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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夜 囹圄 ...


  •   万物守恒,太过顺利的人只是提前透支了他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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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事桌上,众人脸色沉重。
      “那么,会议正式开始。”苏皮路里乌玛一世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往与会的众人扫视了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望着旁边空缺了的座位发呆的伊纳尔:“伊纳尔,说说这件事情的始末吧。”
      伊纳尔蓦然回神,意识到方才是皇帝在对自己说话,他立即收敛思绪。
      看了看正等待自己回话的众人,伊纳尔开口道:“那个被我们带回来的叫晓蓠的异族女孩,她希望报答我们对她的照顾,从三天前起对二皇子塔鲁进行口吃症的治疗。昨天早上,她进宫对二皇子和我说,她认为塔鲁殿下是遭受了雷击才患上口吃这种病症,所以在尝试过好几种治疗方法依然收效甚微的情况下,她想出了一个有风险,但同时比其他治疗法更有可能治愈二皇子口吃的方法。
      “趁着安库拉将有一场雷暴,晓蓠让我们下令赶制用铜线作骨架的小型风筝,她的说法是——铜具备吸引暴风雨神的雷电的特性。骑马横越赤河到达安库拉后,我们将接上的铜线埋入地中,将麻线穿过阻挡雨水的麻布木架,套进铜匙,交给塔鲁殿下握住,晓蓠负责把风筝放上天空。
      “很快,天空下起了大雨,一道道闪电划过灰暗的云层。时间逐渐过去,可是始终没有一道闪电被引向风筝。要是继续拖延下去,雨水将会淋透麻布,使木架中的麻线也浸满雨水,到时计划就必须终止。晓蓠决定解开固定在木桩上的铜线,将风筝放得比荒野上的树都要高。当她重新固定好风筝线刚要退后,整个天空却突然亮了起来,一道闪电劈向地面。刺眼的白光消失后,我和皮瓦瑟希看到的是被弹到远处的晓蓠,以及……昏倒在大树下的塔鲁殿下。”
      “就是这样?”苏皮路里乌玛一世确认道。
      “是的,皇帝陛下。二皇子被送回皇宫以后的事,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了。”
      “我有个疑问。”娜蒂举起手以示发言:“关于那个名叫晓蓠的埃及女孩,她这几天在为二皇子医治口吃的事,我略有耳闻。可是为什么忽然间摒除了缓慢而安全的治疗法,要闯入暴风雨神洗礼的安库拉荒野地区,用风筝引电这样荒谬的方式为他治病?再者,塔鲁殿下患有口吃症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如今要听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埃及人,急于治好这个病?若传了出去,皇帝陛下的颜面何存,赫梯的国威何在?”
      靠在椅背上的皇帝轻轻点了头,“皇后说的是啊。要是说塔鲁被这个女孩迷得没了理智就算了,但伊纳尔啊,你怎能眼睁睁任由自己皇兄冒生命危险去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呢?”
      元老院议长卡玛奇加入到讨论之中:“皇帝陛下,容臣下插句话。”得到皇帝首肯后,他说道:“现在塔鲁殿下依然昏迷在床榻上,御医们都说,还不能确定殿下脱离了危险状态。即便殿下安好无恙,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苏醒过来。当然万事得往好的方面想。所以……”
      “所以,陛下,西尼大人想问的是,目前最迫切的是如何处置这个外族女孩的问题。我说的对吗,卡玛奇议长?”娜蒂皇后有条不紊地接续道。
      伊纳尔感到苗头不对,猛地坐直:“你们打算怎样处置晓蓠?”
      “伊纳尔殿下,现在出事的是你的亲哥哥,贵为帝国二皇子的塔鲁殿下。而那个叫晓蓠的女孩却毫发无损,只是被关押在大牢里,等候审议结果。况且皇后陛下说到,她是埃及人,谁能保证她不是埃及派来潜伏在赫梯的间谍?米坦尼王太子是她出现后被毒杀的,以致我们要出兵迎战‘狂雷之子’戈纳里维带领的米坦尼军队。这前前后后造成的损失,再次警醒我们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必须谨慎。”
      “晓蓠她……不是埃及人。”
      “殿下是想表达,她凑巧只会说埃及语?既便如此,正如皇后所说的,她来历不明。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人在哪里?她的肤色,确实不是安纳托利亚民族该有的肤色。此外,一个相貌平平、毫无地位,更别说家族背景的女子怎能这般轻易就虏获塔鲁殿下的心,令他做出一些可能他从未想过的行为?会不会是使用了巫术?这些问题同样有待商榷。”
      伊纳尔望着元老院议员之一,和卡玛奇同样德高望重的贵族长老,潘什的父亲梅加奥·索尔,顿时词穷。其他议员在梅加奥连番发言后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安静。”苏皮路里乌玛一世灰蓝色的眼珠转向梅加奥,“那你和卡玛奇有什么好的建议?”
