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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重归雪桦园 ...

  •   才近雪桦园,沉霖便醒了,骤然而降的气温让她不由得不紧了紧衣衫,连睡意也醒了七八分。幻术只能让欺骗视觉,触感已经出卖了秘密。虽然雪桦的分布已经精确计算,考虑到一株雪桦能使多大范围产生冷意,墙壁也砌得很厚,但毕竟有温差在,靠得近了还是会有感觉。

      春日早晨已不很冷,微热的阳光照于蓬草之上,让人才一见,便觉有热意了。而园内却是四季如冬,才迈入未几,便觉衣衫单薄了。

      园中悄无一人,只有成滩的积雪随暖阳溶化,滴答滴答,清脆地打在大理石地板上。她抬头望了一眼枝上飞雪,不由得笑了,对渊说道:“看来我与这儿还是颇为投缘的,才离开那么几日,便又回来了。”

      渊将马拴于后院没有雪桦的地方,回头对她笑道:“你其实早已猜到会回来了罢?不过有些事便不是你能猜得到的了。”

      “还有什么比雪桦这种令周围生寒的植物和内外观不一的庄园,更令人难以猜测?”她问道。

      他抚过一枝雪桦,修指折弄着一朵初绽的雪桦花,头也不抬地说道:“雪桦再奇,也只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的前辈心血来潮移栽的。庄园再内外不一,你只要能进来,便不会为其所惑。世上有些东西,你永远也捉摸不透。”

      “那便是人心了。”她蓦然笑道。

      他但笑不语,走到一口井前,才抬头对她说道:“譬如这口井,你一定想不到下面有怎样的洞天。这就是为何我们放心让别人进来,也不怕他们再追来。更何况,既然已让他进来,就没打算让他再进来时,还活着出去。至少至今无非暗月之人能进了雪桦园,再安然归去的。”

      她望了望井口,并不很惊讶,反而淡然问:“既是如此,为何他们还未出现?莫不是你们的人……”

      啪嗒,一枝雪桦被折断了,他似是怜爱地抚着缺口,缓缓说道:“那便无需你多虑了。”语毕,他停下了拨弄雪桦的手,轻轻一划,手又隐没于似雪广袖之中。

      “你是想自己攀着绳子下去,还是我带你下去?”他问道,很是礼遇。

      她权衡了一下,觉来无碍,便说道:“还是你带我下去罢,你不是轻功挺好的吗?”

      他却是笑了,一把将她抱起,纵身一跃,立于井里的水桶之上,顺着水桶直达井底,方说道:“杀鸡焉用牛刀?”

      她才发现,井深约三丈耳,且是一口枯井,底部由石板砌成。至于她每天打的水,恐怕是从井外倒进来,好让她有水可打的,眼下尚有一些水残留于此,可真是本末倒置了。

      他解下腰间佩着的残月状玉石,镶嵌于井底石墙的凹槽之中,位于水面上方几寸之遥的一面石墙豁然上升,眼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密道。

      她往里望了望,不禁有些纳闷,问道:“这地道不与外界接触,不会觉得气闷吗?”她尽量把“缺氧”的意思表达出来。

      他收了玉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怎知这地道不与外界接触呢?”

      她立时明白了雪桦园的作用,不仅是作掩人耳目、遮蔽地道之用,还有隐藏通气口的功用。

      他那块残月状玉石好似钥匙一般,在门外镶嵌则开门,在门内镶嵌则关门。密道九曲十八弯,有时已是尽头,镶嵌上玉石,眼前便又豁然开朗起来。她不由得佩服造这密道的人,光是记住这走法已是不易,更何况建造乎?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才渐行渐宽,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仿若一个地下山庄一般,只是由于通风条件不良,并无草木罢了。饶是如此,山庄主人似是不甘寂寞,周围还可见些铁树石花,做工甚为精良,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两人行至一处厅房之前,他说道:“这是雪桦园的地下部分,因多为教徒居住所设,鲜少客房。而眼前这间,已是最好的了,便作你的房间。想必你也不喜人服侍,我便擅自做了主,未备有差使丫鬟。我的房间已搬到隔壁,你若有甚需要,尽管开口。为了你,暗月的一切人力物力皆可调用。”

      她听罢扁了扁嘴,说道:“说得好像我是什么贵客,其实也不过是个阶下囚。说罢,你们眼下想怎样?”

