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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陈平生没有再来夜总会。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一切都没有因陈平生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安生依然周旋游迹于各色男人之中。纵情声色却又虚伪空洞。

      夜总会领班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一个可以让安生选择做与不做的名头,她知道夜总会里的小姐都拼了命的想挤上她现在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代表的,是可以不被随意践踏。她也知道只要她说一声,这里的老板就会为她推掉所有的应酬。可她没有,她接下所有的应酬,和看中的男人做/爱,只因想驱散心中如海水般宽广而无法消失的寂寞。

      送走一批男人,安生回到吧台,依旧是那个调酒师,他看着她,微笑,安生。

      调酒师不管面对谁,脸上都一直带着微笑,一种似乎可以看透众生的笑。他拿起调酒器,微微摇了摇,要来一杯酒吗。

      夜总会里散发着糜烂的气息,调酒师穿着米白色的衬衣,调酒器在他手中有节奏的晃动着,里面的液体随着容器的摇动发出微微的响声,安生眯了眼,拿起高脚杯旁的ZIPP0打火机,轻轻一碰,火苗在昏暗中绽放出奢靡的绿色。微微启唇,给我一杯吧。

      调酒师慢慢摇动着调酒器,不时往里面加些东西。安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吹灭火苗,调酒师的动作也停了,他将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安生,吉普森,尝尝吧。

      吉普森,是男人每天来都会点的酒。

      将酒杯推回去,安生摇头,给我来一杯黑暗玛丽。安生长长的头发微微卷曲,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在灯光下投出黑暗的阴影。

      调酒师将酒杯推回到安生的面前,这才是适合你的酒,黑暗玛丽太血腥,不合适你。

      安生没有接,伸出手托着脸,修长的手指微凉的触感让她的脸有些红,右手指尖微微的黑巧克力气味让她感到安心,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飘忽不定,此刻的安生看起来就像一朵黑玫瑰,糜烂而妖娆,散发着醉人的酒香。

      调酒师拿着布慢慢的擦着手中的调酒器,他比你更了解你。

      安生拿过放在高脚凳上的包,黑色的挎包,连接出镶着几颗水钻。是纪良生卖给她的,她一直留着,从里面掏出今天刚买的黑魔鬼,抽出一根,点燃,雾白的烟雾在昏暗上忽隐忽现。心里突然有些烦躁,安生起身,我走了。

      安生的身后,调酒师看着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看不清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幸福。

      夜总会里依旧人声噪杂,污浊淫靡的空气中飘荡着吵闹的DJ音乐。昏黄的灯光暗下来,吧台上那杯吉普森孤独的摇晃着身体,里面的液体在摇晃中释放着寂寞的气息。

      破旧的摩托车从安生身旁呼啸而过,刮烂了她的尼龙丝袜。殷红的血液从脚上留下,染红了原本的黑色。摩托车没有停下来,旁边的人也没有因此而驻足停留。城市充满着冷漠的气息,没有人会因为别人而停留,关心自己的,只有自己。

      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的花台坐下,脱下脚下的高跟鞋,安生有些发愣。伤势并没有很严重,刮破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流下的血液也已经风干。黑色的丝线从中间断开,纹路分明的越走越远。十块钱两双的丝袜,质量原来真的不怎么样。

      站起身,安生提着高跟鞋光着脚往那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方向走去。夜风吹起她的发,她的身影在高楼耸立的建筑之间显得无比落寞。

      她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

      女人的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疲倦苍白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可实际上她还不到五十岁。她穿着破旧洗白了的T恤,也许是从哪里的二手市场淘来的,肥大的袖子套在她瘦骨嶙峋的手上显得有些可笑。她的表情还是一样卑微而懦弱。

      她走过来,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安生。语气里带着忐忑。

      她侧身避开女人的手,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她不习惯别人的触碰。她更加烦躁,拿起手中的烟吸了一口,你来干什么。

      女人缩回手,语气里有着沉重的疲惫和微微释然的解脱,他要死了。

      安生可以想象女人这些年是怎样过的,那个男人酗酒,打人,烂赌。似乎所有的毛病他都占全了,那个家常年充满着酒臭与暴力。她还在那个家的时候,女人的身上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淤青。就连女人怀上孩子后,也没有停止殴打,只是不打肚子。后来知道怀的是女胎,打得更厉害了,活生生的将女人打流产了。可女人却选择一味的隐忍。甚至连逃离的勇气也没有。

      烟雾从安生的口中吐出,那又怎样。微微拉了一下衣领,深夜的城市,散发的冰冷的气息。

      你回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将高跟鞋放到地上重新穿上,安生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父亲,我没有父亲。

      安生从没有从男人的身上感受过父爱。男人爱酗酒,记忆里最多的就是男人拿着酒瓶子让她去给他打酒,如果回来得完了,就会挨上一顿。男人的鼻子因为喝了太多酒变成了酒糟鼻。一说话嘴里就有一股浓重的酒味。高兴的时候会给她几颗糖,不高兴的时候就连饭都不让吃。

      所以安生选择了逃离。

      女人的头发凌乱,脸上已经留下沉重的岁月痕迹,伸出手抹了一下鬓发,安生,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父亲。

      女人生性懦弱,重不曾说过重话,更不曾勉强过谁。可安生知道,今天她要是不答应的话,女人是不会走的。

      安生语气不耐,知道了。

      女人走了,安生没有挽留。亲情在她的世界早已淡漠。游走在世界的边缘,她早已不相信情感,烟蒂从手中落下,带出点点火星。女人的背影婆娑,过于沉重的压力让她的背过早的弯曲,斑白的头发在夜色中漂泊。

      女人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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