      “臣认为,静待三天,看塔鲁殿下能不能在这段时间内醒过来。如果殿下醒来了,判罚从轻;如果超过三天,殿下仍处在昏迷状态,判罚从重。”
      卡玛奇颔首:“索尔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塔鲁殿下十五岁遭到雷击的那一次,只需两天就恢复了意识,因此三天是最佳的期限。判罚之事,容后斟酌。”随后他捋着花白的胡须,低声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们应该召见这个叫晓蓠的女孩,听听她的说法。”
      这时,恐怕没有谁注意到,场内有一个人的唇角勾了又随即抿紧。
      “这恐怕不妥当吧,卡玛奇议长。”娜蒂皇后上身探向前说道。
      “皇后请说。”
      “如果真如索尔大人所言,她会用巫术来迷惑他人,将她带到皇帝陛下和众元老院成员面前,岂不是引狼入室。万一她施了什么法术,危害到在座各位怎么办?”
      “这……”
      “那就给她套上枷锁。”
      皇后和卡玛奇议长不约而同看向说出刚刚那句话的人。正是伊纳尔。
      “双手和双脚都锁上锁链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娜蒂重新坐端正,往苏皮路里乌玛一世偏头看去,像是在请求他作出定夺。
      “臣下认为此方法可行。毕竟按伊纳尔殿下的叙述,我们暂看不出晓蓠小姐有什么不轨企图。何况伊纳尔殿下和晓蓠小姐相处了一段颇长时间,他看起来并没有神志不清。所以臣还是建议陛下将她召来觐见,由我们来审问她。不论犯人犯了什么罪,倘若完全未和他们沟通过就单方面给予判决,岂不是会让其他国家笑我们野蛮、专横?”
      “她作为外族人,能够擅自进入皇宫和大神殿附近的重地已经很不平常。还要我们在她危害了我们的皇子后像对待本国自由民那样讲求平等?不一样成为他国话柄!”梅加奥难得和卡玛奇产生意见分歧。
      “索尔大人,一个国家如果连执法都做不到公正、平等,如何叫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民众为赫梯的国威所折服,叫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太子兹特利亚实事求是地插话道。他和皇帝近乎一样的灰蓝色眼睛此时盯住噤声下来的梅加奥,“你和西尼大人曾共同主持过《法典》第三表的编纂工作,理应比在座除卡玛奇议长外的其他人都更明白这一点才是。”
      梅加奥恭敬低下头:“是的。您所言极是,皇太子殿下。”
      娜蒂正声接续道:“既然连皇太子也赞成,那伊纳尔殿下和卡玛奇议长,你们要为引见犯人一事负全责。”
      伊纳尔和卡玛奇·西尼重重点头以示回应。
      “嗯,就这样办吧。”苏皮路里乌玛一世一锤定音:“来人,将囚犯晓蓠带上。”
      伊纳尔紧绷的身体旋即放松了下来。此时此刻,他不但祈祷哥哥尽快醒来,更希望晓蓠在接下来的觐见中发挥如常的口才,别给她自己添乱。

      那就是真正触电的感觉。晓蓠望着昏暗中看不清的手,呆呆回忆闪电劈下来一瞬的情景。
      青白色的闪电从头顶劈下来一刹那她无法思考,那一秒她甚至相信自己肯定会死掉。闪电冲向地面的炸雷声震耳欲聋,冲击波把她一下子弹到十几米以外。
      近距离感受到的雷电威力是如此之大,她醒来时,费了很大功夫才记起发生了什么事。那和巨大电流直接连通的塔鲁呢?六年前侥幸活了下来,六年后又遭遇一次人为造成的雷击,他会有什么感受,他还能再次好好站在她面前吗?
      他……会死吗?
      每每想到这个假设,晓蓠就无可抑制地发起抖来。那种即使抱紧全身,仍无法停止的抖动。她好怕,她会害死塔鲁。她也怕,自己会在大家怨恨的目光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变回一个人。但这都是她自作聪明所一手造成的局面。
      如果不是想尽早报答塔鲁他的照顾之恩,然后了无遗憾地离开赫梯,去寻找『愿望杯』的线索和其他可以重回21世纪的方法,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般冒险的事。是她太自视过高了。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晓蓠·卡纳冯。”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一把女声响了起来。
      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晓蓠立刻问:“塔鲁他,怎么样了?”