      他开了门,笑道:“你只需好吃好喝便是了,暂且无性命之忧。东使那边,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是活人,要找到容易。地宫可是死物,我们至今未有其消息。”

      听闻地宫尚未找到,她便又笑了,只要还有时间,她就还有回天之力。毕竟那个传说,她是一个字也没信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况乎她也不是挑拣的人,便随遇而安了。她放要坐到床上,便摸得身下锦被滑润,想起当日事,不禁黯了黯神色。

      却又只是片刻,她又恢复了精神。既然他们未限制她的自由,她便可随意走动了。

      她无事可做,便走出房间四下张望。当她走到山庄中央,抬头看去时,不由得震惊了。

      这座地下山庄顶部竟是露天的。根据井深三丈余可知,镂空的顶部距她所站之地至少十米。隐约可见往地下山庄顶部上数一丈之处,是雪白的天花板,可见地下山庄是位于整个雪桦园之下的。而雪桦园中的某些房间的地板是空的,好让地下山庄通气。看到这样的结构,她不由得愈加佩服制造者了,如此构造不亚于一座地下超市,其规模之大更是令人诧异,而地上的雪桦园也应是与地下山庄一样具有相当规模的庄园。

      一个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惊讶吗?我最初来时也甚是惊讶。”她回头一看,是渊。

      “这外头应是施以幻术来掩盖空缺的地板的罢?不怕有人一脚踏空吗?”她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问道。

      他低笑了几声,略有些阴沉地说道:“你觉得,有人能靠近那里吗?除了你和林公子,倒当真无人能如此自由地出入雪桦园。而且你们能接触的房间不过是那么几间罢了,雪桦园里的房间可有上百,而这些通风口,更是位于雪桦园深处的房间内。”

      她定神思索片刻,又问道:“这里都没有人吗?那我往后的日子岂不很无趣。”

      他更靠近了些,笑道:“多数人皆是有任务在身的,不常在山庄内逗留。即便是一些在山庄里的人,若非任务所需,也是不轻易出门的。分明是生死攸关之际了,你倒还有心思想无不无趣这种问题。只能说你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奉陪。”

      她眼底流过一抹狡黠,笑道:“难道要我战战兢兢地呆在房中,整日不出门吗?即便是末路,亦当存逍遥之心。更何况,谁人末路,还是未知呢。”

      他大笑,继而回道:“我从前也不信什么天生血统,只是见了你,便觉是了。要你呆在地下山庄,是教主的意思,我不能左右。不过你若是实在闷得不行,偶尔出去也还是可以的。”

      一个如此庞大的山庄,却是空荡荡的,整日处于阴暗之中,常住不仅无趣,或连人也变得阴郁了,也难怪多数教徒不在此居住了,她暗想道。

      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总算是把地下山庄的格局摸得七七八八,长舒了一口气后,笑道:“既是奉陪,你倒是出些主意啊,总不至两人干站着罢?”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平日里皆是有任务在身的,并无空闲娱乐。要我出些主意,那倒当真是为难我了。”他依旧笑道。

      她扁了扁嘴,说道:“人说杀手最可怜,果然如是。”旋即,她又灵眸一转,笑吟吟道:“不如你教我厨艺,如何?你烧得的那手好菜,我可是觊觎已久了。”

      “我倒不知你还原想偷师,倒也无妨,教你便是了。”他笑道,然后领着她步向了厨房。

      回廊里静悄悄的,除却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外,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整个山庄黑暗而静谧,惟有天顶上有几缕清辉,似是误入的飞雪。

      回廊的尽头便是厨房了,她不由咋舌,即便是厨房也相当雅致。烧火的炉子连些煤灰也见不着,厨台由光亮的白瓷板铺设而成,柜中所置餐具泛着幽光,似是银质的。几把磨得澄亮的厨刀平躺于青木案板之上,青瓷盘收纳于玄色小篮中,而碗筷则又置于另外的篮子之中。天顶上镌着些青丝翠竹,远些的墙上甚至挂着泼墨山水画,可谓极尽清雅之能。

      她好奇地问道:“如此雅致之地,怎宜生火做饭?”

