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不忧伤》莫芽

4、跟踪

　　“小布，你要报哪一个社团？”
　　真子抱着大桶的冰激凌问。
　　军训刚刚结束，风风火火的社团招募活动也开始了。上大学当然要选择一个社团来混了，否则就太老土了。
　　小布摇头。
　　“我今天去转了一下，有交际舞协会、摄像协会、棋类协会、动漫协会、话剧社、文学社、英语角、跆拳道协会，还有太极拳协会，什么长城协会、五四协会等等，五花八门。对了，还有美术协会，轮滑协会……哎呀，反正很多就是了。挑得我眼都花了。”真子无奈地摇头，吞下一大口冰激凌。
　　真子的目光瞄到放在小布手边的画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布拿着它。于是好奇地问，“小布，你会画画吗？”
　　小布怔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落到画簿上。白皙的手摸了摸画簿的封面，点点头。
　　“那你就加入美术协会啊。我听说美术协会还是咱们指导员墨香老师建立的，她曾经可是风靡整个华美大学的才女呢。”真子羡慕地说。
　　“对了，小布你还没说那天来接你的男人是谁呢。”那个人长得好帅啊，明亮得如同一道光。不像卓羽辰，虽然也很帅，却阴暗得让人害怕。一想到他，真子就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
　　“他叫旭阳，是……我哥哥。”小布淡淡地解释。
　　真的只是哥哥吗？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布你真幸福耶，有个那么帅的哥哥。像我就没有，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连个想撒娇的对象都没有。”
　　幸福？有个很帅的哥哥就是幸福了吗？小布的手再次放在画簿上，轻轻摩挲。
　　“我想，我还是加入话剧社吧。说不定以我的花容月貌还能混个主角当当。”真子摸着自己的脸自恋地说。
　　她那副俏皮的模样逗笑了小布。
　　真子真的很好呢。
　　“自恋狂。”
　　这句话不是小布说的，而是出自另一个人之口。
　　这个声音，这个讨人厌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她也忘不了。真子愤愤不平地抬起头，果然是他。
　　小布奇怪于气氛突然地僵持，抬头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单眼皮，皮肤呈小麦色，嘴角微微上扬，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真子，从未移开过。小布甚至感受到那目光中闪动的情愫。
　　“我记得今天好像是星期一吧？”真子不悦地问。
　　那男生耸耸肩，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下，然后又将她面前的冰激凌拿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真子瞪他，伸手就要抢。却被他隔开。
　　“喂，江炫，那是我的冰激凌。”
　　“吃一下又不会死。”男生在说话间已经将剩下的冰激凌全数解决掉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布轻声说，不想打扰他们。
　　“等一下，小布，我送你。”
　　真子想站起身，却被身边的人用手臂挡了回去。真子瞪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就是小布啊。”江炫喃喃地说。
　　“什么？”回过神来的真子这才发现小布早就离开了。“都是你啦。说，你为什么逃课？”
　　“想你了。”江炫懒懒地靠在座位上，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真子白嫩的脸瞬间布满了红色，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
　　江炫笑，大手揉乱她的长发，“怎么？突然发现爱上我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记铁砂掌。
　　“你这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耶。”捂着被击中的胸口，江炫皱着眉说。
　　“谁叫你乱说话？小孩子，口无遮拦。”
　　“你也只不过大我一岁罢了，什么小孩子？”江炫有些不悦地抱怨。
　　就因为他比她小那么一年，所以成了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唉，她这个古板的脑袋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啊？真是伤脑筋。
　　“少废话，快回去上课。高三很重要知不知道？”
　　“那你答应今年陪我过中秋。”他乘机提要求。
　　“喂，现在上高三的是你耶，随便你爱上不上，关我什么事。”她才不上他的当呢。
　　江炫耸肩，“那好吧，反正逃都已经逃了，我就去游戏厅转转吧。反正也有好些日子没去了，还真有点怀念呢 。”说着，就要起身。
　　真子急忙拽住他的衣袖。去游戏厅？那还了得？她可没忘了游戏厅里都是些什么人物。“好了，好了。我答应陪你过中秋就是了，你乖乖回学校，不要靠近游戏厅一步，知不知道？”
　　江炫忍着笑，问，“你会送礼物给我吧？”
　　“礼物？”
　　“不要就算了。我看我还是去游戏厅吧。”
　　“知道了，礼物。”真子认命地点头。她真是被这家伙给吃定了。但她就是没办法不管他。
　　※ ※ ※ ※
　　小布一个人走在琳琅满目的商业步行街上，她的胸前抱着那本画簿。
　　她的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但她却感觉到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个体。她的世界里除了孤寂，就只剩下了苍白。