      克丽雅让守在牢狱外的士兵打开牢门,打着油灯走进里面。“塔鲁殿下还在昏迷当中。”
      晓蓠缓缓吐出一口气,却仍难以轻松起来。她深明如今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最重要的是得知他没有生命危险。
      克丽雅淡漠地俯视着这个抱着膝坐在地上的女孩,心情竟莫名地复杂起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晓蓠抬眼,透过油灯微弱的亮光,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冷若冰霜的表情。迟疑了半晌,她喃喃道:“抱歉。”
      “这就是全部?”克丽雅不自觉提高了声量。
      “我……”晓蓠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就连刚才的道歉她也觉得虚伪无比。“我答应过不会让塔鲁出事的。可是闪电被成功引接的时机来得比预期晚,雨水一定是淋透了麻布开始下渗到麻线上,而且那道闪电的电量还出乎意料的大……全部都和计划有出入,这样的误差量,已经变成谬误了。”
      人愈是觉得懊恼,想倾吐的话就愈多。晓蓠在克丽雅审视的目光下已是这般的无地自容,她不晓得必须拿出多大的勇气才能站到塔鲁面前,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克丽雅还是没有作声。听着晓蓠断断续续的忏悔,她觉得好笑,也觉得荒唐,但更多的,是可悲。塔鲁是真心喜欢这个不知来自哪里的女孩吧?所以才照顾她,呵护她,为了她不畏直面暴风雨神的怒吼。然而,她又是如何看待这份心思?倘若她已感受到塔鲁的感情,难道这便是她的回应方式?
      “我的下场会怎么样?”
      “皇帝陛下和皇后、元老院,以及伊纳尔殿下正在召开紧急会议。暂时的讨论结果是等三天,三天之内如果塔鲁殿下没有苏醒过来,你将被判重罚。”
      晓蓠的眼神空洞,声音虚无:“会死?”
      “依情况而定。”
      她微笑,低头看阴影笼罩的地面:“也是,塔鲁是赫梯的皇子,极有机会继承皇位。”
      克丽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赫梯的皇位继承制度遵循长子继承原则。所以继现任皇帝陛下登上赫梯君主之位的将会是兹特利亚殿下,而不是塔鲁殿下。”
      “你喜欢塔鲁。”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扰乱了克丽雅的心绪。不过那仅仅是一刹那。她提起油灯,准备离开。“与其有心思关心其他人的事情,还不如诚心向众神祈祷塔鲁殿下尽早醒来。”
      晓蓠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我不信神。”
      走到门边的克丽雅停了下来,背对着她:“你不怕死?”
      “怕。但比起高高在上的神,我宁可靠自己。”她的瞳孔重新在阴暗中有了焦距。
      克丽雅站了许久,最后淡淡说道:“与我无关。”
      晓蓠倏然抬起视线看向她的背影:“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又是一片长久的静默。
      “因为殿下喜欢你。”所以不会愿意你为他担心。
      脚步声逐渐远去,亮光消失的视野重归无限接近漆黑的昏暗。
      过了不久,有三名卫兵走了进来。他们强迫她站起后给她的手脚都套上了锁链。晓蓠紧张地保持着沉默,其中一名领头模样的卫兵对她说:“皇帝陛下召见。”

      “晓蓠拜见皇帝陛下。参见皇后,两位殿下,以及各位长老。”
      晓蓠被带到议事厅,理所当然地跪下行礼。
      “抬起头来。报上你的名字和身份,孩子。”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晓蓠依言抬头,看到几米以外的长椭圆桌前坐着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层。刚刚发出声音的人在离她最远的座位,应该就是当今的赫梯皇帝·苏皮路里乌玛一世。
      “回陛下,民女名叫晓蓠·卡纳冯,今年17岁,来自遥远西方的一个岛国。”
      “你为什么会来到赫梯?”问话的是坐在伊纳尔旁边的一位老者。
      “回大人,晓蓠受不知名的力量牵引,被带到了叙利亚沙漠。后辗转一再遇到了塔鲁殿下和伊纳尔殿下所带领的队伍,在一番请求后得到允许,遂和殿下们同行来到贵国帝都,暂住于伯德罗皮将军的府邸。”
      “你是不是埃及人?或,身上流有埃及人的血统,以及有没有到过埃及?”这回发问的是娜蒂皇后身旁的另一位老者。
