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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就算失去生命也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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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一切都会有新的方向。但她已经不习惯于向后看了。有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会被时空的黑洞吸走。所以,她会告诉自己说,向前看吧。就算你的未来捉摸不定,但你起码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未来。隋慕夏,你不能让你的孩子活得像你一样,决不能!
面对着白祈川,她一动不动。他的眼里分明灼烧着一些东西,她看得清。而他刚才说的话,她也听得清。
“祈川,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因为我犯下了大错,所以我注定要受惩罚。我的惩罚就是心被你的不原谅凌迟。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永远也不会再把我当做最亲近的人,永远也不会……像在那些阳光灿烂的清晨里一样地对我笑了。”他双手握着的拳,颤抖不已。
“祈川,我以为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只会转身离去。可是我并没有想过,我们的再会面是这样的光景。”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仿佛没有一丝起伏,“读着你的那封信的时候,我总会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美好的画面。你看,美好这个词,其实让人挺难过的。我们没过过太好的日子,但是我们相依为命。而且我一直都明白,你拼了性命也要把最好的东西给我,那已经不只是因为赎罪或者所谓的拯救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我们是亲人。”
他的脸愈发的苍白,他低下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没有挣扎,低眉说:“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都记得。我不能轻易地将原谅或者不原谅说出口。因为也许……我还没有考虑的太清楚。现在只有三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第一,是保证我腹中孩子的健康;第二,是找回我走失婆婆;第三,我想回到我丈夫的身边。”她出门太匆忙,忘记了带手机,如今很担心丈夫一边要疲于寻找婆婆,一边又要焦急的找她……
他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小慕夏,你把我推得那么远,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走近你过。你以前是那么弱小,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小草。我总是忍不住顾看你,生怕你不小心会生病、会被别人欺负。不管我在做什么,你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牵挂。不管我要遭受怎么样的腥风血雨,只要是为了你……我就义无返顾。因为我知道你是多么……多么需要我的保护,因为我知道没有我,你就没法生存。我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知道该放手。我早就知道今天会来,但我还是预感不到这么深的疼……就好像皮肉分离一样,我看到血滴落在地上,都快积成了湖,可是我无能为力。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祈川,别责怪自己。”隋慕夏闭上眼睛,已然没有力气。她的安慰再温暖也抵不过拒绝的冰冷。他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记忆回到那个炎热夏季的午后,她拖着被人撕烂的书包疲惫地推开房门,白祈川正在摆放着新给她买的书桌。她对上他的眼,马上又别过头去。他一眼就看到她嘴角的伤,沾满泥土的衣裙,和神情里淡淡流露的忧伤。他冲上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摇摇头。
“又是那个什么五人帮?你们班的大小姐俱乐部?她们又欺负你?”白祈川追问着,她还是不回答。他知道五人帮是什么,那是隋慕夏所在的初中最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也是最让他生厌的组织。也不知道那五个成员到底是是多么自诩高级的家世,能这样为所欲为地欺负自己看不上的人。而总是考年级第一、出身底层的隋慕夏一直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电视里的□□少年们都是挥舞着砍刀和棍棒在街巷里厮斗,而白祈川并不需要这些武器。他赤手空拳夺门而出,他要给那些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底的人们最沉重的一击。
就在他要走出大门外的时候,她从身后拽住了他。她的手,娇小而有力,一直如此。
“祈川,算了。”她仰着眸子看他,明瞳里是水一样的温婉,和冰一样的坚硬。
“怎么能算了?怎么可以算了?她们一次有一次这样欺负你,她们以为自己是谁?”
