这里通向大厅，昨日追她时，这里通向另一条深廊。今日……竟变成小花园了？”
　　卡妙抬起眼来，“幻术？”
　　璃岚在他身前，闻言驻步，轻声道，“不是。”
　　“哦？”
　　“若是幻术，我能看出来。”他顿了一顿，“……你也能。”
　　卡妙不明所以，但并不深问，沉思道，“又或者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了岔路？”
　　“什么岔路？明明就是一条路啊……”璃璎小声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镜子阻碍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误以为走的是直路，实则却是在绕弯子。而通道就在这些镜子的后面，只要将镜子移位，便可以制造出不同的目的地？”千君右手光芒闪动，“那好办。”
　　卡妙回头，淡淡一笑，“是。也便只有你方能验出这真假性。”
　　璃璎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璃岚轻声道，“光沿直线传播。千君姑娘的光剑可以验证出这条镜廊是否是直的。”
　　千君左手覆于右手手背，五指并作刀，冷声道，“诸位让开。”
　　众人分开两旁，那梦尘却浑然不觉，璃璎咬牙，一甩飘带将她扯了过来。
　　千君猫一样眼睛的青碧，微微眯起，一声清呵，右手迅疾如风，便向下劈下——
　　轰隆——
　　镜廊剧烈的摇晃，众人扶着墙壁勉勉强强能站稳，还有些踉跄，四下烟尘弥漫，只听得镜子碎裂之声叮铃入耳。待烟尘褪去，众人始才看清，那一道深可几丈的痕迹，便在镜廊正中央，不偏不倚，到达尽头。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深可几丈的痕迹，白画不由叹道，“姑娘好功力！”
　　千君收了光手刃，道，“看来不是。”
　　米罗皱眉道，“那究竟是什么？难道这里真是鬼城？”
　　此时梦尘已毫无耐性，“有什么事，不若把人扛回来再说。”说罢，便兀自向前走去。众人只得放下眼前的疑问，跟着她来到那小花园。
　　小花园中高树林立，青花点滴，偶有黄鹂鸣于翠柳，阵阵清风拂于流云。众人到来之时，只觉心旷神怡，阻于心头的腌臜也消退不少。
　　在月影参差之下，可见偶有光芒流动。琉璃一般的夜色中，散落星辰如水晶，熠熠生光。
　　白画指着前方的两个小山丘道，“就是那里了。”
　　众人协力，将两人的尸体挖了出来。鸿的尸体已经生霉，而方知浅的尸体因为中了毒的缘故，此时已全部发黑。全部卡妙一抬手，将尸体冻住。众人仔细审度了卡妙与璃岚的身形，认为让这两个清瘦少年抗此两具庞然大物实乃有些不大人道，虽两人一再申明自己并非弱风扶柳，抗这两具并无大碍云云，最后由于审美与视觉上的落差缘故，米罗与白画仍是认命地扛起那两具尸体。
　　正在此时，璃璎惊道，“看那通道！”
　　众人一齐转身，顿时震惊。只见那本来可容五个人同时通过的通道口，一石壁从左而右，正缓缓闭合，此时竟已勉强能容二人并肩而过——
　　米罗急道，“快！那通道还在继续减小！”
　　璃璎速度极快，拉着璃岚一闪身便以跃进那通道里头，而梦尘、千君紧随其后，眨眼间便已进入通道。卡妙顾着米罗，同他一道扶着那具尸体，两人看那白画手无缚鸡之力，此时额头冒汗，米罗急道，“妙妙，让白公子先进去！”
　　卡妙定定看他一眼，并无过多言语，助白画扛起尸体，急急向里奔去，此时那通道只剩一人勉强通过，卡妙用力，将那冻着尸体的冰块塞了进去，白画一闪身进去，此时米罗还在后边艰难前行。卡妙闪身于外，快步奔向米罗，米罗咬牙道，“妙妙不要管我！你先进去！”
　　卡妙并未理他，转眼间已到他身边，淡淡看他一眼，扶住冰块的另一边，便向那通道走去。他一来，两人速度便快上许多，但那通道还在缓缓闭合，奇异的是，那通道本已只容一人侧身而过时，竟“嘎”地一声停止减小，卡妙与米罗疑惑看去，却见一人死死撑住那要闭合的石壁，鲜血源源不绝，顺着与尖锐石壁边缘相接的地方流下来，那人手臂似在颤抖，骨骼嘎吱作响——想来骨骼无法承受这巨大压力，正在骨裂边缘。那人却是面无表情，仿若承受这巨大伤痛的不是她，此时，她向他们遥遥看来，青碧的眸子里有什么暗波汹涌，却又沉于深渊中，再看不清。