      “回大人,晓蓠并非埃及人,也没有埃及人的血统。至于埃及,我尚未踏足。”
      “这次煽动三皇子和伯德罗皮的少公子皮瓦瑟希,在安库拉地区造成二皇子受雷击昏迷一事,你有什么解释?”兹特利亚问道。
      由于不清楚这个坐在皇帝和伊纳尔之间的男人是否就是赫梯的皇太子,晓蓠只能跳过称谓,直接回答道:“晓蓠听伊纳尔殿下简略提到过,塔鲁殿下因曾受雷击而患上了口吃症,而多日来受他的悉心照顾,尤其是民女被蛇咬伤后,”晓蓠微微朝娜蒂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殿下还特意到将军府看望晓蓠的伤势。晓蓠无以为报,惟有想出这样一个风险极大的治疗方法,并取得伊纳尔殿下和皮瓦瑟希殿下一起参与的同意。至于‘煽动’一词,未免言过其实。”
      “听你的口吻,似乎毫无悔意。”皇后开口道。眼里尽是轻蔑之意。
      “回皇后,晓蓠的悔意之深唯恐您无法感知。但我在这里确凿说出的每一句话却是真心弥补的表现。事已至此,塔鲁殿下的顺利康复才最急切。晓蓠不求座上诸位的原谅,只恳求判决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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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德罗皮将军府的马厩,皮皮正郁结地用刷子打理米斯提的棕色鬃毛。他的情绪似乎感染到了他前面的那匹马,米斯提不时低叫一声,好像不满意有个愁容满面的小鬼呆在这里,影响了它的心情。
      “米斯提,那天是谁用口哨把你叫出去的?是晓蓠吗?我怎么想都不觉得。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你知道吗?你的主人就快要受处罚了。今天是皇帝陛下定下的最后限期,可是塔鲁殿下却还没恢复意识。虽说御医们肯定了殿下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只是如果不醒来,那他跟死人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皮皮意识过来刚才的话大为不敬,马上猛地甩头:“不不不!塔鲁殿下不会有事的,他会很快好起来,协助兹特利亚殿下统治赫梯,将赫梯建成一个比埃及、米坦尼、巴比伦都要强盛的国家!”
      “皮皮,你在这里啊。”皮皮听到父亲的声音,转过了身。伯德罗皮将军微笑着注视他一天比一天高大的小儿子,又望望皮皮对着的柏布马:“在干什么呢?和马儿聊天?”
      他撅起了嘴巴,“是啊,不过净是我自己一个劲地讲,米斯提根本不睬我。”说罢继续帮它梳毛。
      “米斯提是它的名字?这匹柏布马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同类还要精壮,它原先的主人定是对它训练有素呐。”将军知道他的儿子心情欠佳,想要弄些话题转变沉闷的气氛。不料皮皮却仍纹丝不动地梳着马毛。“皮皮,怎么不高兴?是为那个埃及女孩的事?”
      “晓蓠不是埃及人!”皮皮大声否认道,过了一阵放低声量咕哝道:“她连埃及都没去过,怎么会是埃及人。”
      “这很难说。有的埃及人因为不适应居住环境,陆陆续续地迁移到米索不达米亚平原和靠近大绿海的迦南地区生活。”
      “可她真的不像埃及人。我遇过的埃及人都是神神秘秘又不爱说话的,整天就会念叨‘拉神’‘凯姆特’这些,穿得很少,还一副引以为傲的姿态。”
      “凡事总有例外。说不定晓蓠刚好是那个例外?”见儿子还是眉头紧锁的样子,将军轻轻扳过他的双肩,迫使他看着自己:“皮皮,你还小,将来还可以遇到很多人。没有了晓蓠,会有其他女孩代替她。你要喜欢埃及女孩,或者长得像埃及人的女孩,等你长大了,有能力领兵作战,就去占领埃及,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皮皮听完,立刻激动地挣开了父亲的双手:“我不要其他女孩!我只喜欢晓蓠!晓蓠是除克丽雅姐姐外,我第二个想要陪在她身边的女性。我不准老爸你说她的坏话。”
      将军眯起眼,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神态,厉声道:“不许任性!晓蓠可是做出了伤害二皇子的举动。不论这次行动塔鲁殿下是否同意参与,其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姑且撇开这个是不是晓蓠特意设下的陷阱,任何危害到皇族生命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皮皮毫不退缩地和父亲小眼瞪大眼:“塔鲁殿下也不会允许你们伤害晓蓠!”