      他稍稍蹲下身去,自橱柜的底格里取出些青葱,又在偏一些的格子里拿出些生姜,放于桌面上后,向远一些走去,边走边道:“这里已经许久无人做饭了,只是教主喜欢,做个摆设罢了。当暗月还是明月时,便有了地下山庄。起初是供人避难所用的,眼下并无战事,明月也不再了,这里便算是荒废了。其实另一处还有几个普通厨房,有些是存在了几十年的,有些甚至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教主不喜,便一直闲置在那儿。若不是你要来此,这里是不会有食材的。”

      她点头轻吟一声,暗叹道奢侈,不过是自己一人吃饭,竟应有尽有,可见暗月确然很重视自己了。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教主,从渊的话中辨来,似乎颇有些手段,坐上这个位置也是煞费了苦心的。自己要胜过这样的人,恐怕很难。

      她转了转头,才注意到厨房里还有一方小水池。走近一看,水池分为三格,以石板间隔,一类为鱼,一类为虾,再一类便是墨鱼了。

      他挽起衣袖,手上撵着细丝小钩,于各种各样的鱼中不过随手一捞,一条肥美的鲈鱼便被钩于细丝之下了。那鱼不停地挣扎着,水花飞溅,却不见渊沾染上半点。她暗自叹服,又一面自我安慰,自己厨艺不好和身手不行是有关的。

      她一旁看着,他将鱼置于案板之上,细细处理着。直到鱼鳞、内脏去净,再清水濯洗,切成块状置于一旁待用。接着,他将洗净的青葱一半快刀斩碎,一半切成两截,又将生姜切片,覆于青瓷盘底,成截的青葱置于中层,鱼块压在最上端,稍撒清水。他飞快地取着墙边的小瓷瓶,将调料撒于鱼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暗记下程序。

      最后一纸锡箔覆于鱼上,清蒸片刻,撒上葱末、香菜,便有诱人之香四溢而出了。

      她嗅了嗅鱼香,埋怨道:“你便只顾着做,连些工序都未讲明。”一边取了筷子洗净,准备品尝佳肴。

      他舀了些清水洗手,说道:“以你的聪明资质,我又何须多言?”

      “你真是太高估我了,我曾烧坏甘兰的一口锅。”她低沉着脸说道,想起当日情形,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厨神无缘。

      “我知道。其实我每次放调料,皆是随性罢了。高兴了,就洒些辣子陈醋,尝尝辛辣滋味。不高兴了,就洒些糖霜鲜奶,不忘曾有甘甜。”他并不动筷,只是低头看着鱼说道。

      她吃着鱼,嘴中有些含糊,也不忘说道:“要你说说调料成分而已,哪来这么多感慨?我若是不高兴了,能往酸汤里放白糖吗?”

      他又笑了,说道:“我若是知道你往酸汤里放白糖,不高兴也变得高兴了。”

      “胡闹!”她含糊地说着,并不生气。

      两人在厨房中悉悉索索地忙碌着半天,她也糟蹋了不少食材,连着下午也一阵捣弄,直将那白瓷烧成黑砖,方略略罢手。

      待到她走出厨房时,天顶上已无光辉照下,不想竟是傍晚时分了。她慵懒地伸了伸腰,捶捶腿脚,一阵随意兴起,便在回廊的栏杆边坐了下来。

      他随着她倚靠于栏杆上,拨弄着一株石花。只是这石花不会动,无法随着他指尖的弧度摇摆。

      她有些疲倦道:“今日暂且作罢,明日再来。经了这一日,我觉颇有见长。”

      他笑中颇有无奈,说道:“你是尽兴了,足足烧了三口锅。若让教主知道了,不怪你,非要我赔不可。”

      “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吗?失职,该赔!”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翘起双臂来。

      “你不觉得我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吗?连陪你说笑都能这么自然。”他笑道。

      “那你是别有目的吗?”她不过随意问道。

      “秘密。”他似是笑得更开心,暗淡的光线里,白衣甚是惹眼。

      又听到这个词,她多少有些不高兴,也多理会他,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了。一路上悄无人烟,整个山庄笼罩于漆黑静谧的夜中。她的身影于昏暗的光线中闪烁不清,仿佛这一瞬还在,下一瞬便骤然消失了。

      待她推开房门时,却看到两个人端坐在她的床前,似是恭候多时了。她也不惊讶,只是面带微笑,缓步向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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