“她们这么做,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眨了眨眼,声音淡而柔软,“你和我也一样啊,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愣住了,眼神一瞬间暗下来。他无言以对。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她的淡然从容竟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最深处的张皇失措与恐惧阴影。他知道啊,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她是谁。但最可悲的是,他不能告诉她。他知道,那个秘密出口的一刻,必将是他们之间这种互相依存的平衡被损毁殆尽的一刻。
不同于莽撞青春时代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言语。一路护送她回家。然后迅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她没有看到叶沧夙的车子停在家门外,怕是他还在外面寻找。她连忙进门,发现只有阿卓一个人在,连小陈也出去找人了。
她用家里的座机给叶沧夙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而沙哑。她知道,她一定是让他着急了。
二十分钟后,门口响起刺耳的急刹车声,是叶沧夙回来了。她迎了出去,他的脸上有尚未消散的怒气。
“你有没有事?”他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我没事。”
“又是没事?”他的黑眸里写满了质疑,“有人看到你晕倒了,五六个人冲上来想要对你不利,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发疯一样的人把你抱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是谁要对我不利。但你说的那个发疯一样的人……”
“是白祈川吧?”他没好气地问。
“妈找到了么?”
“妈没找到,但幸好把你找到了。”他越来越没好气了,纵然还是那张意气风流的俊脸,却挂上了厚厚的冰霜,“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从现在起,一步也不许出家门,明白么?现在是非常时期!”
“我明白。”她很清楚,他不想她出事。如果她出了事,会拖他后腿的。
他怔了怔,“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听话不好么?”
他端起她的下颚,审度着她并不闪躲的目光,“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她狠狠地给了他一拳,“那行。既然你这么怀疑,以后我都不听话了!”
“知道了,我不该怀疑的。我只是气自己,明知道现在是个敏感时期,邱逸寒那边很可能会有所动作,我竟然还把你一个人留在车里。”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随即眉一舒展,突然说,“不过我更气自己的是,竟然给了白祈川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忽然之间,有些念头在脑海划过,她连忙说:“我想起一件事……我想,我知道妈在哪里了。”
隋慕夏告诉了叶沧夙一个地方,她曾陪婆婆一起去过那里。她还在那里见过“死而复生”的白祈川。
当夜已经被黑幕完全笼罩的时候,叶沧夙将母亲从佛堂接了回来。据那里清修的人说,叶母从下午去了那里就一直在念经,说要祈求自己女儿的平安。
面对妻子,叶父始终是无法将责备说出口。
自从发生了叶母失踪事件之后,叶沧夙安排了更多的人看护母亲,却依旧不让隋慕夏靠近母亲一步。对于这两个对他都十分重要的女人,他不愿意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而隋慕夏本来已经和丈夫商量好的打算帮助婆婆康复的计划,也因为那个晚上的突发事件,无限期延后了。
转眼间,隋慕夏的肚子已经圆的像皮球一样了,而她的脸却依旧清瘦。她睡眠不好,眩晕的症状还是时有发生。韩医生来看过,说是她体质的原因,给她开了一些食疗的方子。叶沧夙就好像监工一样,每天都要看她把大碗小碗的汤汤水水喝完才准她上床睡觉。
“我吃不下了。”她端着碗,可怜兮兮地望着坐在灯下看文件的丈夫。她知道,就算此刻他的眼睛看的是手中的纸,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她碗里的汤到底剩了多少。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知道销售部的Wendy么?她怀孕的时候就不需要喝这些!”她决定还是要做一些垂死挣扎的。
“谁告诉你的?”他依然没有抬头,视线深埋在文件里。
“陌陌说的。”
“看来以后不能再让她接近你了。”
她瞪着漆黑的大眼睛,“为什么?我只有这一个朋友。”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找一大票的朋友。”
“我才不要。”她冷哼了一声。绷着脸坐在床上,开始出神。她的世界就好像一座玻璃灯塔,每一寸都是他为她精心建造的。他给她一个家,给她朋友,给了她一个……孩子。这男人,怎么好像是她的造物主一样?而最让以前的她最不解的一件事就是,现在的她竟然对他为她做的一切……都甘愿欣然接受。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身长腿长的男人立在了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碗,说:“路陌陌有没有说,那个什么Wendy的脸和你一样瘦的脱相?”
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那就对了。有的女人怀孕的时候看上去从头胖到脚,那是因为她吃进去的养分都被自己吸收了,孩子根本抢不到。而有的女人,比如你,怀孕的时候除了肚子全身瘦得像竹竿,那是因为你肚子里的那位很能吃,把你的养分都夺走了。”他舀了一勺热汤,言简意赅地说:“所以,喝。”
“按照你的说法,我肚子里的那个,很像你啊……”
“所以呢?不像我该像谁?”他眯眼,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耸了耸肩,眼里有些许迷思:“叶沧夙,你怎么会懂这些奇怪的道理?”