      “勇气可嘉!只可惜用错了场合。”将军嗟叹,半让步地蹲下身,想要伸手摸摸皮皮的头,但被他灵敏地撇过头,躲了开去。眼看他一声不吭地飞速跑远,将军不得不摇头苦笑:“优秀的统帅,失败的军人。”

      塔鲁被雷电击倒后的第四天,在皇宫议事厅举行的朝会上,由元老院议长卡玛奇·西尼据《赫梯法典》第一表第十三条款:“任何危害或意图危害皇族、贵族或大臣的非本国国民,一律处以流放奴隶农、牧场使役之刑罚。”提出动议,名为晓蓠的外族女性做出了危害赫梯当朝皇族的行为,情节严重,但鉴于其勇于承认,现判以下放大神殿管辖的牧场。
      动议获得了娜蒂皇后、元老院全体、一众祭司的赞成,苏皮路里乌玛一世、大皇子兹特利亚弃权,四皇子伊纳尔反对,动议被通过。判罚隔日正午执行。

      晓蓠又听到了里拉琴的琴声。
      是菲多尼尼在附近弹琴吗?这个时侯离天亮还早着吧。
      她张开困倦的眼睛,却搜寻不到一处着落点。大牢内除了安插在墙壁上的火把的火光,其他地方跟在黑夜中没有差别。她发现自己慢慢能理解菲多尼尼的想法。威廉·莎士比亚曾写到,期望是医治人生痛苦的唯一药物。而音乐恰恰是尚能在人处于无望困境时,燃起和保存期望之光的调剂。
      算了算日子,昨天是他们给出的期限。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任何消息,即意味着,即将迎接她的,会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过了一会,她发现有人在这里。晓蓠爬了起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你们是?”
      她忽然想起被困在石室的回忆,恐惧腾地占据了她全身,
      来人边把火把移近身体,边走近金属栏杆。“是我。”
      “伊纳尔?还有……”晓蓠眯起双眼,努力看清从他身后走上前的人的容貌。那人掀开风帽,晓蓠惊讶:“奈琪?”
      伊纳尔用钥匙打开牢门,“不要问这么多!快和奈琪调换衣服。”
      晓蓠隐隐感到情况不对,所以只能依伊纳尔吩咐的不要作声。和奈琪换转衣服穿后,伊纳尔拉起了她的手疾步往外走。
      在牢门被伊纳尔关上的响声响起的一刻,晓蓠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按捺不住低声诘问:“伊纳尔,你想干嘛?为什么把奈琪她……”
      “想问什么出去后我全部告诉你。现在给我闭嘴!”
      晓蓠愤怒瞪他,却又不甘地保持着沉默。绝对是审判的结果对她很不利,不然伊纳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真判了她死刑?晓蓠惶恐地想道。她明明已经尽了全力为自己申辩,为什么还是获得这样的判罚?
      “有人在附近弹琴,会被看到的!”晓蓠按捺不住地东张西望。
      “菲多尼尼弹起琴来就晨昏颠倒,就算她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座山也只会浑然不觉。”他不耐烦道,巴不得用什么堵住她聒噪的嘴。
      “为什么救我?”
      一路上,他们都没见到半个人影。火把在踏出牢狱大门时就被熄灭了。
      “为什么堂堂一名皇子救个人也要得到他的允许?”
      晓蓠想笑,但耽于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她几经努力才抑制自己下一秒就冲回大牢,和奈琪换回来的冲动。“你这不叫救人,叫协助潜逃。别以为皇子的身份代表你可以知法犯法,相反地,这将令你罪加一等。”
      “如果不是我哥对你有意思,我才懒得‘协助潜逃’还被人说知法犯法!”
      “正是因为你哥哥喜欢我,你才更应该恨我!”晓蓠边说边使力挣脱他。
      伊纳尔不得已停下来,在晓蓠刚站稳仰起头时迎面赏了她一耳光。
      “你!”晓蓠捂着发热的脸颊,眼巴巴地盯住他。
      “你非要把卫兵都招惹过来才肯消停是么?”伊纳尔仿佛刚刚给出一巴掌的人不是他一般,满不在乎地接收她愤懑的目光:“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恨你。”
      晓蓠不假思索地回道:“我说过会保塔鲁安全,但结果却是我自己好端端站在这里,他却躺在了病床上,至今昏迷不醒。”
      他挑起一边眉:“就是这么多?那我更要把你赶紧送走!”
      “不要兜圈了!把答案告诉我!”晓蓠不罢休地继续瞪着他,“还有我就这样走了,塔鲁怎么办?我还没跟他说对不起。”
      “那天觐见时你也看到了大家对你的非议和不满。一个外族人一举就重创了帝国二皇子,你还妄想自己能再踏进皇宫一步,甚至走进二哥现在被森严把守的房间?做梦!”晓蓠顿时泄了气。
      两人走了颇长一段路,直到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快上马车!沿途不要发出声音。”
      被伊纳尔拖出了大牢,又接着被他赶上马车。晓蓠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了上去,在马车内等了很久,仍不见伊纳尔跟进来。
      她探出车篷,“伊纳尔,你为什么不上来?不是说了出来后会告诉我全部事情的吗?”