　　就如同她手中画簿里的每一幅画一样，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她一个人静静地走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人迎面走来不小心撞到了她。小布踉跄得后退一步，靠近了某人的怀里，才幸免于难。
　　“对不起。”她低声说，退离那个陌生的胸膛。
　　除了占旭阳，她不习惯跟任何人接触。
　　那人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小布慢慢抬头，视线触碰到那一双充满孤寂的眸子时，心狠狠地敲了一下。
　　“是你。”她怔怔地说。
　　“一个人在发什么呆？很危险。”卓羽辰语气淡漠地说。
　　小布低下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卓羽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太阳慢慢靠近西山，小布才停下脚步。
　　卓羽辰在离她五米的地方停下，双手插进裤兜里，表情漠然。
　　她又再沉思了。
　　看着她神情飘忽的侧脸，他有种想要用力摇醒她的莫名冲动。为什么会跟着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看到她跟真子在一起时，就不由自主地给江炫打了电话，让他转移真子的注意力。而他则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很傻。他知道。但他没有办法。
　　当她细心为他包扎伤口时，心里就好像有什么断了。
　　也许是寂寞吧。那颗心寂寞了好久，久到他以为会静静地死去，但她却出现了。她不漂亮，勉强算是清秀，却莫名地吸引着他。
　　“为什么？”
　　轻而淡的嗓音传来，换回了他的思绪。卓羽辰这才发现牵动他心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到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小布又问了一遍。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看到他就会心痛？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孤寂？
　　“不知道。”
　　小布低着头，紧紧抱着胸前的画簿。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她浑身都在颤抖。卓羽辰忍住要碰她的冲动，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然而，她却没有再开口。
　　小布招来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卓羽辰站在夕阳的余晖中，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离去。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跟他讲话。
　　※ ※ ※ ※
　　“小布，吃饭了。”
　　戴着围裙的占旭阳敲了敲小布的房门，推门进来。
　　一直坐在窗台上的小布怔怔地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从回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占旭阳关心地问。
　　小布摇头。
　　“莫非是小布有喜欢的人了吗？”占旭阳笑着问，眼睛却明显地暗淡了下来。
　　摇头。
　　眼睛恢复光亮，占旭阳半开玩笑地说，“小布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否则我可是会吃醋的。”
　　小布抬头看他。
　　“开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茄子。”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占旭阳说。
　　红烧茄子并不是她最爱吃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是她最喜欢的。之所以喜欢，是因为那是母亲生前最常做的的菜。所以才会让旭阳误以为那是她最爱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因为没关系不是吗？是不是最爱的，对她一点区别都没有。她这么无欲无求是不是太怪了一点？毕竟她不是得道高僧，也不是看破红尘。
　　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父母走了之后，她连笑都不会了。如果没有旭阳，恐怕她现在早就堕落了吧。
　　亲戚们争先恐后地抢着收养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不是因为善心，而是因为父母留给她的遗产。
　　当她看着熟悉的亲人为了争她的监护权而吵得不可开胶的时候，她那时在想什么呢？她已经记不清了。直到刚满十八岁的旭阳站出来将她带离乌烟瘴气的战场，她才发现自己是活着的。
　　她需要旭阳，需要他给的温暖，需要他给的关心，但他却不需要她。
　　没有人会需要一个废人，一个累赘，一个包袱。
　　旭阳心里在想什么呢？应该很累了吧？照顾了她整整八年，即使是圣人也会感到累吧。但她却不想离开他，离开这个唯一可以给她的生命带来光明的人。
　　她渴望光明，但又有谁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是一片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