　　卡妙轻抿唇角，抑下心中传来的阵阵剧痛——仿若她全身的伤痛都聚集起来，在他心中猛然发作，竟让人有些透不过的窒息。但还有，但还有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在疼痛边缘，在窒息背后，缓缓游走，带来的明媚和温柔，仿若三月暖阳，大地回春。
　　一道血从她口中缓缓流下，嘣地一声，她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想来是断了——但她眉眼仍旧淡淡的，将右手兀自用袍子拢了，左手青筋突起，竟是更用力抵抗着那石壁袭来的压力。此时那通道只容半人通过，壁面光滑，其他人并无其余施力点，故所有的压力只能由她一人承担。
　　说是漫长，但其实也只在转瞬之间，卡妙与米罗便已到那口。千君略微一抬眼，眸子指向上方，卡妙会意，便让米罗先挟着冰块从千君上面越过，之后自己脚下微微用力，从她上方的空隙中越过，之后右手流云一卷，便用下坠的巧力将她从那石壁中拉了出来。
　　“轰！”
　　一声剧烈的声响，那石壁竟已阖上。千君跌跪于地上，左手擦去唇角鲜血，竟是看也不看众人一眼，眉目仍旧淡淡，左手伸至右手胳臂处，就要用力接骨，此时一只清臒的手伸出，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白皙修长，微微在指尖带些茧，用劲却又是那样温和，不缓不急，像极了他的为人。
　　千君抬起头来，正对上卡妙俯下的视线。
　　水绿天蓝，相互映衬，堪堪一眼，便各自偏开，却有流年暗换，仿若过了无尽时光。
　　卡妙轻声道，“我来。”
　　千君兀自垂了眼，左手用力，便要从他手中挣脱。可他握地那样紧，那样轻，紧地足以缚住所有前世今生，却又轻的那样温柔缱绻。她暗自一惊，正恍惚间，却见他的手已在自己牙关，然后就觉得自己右臂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咬住面前他的手，只觉唇间没有血腥味，却流连着淡淡清澈的花香。这一分神，原先疼彻心扉的接骨之痛，此时竟也淡了不少。
　　卡妙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却无端温暖，“为何有痛却都忍着，你这般年纪，本不该……”
　　千君推开他的手，试了试接好的右臂，冷冷道，“不忍着又能如何？”

　　不忍着又能如何？早已没有人，再来听她说自己有多痛了……
　　她早已不知道，那个承诺会陪自己一辈子的人，现在在哪个彼岸，而他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所以以后的路，不管再艰难，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纵然再孤独，纵然再黑暗，也要一个人，永远永远地，走下去。
　　这是她与他的最后承诺。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卡妙微偏开眼，“如此。”他摩挲掌背，那里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度，现下却已被自己的冰冷血液冲走，仿若从来不曾留下过痕迹。心中莫名一疼，他却还是轻声道，“若你愿意，我可以……”
　　“不必。”千君起身，与他擦身而过。顿了顿，她启唇道，“谢谢。”
　　声音轻不可闻，仿若清晨露珠滑落，那般干净清澈的决绝惨烈。
　　卡妙的声音轻轻，“我从来要的，都不是你的感谢。”
　　千君背对着他，而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而我要的，你给不起。”

　　还没说完，那边璃璎已经一路跑过来，神色中有些焦急，“那头通往的地方不是走廊，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