      “出了内城城门,皮皮会告诉你的。”
      “皮皮?这到底在玩什么猜谜语游戏?”
      伊纳尔不禁低吼:“再啰嗦就押你回牢房!”
      晓蓠一气,立刻把头缩了回来,不再看他。只听伊纳尔压低着声音:“夏姆,走吧!”晓蓠的心在话音结尾时变得难受。
      夏姆扬起马鞭,“啪”的一声,车轮随马匹的走动辘辘转动了起来。目送离开的马车,伊纳尔轻语道:“有多远逃多远吧,晓蓠。再见了。”

      **************************************

      “累吗?”
      她摇摇头,望向从马匹驮着的包袱取出水壶后折回来的帕苏伊,“我只感到口渴。”接过帕苏伊递来的水壶,她把水倒进自己荒置了不知多久的水瓶,当水涨到一半时,她把水壶还了回去,咕噜咕噜地喝起水来。
      “现在我们的位置在哪里?”
      帕苏伊拿出地图,向晓蓠指示:“离开阿凯域城后,我们来到了通往吐瓦纳的锡道上。如果加紧速度,最快能在入夜以前进城。”
      晓蓠点点头。连续赶了两天的路,除开中间小睡的四、五个小时,他们几乎没休息过。晓蓠表面还维持着精力充沛的样子,实际上已身心俱疲。
      在内城城门下车看到皮皮和帕苏伊在等自己时,她喜忧参半。这个潜逃行动,究竟要牵连多少把她当朋友的人在内?内心的罪恶感,在这几天的增长趋势都快能描出一张“指数爆炸”的函数图了。
      当时皮皮简明扼要地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她,包括塔鲁的情况和最终的审判结果。皮皮笑着说,她如今在宫里宫外被传为“暴风雨神的使者”,是被暴风雨神派来施行对塔鲁的诅咒的。晓蓠由衷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后,皮皮拿出了她之前一直挂在身上的茶色斜包。往里面一瞧,除了原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外,还多了早前治疗被刀切开的伤口剩下的一些膏药,以及三袋不轻的碎金、碎银和各种宝石。晓蓠很想将这袋东西退还回去,但她知道如今不是矜持的时刻,她会在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钱。
      晓蓠心中充满感激,她紧紧抱着皮皮,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好让自己别哭出来。她对自己说,就算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决不会忘记他们。
      骑上米斯提出了哈图萨城,按计划好的路线,她和帕苏伊第一站将舍卡涅什而取阿凯域城。尽管卡涅什城人口众多适合藏身,只是当今城内有几个商队组成联盟发起骚乱,柯缇娅途径时虽留下了一个军团镇压,但她现在是潜逃犯,随时被通缉,因而尽可能避免遇到赫梯军队。同时,由哈图萨经卡涅什往卡基米什的方向是两国交战的地带,任何被无端抓起来的可能都要被即时扼杀。
      她在伊纳尔和帕苏伊的帮助下逃出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般而言,现在肯定有兵马自哈图萨城从后追赶。因此只要精神情况允许,她不能在一个落脚点逗留太久。

      由伊纳尔和皮皮共同制定的计划路线,是以哈图萨为起点,向南行进,渡过奥伦特河谷,在乌加利特城进行物资补给后继续南下,进入位于迦南西海岸的阿穆路王国管治范围。
      阿穆路王国尽管在苏皮路里乌玛一世的强势征战下,被纳入了赫梯帝国的疆域版图,但相较东北边的卡叠什公国则拥有程度更高的自主权,国内的民众对赫梯的中央集权统治可有可无。
      与卡叠什公国一样,阿穆路虽独立为一个国家,可是国内只有一个主城和周边少数小面积的城市、村落。国内治安也许不比像哈图萨那样的大城市,但来访者从不需要担心会有人盘查自己的身份。只要给得起钱,一切都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阿穆路主城的南边就是闻名遐迩的港口城市毕布罗斯城,城内有一个偌大的西密拉海港,滨临大绿海,有蜿蜒的海岸线,是优良的海湾港口,专供各类来往于塞浦路斯岛屿和陆地之间的船只停泊。
      不同于赫梯的主要海港城市乌加利特,任何想在这里发船或卸货的船只都不需要登记和核实船主、船只的资料信息,但是城市的主要财政来源却是依靠于对船商收取昂贵的海峡通行税和停泊入港税。
      海港城毕布罗斯承继了阿穆路自由散漫的管治作风,和《圣经》多次提到的推罗王国一样是典型的拜金国家。尽管如此,阿穆路王国和卡叠什公国对西亚各国的意义不仅仅是重要的地理交通枢纽,也是历来为强国争夺的战略要塞。埃及和赫梯这两个国家就是很好的例子,为了夺取此地理咽喉区域的控制权已发生过数次大规模的军事交锋。
      帕苏伊将会在毕布罗斯送晓蓠上船,完全脱离赫梯皇帝和元老院的追捕,然后启程返回哈图萨城。

      “离开了赫梯,我该去哪里呢?”晓蓠单手支着下巴,自言自语般问道。
      踏出吐瓦纳城后,两人总共用了四天的时间来到毕布罗斯。如今他们在一家顾客以船商为主的旅馆投宿,稍作歇息。晓蓠吃饱了十多天以来第一顿安乐饭后开始思考自己的去向问题。
      “你有什么打算?继续漫无目的地找『愿望杯』?”
