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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初入雪桦园(二) ...

  •   良久,林濂睿才将目光从甘兰身上移走,问沉霖道:“这位姑娘是?”

      她以为他认出了甘兰的身份,才像审视犯人一般看着甘兰,不知他只是疑心而已。

      甘兰不等她介绍,先行作了答:“小女乃是甘大夫之孙,名谓甘兰。”

      他只是以礼相回复,始终敬而远之,笑容亦收敛许多。一番同她先前与甘兰一样的客套后,他问道:“冒昧一问,不知甘大夫平日里既是时常接济穷困病人,何以所食甚佳?”正是道出了她心中疑问。

      甘兰也是不紧不慢,回道:“家父去世前留下一份不薄之产,我常年在外,以贩售药材为生。而爷爷时有为大户人家治病,药资不菲,多有余钱。而平日里爷爷食宿简便,并不好铺张,只是因为两位的到来,方招待丰富些。”

      “这么说,还是甘大夫优待我们了?真是不胜感激呵。”他微眯起眼道。

      “不敢当,分内事。”甘兰垂眸笑道,泰然自若。

      听了这话,他难得对甘兰笑了笑,甘兰也抬眼回他一笑。那一瞬似刀光四溅,血花迸飞。只是须臾,便又恢复了宁静。

      方是时,甘大夫匆匆赶来,阻止了两人针锋相对下去:“林公子可让老夫好找哟,这个时辰了,也该看看伤口了,快随老夫来罢。”言罢,不由分说地要拉他走。

      他也不挣脱,只是瞥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便随甘大夫去了。她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要她提高警惕,只是来雪桦园的这些日子,她何时不警惕呢?

      当她回过脸来,才发现甘兰在笑,她问甘兰:“怎么了?”

      甘兰笑出了声,如银铃般清脆,抿了抿嘴说道:“姐姐同林公子是……?”

      她微一怔,不想甘兰这么直截了当,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垂眸道:“还说不好……”

      甘兰却笑得更盛了,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便是有些什么了罢?”

      她的本意是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还带时机明朗时方能定论,不料甘兰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略思忖,她也是笑了,顺着甘兰的话说下去:“便但愿如此罢。”

      甘兰温婉笑着,也未再说什么。

      晚上吃完饭,她同甘兰一起收拾残局。

      甘兰涤洗着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与姐姐也相处了一日了,尚不知姐姐自何处来呢。”

      “只是夏凉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罢了,不足为道。”她也是随意道。

      “那是怎么来了羌羯的呢?”甘兰问道。

      她顿了顿手,旋即低了眉眼,说道:“家有变故,便旅居羌羯就食了。”

      甘兰似是恍然般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

      浣洗罢碗筷,她便出了偏厅,坐在回廊阑干边歇息。雪翻星辉洒,风动鹊影倾,她闲来想想,不觉竟已是初冬了。

      沙沙——短柯不堪载沉雪,一枝雪桦断了。她一抬头,见他踏雪而来,面目有些肃然,不禁笑问:“怎么了?沉着张脸。”

      “以后没事少同他们说话,还不清楚他们什么来头,贸然泄露了身份可不好。”他犹是俨然,低声说道。

      她便有些不悦了,冷笑一声道:“说到谁人来头最不清,瞒我最多,莫不是你吗?”

      “我只是为你好。”他拧着眉说道,几乎是同时,她怒目而斥道:“我只是要知道真相!”旋即,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他却是蓦然莞尔,眉头舒展,说道:“看来,我还是不值得你的信任呵。”

      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她的目光便柔和了下来,语调也放缓了许多:“我知你为我好,然事情走到这一步,终需让我知道,不必过多担心我,我自然有分寸。”

      “那不是你能阻止的事……”他走到她身旁,要去抚她的脸,她却偏开了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言罢,起身回屋,不再回顾。

      寒风穿指去,他缓缓收回了落空的手,目光凝着她离去的背影,更深沉了些。

      她回房思来想去了一会儿,闷闷无事,便索性睡了。夜来北风紧,打得户枢阵阵有声。她蓦地从床上坐起,扶额太息,低喃道:“又失眠了。”她素来睡得很浅,禁不起半点风吹草动,况乎事事如迷雾重重,怎能安心入睡?