“这不是奇怪的道理。这是孕期常识。”
窗外,月已爬上树梢,银色的月光照进他幽深的双眸,特别的好看。她喝了一口他喂的汤,说:“可是,你在我心里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会去看什么《孕期护理100问》之类的人。你是……”
“是什么?”又一勺毫不客气地送到了她的唇边。
“你还是比较适合看风险投资意向书之类的东西。”
“那东西能让我老婆怀孕么?”
她怔住,差点呛着,“叶沧夙,你神经病!”汤汁从嘴角溢了出来,她捶了他几拳。
他依然平静,分析着:“这是正常的情绪波动。距离你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你这么躁郁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躁郁?”被他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躁郁了。
无奈地喝完了一整碗汤,她觉得不仅是肚子很沉,连头都有些沉了。依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位置,因为肚子。
怀孕期间,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身上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如叶沧夙所说,那叫情绪波动。她发现孩子越长越大,她却好像越来越小一样。虽然知道他日理万机、工作纷繁,她还是每天都盼着他早一点回家。他一回家她就上去抱住他,顺便问他有没有把她想吃的东西买回来。她喜欢在给孩子弹竖琴的时候,他在旁边听。她喜欢他将耳朵贴在她浑圆的肚皮上倾听的样子,每次他这么做,她都会伸手抚摩他细而硬的发。她对他的依赖,正在无止境的加深。
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隋慕夏看到了报纸上的头条,本市多元化经营领军者青恒集团涉嫌庞氏骗局,集团首脑正在接受调查。细看报道她才发现,邱逸寒涉嫌的不仅是庞氏骗局,还有当初MODA的纵火案等一系列事件。而且那字里行间明显已是证据确凿的意味。看来,叶沧夙终于一点一点地收集到了邱逸寒的每一个罪证,在这一刻就要将他扳倒了。
看完报道,她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这件事她居然是看报纸得知的,这些日子他日日早回家,两人每天朝夕相对,他对此却只字未提。也许,他觉得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可是,媒体都已经报道了……
两日后,邱逸寒失踪。他双眼失明的父亲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接受调查,也不接受任何采访。青恒集团一切业务暂停。
隋慕夏每天追踪着相关报道,看报纸看到两眼酸涩。那个下午,她抱着报纸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床上,报纸也被人取走了。身边有熟悉的气息,她侧头一看,发现丈夫正斜倚在旁看着一本书。
她揉揉眼,爬了起来,身子沉得好像有只手在拽她。见她这么幸福,他轻笑着帮了她一把,“醒了?”
“你怎么会来这么早?”
“已经九点了,”他补充道,“晚上。”
“九点?可是我明明记得是……中午。”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嗜睡了。没办法,睡不好和睡太饱都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常见的毛病。
“叶沧夙啊,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么?”她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他的从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要挑战孕妇的耐心。”
“所以,你知道了?”
“现在每篇报纸都在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告诉我么?”
“没什么。只是有几个可以帮忙的线人。”
“那个你经常秘密见面的Felipe?”
“还有几个人。”
“叶沧夙,你真是手眼通天。”
“老婆,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这场大翻盘,来得太平静。与其说是一场对于青恒的生死浩劫,倒不如说是叶沧夙掌心一翻就轻易发生的事。她惋叹了一声,“你自己猜。”
他搂起她的肩头,“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完。我现在只希望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不要被外界的事影响到。”
她懂他的苦心,但这些外界的事,她着实关心。
那天晚上,有个女人独闯云顶别墅。隋慕夏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争执声。她点开灯,发现丈夫不在。走下楼梯,她看到段淋漓正被两个人往外架出去。
“把祈川还给我!还给我!叶沧夙,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不择手段的混蛋!你毁了白祈川,你这个刽子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段淋漓被人架了出去,强行送上了一辆出租车。
隋慕夏全身僵硬地站在楼梯口,心好像被一根细细的线拴住了。是她听错了吧?段淋漓说的话无非是在表达一个意思:白祈川死了,而她的丈夫正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