      晓蓠随意地摆了摆手:“别给我提这个,烦。”
      “还是『苍翠的水滴』、『女神爱子』或者『火焰纹章』?”
      她忍不住白了笑意盈盈的帕苏伊一眼:“够了。你自己也知道,沿途经过的一些城镇也好,村庄也好,根本问不到一丝和这三个词有关的线索。唯一一次发现有眉目了,说什么他们的村长收藏有一块家传泥版,到了那个村长的家里,才知道那个村长精神已经不太正常,闹了笑话一个!”
      “我发现有时候你的善忘是为了记住其他无关痛痒的事。”
      “什么无关痛痒!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在着急什么。”
      帕苏伊放下陶瓷杯,悠悠道:“嗯,说得好。那趁离你上船还有一晚的时间,我们来好好探讨一下你在着急什么。”
      晓蓠嘴角抽搐,决定不和他说话了。她突然回想到,以前和马里耶特无论是讨论抑或是争辩,每次都是她先败下阵,摇白旗投降。
      “其实能像这样骑马四处游走也好。我带着你离开,东南西北,总有一个可以容纳我们的地方。”
      “什么?”晓蓠猛然回神,诧异望向兀自入迷的帕苏伊。她略带尴尬地笑道:“你这算是告白?”
      他摇头:“我欣赏你的自信、才智、应变力和稚气未脱,但还远远谈不上男女爱情的喜欢。你对我来说,依然是个迷雾重重的陌生人,尽管和你相处时我感觉很舒服。”
      晓蓠气结。稚气未脱?这算是夸奖吗?“那你为什么这样说?”
      “离开哈图萨城后,沿途的见闻使我觉得自己的视野一直停留在帝都内,太过狭窄了。即便和其他神殿的祭司通信,所接触到的信息量也只是微薄一角。”
      “同意。所以才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随后,他方才的话令她意识到一件事:“对了,你准备怎么办?我是说你回到哈图萨会不会被重罚?”
      “也许会,也许不会。只要塔鲁殿下醒来,一切自会迎刃而解。仍然昏迷的话……”帕苏伊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径直看进晓蓠深褐色的瞳孔:“所以我刚才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晓蓠顿然脸红,原本消失无影的尴尬又重新涌现。“别玩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旅行的!再说你自己刚刚也说到,我的旅程漫无目的,而我要找的东西更是无处可寻。你这时又说想和我到处走?自相矛盾!”尔后她想到了塔鲁。脑中一旦出现他沉睡面容的影像,愧疚便漫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况且,我对不起塔鲁。伊纳尔即使恨我也很正常,我既辜负了他们两个的信任,也无法回应塔鲁对自己的感情。我不想再跟任何人有太多牵扯了,所以才想尽快离开。你也是,帕苏伊。”
      “是我的话启发你想到那样冒险的方法的。我应该再早些发现你误会了我意思。塔鲁殿下受伤昏迷的事,我同样有责任。如果要受罚,你不该是独自承担的一个。”
      晓蓠重重地摇头,“我们那边有句谚语——解铃还须系铃人。对应在塔鲁身上,就是雷击造成了塔鲁的结巴,说不定雷击能帮他治愈六年前遗留的病症。我想到这个主意后,就风风火火地制定了这个行动计划,没周全考虑突发状况要怎样去应付。像雷电这样的自然现象,我当然没法预知和操控,但是不可否认,是我亲手做了这一切,导致这个局面。所以你不必为减轻我的罪恶感而护短。”
      帕苏伊沉默了片刻。“也对。”
      “可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受罚,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一再连累帮助我的人。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晓蓠苦恼地望着窗外的蔚蓝海岸。
      帕苏伊想伸手安抚她,却始终无法做到。
      “我们出去走走吧。黄昏下的大海会很美。”
      晓蓠点头应允。她在心底疑问,帕苏伊怎么会知道?