      觉来屋内有些闷了,她便索性起了身,挑灯去开窗。雪桦园于月华遍照之下显得格外宁静,白雪欺树,风霜凌花,时辰尚早,北风却是肆虐许久了。

      咻——风里掺着这别的动静,她眯眼一看,有人影忽闪忽现,再一抬首,他已在眼前了。她稍让了让身,他便从窗外翻身进了屋,然后有合上了窗。待她细看,惊觉他满目里都是疲倦。

      究竟是眉间心上愁苦,她还是不舍的,点着他的眉头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疲惫?”

      “有人不肯原谅我,我便只好来负荆请罪了。”他动了动嘴角,眸里依稀笑意。

      “夜半翻窗户,还好说是负荆请罪?”她也笑了,他这话虽于事无济,但还是令她宽心了些。

      “那你说说,想要我如何赔罪?”他笑着走近了些,“赔罪”二字说得特别重。

      觉得彼此靠得太近了,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些,他却寸步不让,又逼了上来。最后她抵在墙上,一脸无奈地说:“你这那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

      “那便让我来问问你不明察的罪好了。”言罢,他倾身向前,舔了舔她的嘴角。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姐姐,甘兰给你送了点夜宵……”甘兰方推开门,便看到两人依得甚近,忙转过了身去,讪讪留下一句:“是甘兰来得不是时候了。”未及两人应答,甘兰便匆匆走了。

      他有些扫兴地摸了摸她的嘴角,似乎是不打算继续了。她暗自庆幸,烛光昏暗,他未看清她双靥悄然镀上的绯红。却不料只是顿了一瞬,他更肆意地贴上了她的唇,眼眸迷离,只是柔然绕着她。他分明是愈加了力道,甚是狂妄地逼近她,却又低低地喘息着,仿佛多少倦怠都于此间倾泻。

      罢了,她也不禁微喘,涨红了脸,低声道:“这岂止是问罪,简直是判了刑了。”

      他笑着刮了刮她红云未消的面颊,轻声道:“天地为牢,死而止息,那我便陪你度这牢狱之劫。”

      “只愿度得眼下这一劫……”她喃喃道。

      他却还不正经,笑道:“你按着我的伤口了。”

      她才惊觉自己无意中按上了他的胸口,忙缩手道:“负荆请罪,总要治你点罪罢。”

      他只是笑了笑,不再逗她,柔声道:“莫想太多,早些休息罢。”继而松开了压在她肩头的手。

      她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后,躺回床上。她寻思着今日同甘兰说的话,甘兰今夜撞见这情境,怕是明日要与她说“姐姐,这还不算有什么吗”了罢。想想甘兰的笑眼,她也不禁笑了,睡得甚是安稳。

      夜空点点寒星散着明明灭灭的光,铺洒于上下一白的世界里。摇曳不定的,是那枝头轻声叹惋的雪桦花,还是梦里辗转反侧的少女心怀?再仰首,窗外风已平。

      林晨……是那个许久不闻的女声。

      林晨……她不知这声音突然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晨儿……她醒来了,窗枢严密,只透得斑斑光影进来,复柔然铺于被上,她的面上,清新可爱,让人爱不释手,却有捉摸不住。

      她伸了伸懒腰,整理好衣衫,推开窗户换换气。放眼看去,阳光下积雪消融,流光似飞虹,寒冰如明鉴,连枝头雪桦花也展露了素衣白裳,一派风雪初霁光景,看罢好不舒心。

      晨起再见着他,两人面上也是多了笑意。她先想起昨夜之事,面上不禁小染薄红,如初饮佳酿一般,并不很明显,只让人觉得气色很好。他却看透了她那点心思,附耳道:“可是偷吃了好酒?”

      知他暗讽自己,她也不甘示弱,说道:“只有些微唾沫星子,哪来甚么好酒?”