      旅馆和西密拉海港仅一街之隔。没走多远,晓蓠便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的咸味和腥味,那是独属于大海的气息。
      清凉的海风阵阵吹来,连日来的不快心情似被一扫而空。
      映入眼帘是沿着海岸线紧密停泊在一起的众多船只,从大规模的远洋帆船到体型瘦小的独木舟,让人目不暇接。即使是在接近天黑的时分,货船的船主仍吆喝着商人协助卸货,小船的船家们则一刻不停地招揽客人,为生计忙活,收帆的渔船船身上铺开着一张张的渔网,渔家打灯在船舱内享用起忙碌了一天后的丰盛晚餐。这就是一个港口城市每天都会上演的鲜活场景。
      “有种叫人怀念的感觉。”
      “帕苏伊以前曾到过海边吗?或者乌加利特那样的城市?难道真的一直呆在哈图萨,没拜访过其他城市?”晓蓠微偏过头,仰视他的侧脸。
      “没有。我不记得我有见过大海。”
      “那真是神奇了。”
      “或许我是在上一个轮回里见过吧。”
      “你相信有轮回转生?”
      “你可是在和一个祭司对话。”帕苏伊侧过头,眼里装着静谧的笑意。
      “我一直觉得祭司什么的都是大骗子。”晓蓠遥望海景,没看见他的微笑。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让你信服的人或事。”
      “大概。不过那应该是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了。”
      太阳渐渐沉入海平线,热烈的余晖烧红了整个天际,将海面染成一片金黄。
      “我们该回去了。”
      “我还想多看一会。西密拉海港真的好美。”
      “入夜后的毕布罗斯将会很不安全,经常有盗贼出没抢去游人的贵重物品。”
      晓蓠又一次完败。
      两个人几乎是肩并肩地走在阔落的堤岸大街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安静而微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旅馆所在的街道。
      “已经,过去一天了。”晓蓠最终打破了沉默。“明天早上,我就要乘船离开。”
      “船会在西顿的海港停靠半天,如果有需要可以上岸购买补给品。”
      “我知道了。”晓蓠暗叹,这真是磨人的对话啊。
      “有条件的话,给伊纳尔殿下和皮瓦瑟希殿下写信报平安吧。”
      晓蓠苦笑,“我不会写字,只会画画。怎么办呢?”
      “所以幸好伊纳尔殿下他们决定把你救出来,否则你若是被流放到卡帕西亚的牧场奴役,没准三天你就累倒了。”
      晓蓠皱眉望天,“想不到元老院会这样判罚。听皮皮说近十几年来有少数农场、牧场变成了‘国中国’,在那里被使役的奴隶都遭到残酷的剥削和虐待。单是想想就叫人发抖。”
      “卡帕西亚的牧场归属大神殿管辖,情况不会那么可怕。只是你犯的是重罪,在赫梯的统治范围内还有什么资格指望刑罚会轻松自在?你应该高兴,判下来的不是死刑,也不是即日执行,不然要把你换出来就困难多了。”
      “奈琪她……大家千万不要有事啊。”
      “伊纳尔殿下是前皇妃诞下的幼子,当朝的四皇子,你要相信他。”
      在晓蓠堪比乌龟爬行的速度下,他们总算踱回到旅馆门前。正当帕苏伊要走进去之际,晓蓠忽然停下脚步对他说:“现在集市还在开,我去买点东西,你帮我捎回去。算是报答你们的一点心意!”她说罢就转身奔去,边跑边朝他挥手:“放心,我很快回来!”
      “晓蓠!”帕苏伊想追上去,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竟感到胸口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待收回神绪,再重新跑到路口,已全然不见人影。
      她要离开。晓蓠在奔跑时对自己说,离开,然后走得越远越好。远离在乎她或她在乎的人。
      塔鲁昏迷这件事提醒了她,自己每一个对历史人物的举动都可能引发超乎预料的后果,因此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多余的感情,谁也不行。包括图特。
      今晚,在这座城市,对帕苏伊,是最后一次。
      晓蓠赶到集市的时候,集市的商人们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家售卖海产品、手工艺品和刀具的商人仍在摆摊。
      她意兴阑珊地买完礼物后,开始沿路折回。此际她一心为待会帕苏伊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反应惴惴不安,丝毫没料到自己已被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悄悄盯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夜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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