      “是吗?我可是醉了呵。”他轻笑道。

      还是说不过他,她便索性不辩了,嗔了他一眼便往厨房去找甘兰,却又听得他在背后朗声大笑了。

      初来雪桦园时,她也曾做过一顿饭,但甘大夫嫌弃得很,她自己也觉很不如意,只有林濂睿一人不计较。后来便照例是小二送饭来,她不再下厨了。待到甘兰回来,她便给甘兰打打下手,顺便学着做。

      看着甘兰做的饭菜,虽说不上色香味俱全,至少口感甚佳,她便有些懊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怎么地,现在如何也做不好一顿饭,明明以前还是挺拿手的啊。”她说的以前,已经是追溯到前一世的事情了。

      甘兰便抿嘴笑道:“姐姐也不必恼,自是学着点便好。就算学不成,想必林公子也不嫌弃。”

      “这事还说不好呢。”一提到他,她的言语便有些支吾了。

      甘兰依然是笑着,问道:“昨夜之事也是说不好吗?”

      她扇火的手登时一滞,抬起头不满道:“你们都合着伙来笑我!”她的脸上沾了些火灰,看起来约略沮丧,又带点儿娇嗔。

      甘兰便收敛了笑容,轻声道:“不说了,不说了。其实能笑一笑,也是很好的。”

      她抬着头看甘兰,觉得那一瞬的甘兰似乎神色黯淡了些,又说不出为何。

      甘兰意识到她正看着自己,也朝她那儿看去,有些黯淡的神色顿时转作惊慌,大呼道:“呀!一个不留神,粥都要烧糊了!”甘兰忙去端火上炊烟腾腾的粥,手指才及锅柄,便烫得收回了手。

      方才不留神,她只一味扇着火,现下一看,连锅底都烧黑了。

      甘兰看着这锅烧糊的粥,无奈道:“看来只能是再让小二送些吃的来了,吃完了我上街区买口锅回来。”

      她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看来我是与这庖厨犯冲了,左右做不成一顿好饭,现在好了,连口好锅也不剩了。”

      甘兰去客栈里找小二买些饭菜,小二与甘大夫熟络,便帮甘兰提了菜回来。甘大夫还在帮林濂睿看看旧伤,她们便先吃了。小二也不急着走,坐下跟她们聊了几句:“哎!眼下外边世道不太平啊!听说夏凉的使者要来访羌羯了。”

      她才吞罢一口热菜,口里饱足得很,未很留意小二说了什么,只随意问道:“他来就来呗,有甚不太平的?”

      “姑娘可是有所不知了呀!这夏武帝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此次遣使者访羌羯,怕是没那么简单。两国已有十几年没打过仗了,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夏凉突访羌羯,恐有变故了,这太平日子也是不久咯!”小二摇头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听着点风声,便赶紧避雨了罢。”她问道,全然未置心上。

      “还能怎么办,真打起来了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呗。只是可惜了这客栈,掌柜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些年,生意虽不很景气罢,也到底是心头肉。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掌柜的心里边不知道多难过呢!”小二叹气道。

      她却是倏地笑道:“飔风城乃是羌羯之都,若连这儿都波及到了,怕是你逃也晚了。安心擦你的桌罢!三年五载的还碍不到你们的事儿。”

      “早走方便,真打起来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小二似是不满于她比自己考虑得周全,死鸭子嘴硬道。

      甘兰在旁边喝着粥,未参与他们的谈话,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小二。她虽有留心,却也未置心上,只道是甘兰听得入神了。

      正此际,林濂睿与甘大夫来了。尚未入内,林濂睿便先朗声道:“今天的饭菜可真是特别香呵。”转过隔墙,他看见三人正边吃边聊,又瞥向那小二,挑了挑嘴角道:“原来是有大厨掌勺啊。”

      她看见他的眼神似有些挑衅,不知他对一个小二警惕什么,只是招呼道:“趁热吃罢。”

      小二见他来了,也是收拾了食盒,忙要告退。

      临走时,他还是特意瞥了小二一眼,才入座就餐。

      甘兰见人都到场了,便说道:“其实呢,明日便是甘兰的生辰。甘兰常年远行在外,也没什么朋友,两位若是不嫌弃,可否赏脸为甘兰庆祝这十六岁生辰呢?”

      许久没遇上什么喜事了,听闻有宴,不管大小,总归是高兴事,她便欣然说道:“承蒙甘大夫不嫌弃,收留我们多事。你既是生日,我们哪有不贺之理呢?”

      他虽未开口,但也不表示反对。甘兰便笑了笑,满眼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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