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爱穿心》甜柠檬爱JQ

65、【记忆这幅画】

　　这种感觉，怎么会不熟悉呢？她初来MODA的理由是什么？
　　隋慕夏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在嘎嘎作响，颤抖的感觉，遍布全身。

　　叶沧夙回过头来，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她，大步走过去，搂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她。
　　“你真的做了？”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不稳。
　　“嗯。”他压低了声音。
　　他说“嗯”？所以他……真的杀了白祈川？

　　隋慕夏曾经走过一条河，现在似乎，出现了一条更深的河流。
　　那个时候也是段淋漓指着叶沧夙的脊梁骂他是杀害白祈川的凶手，她坚定不移地信了，她几乎是和段淋漓站在同样的位置，从心里咒骂这个冰冷凶残的男人。那是她是祈川啊，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支柱啊。而他，杀了他。她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行走在这人世间，只为了给祈川报仇。为了白祈川，做什么都无所谓，失去什么也无所谓。因为，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
　　现在，她什么都有了。但是白祈川的命……是真的没有了。

　　她憋住没有追问。他什么也没说。那一晚，漫长的让她饱受折磨。
　　她的枕边依旧是那个宽厚结实的肩膀，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匀称的呼吸声。可是她知道，他也没睡。
　　死了的那个，是她的祈川啊。

　　记忆回到那个炎热夏季的午后，白祈川的脸因为愤怒而变了形。自从他开始混帮派之后，他越来越擅长装凶。但他从来也不会那样对她，他那一刻的气氛也并非刻意佯装而出，他是真的气，真的恨。她知道，他恨不得要将一切欺负她、侮辱她的人都撕成碎片才甘心。他是她的，保护神。
　　“她们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们太知道了！她们的父母有的是所谓高官，有的不过是有几个臭钱！这个世界对于她们来说是什么？是践踏别人的乐园！她们手中有一把无形的剑，象征着家世赋予她们的最高权力。所以，她们为所欲为。但是那把剑对我来说，只能失效。我不在乎她们身上那些狗屁光环！因为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小慕夏，我要杀了她们！”
　　他要走，就没人拦得了他。他要杀人，又有人能夺下他心中的刀么？
　　“别再为我杀人了。”别再——那两个字一出口，透着些许无奈和无尽的愧疚。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怔住了，也一动不动。他做的都是为了她。可是他从未想到，他也给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心灵负担。她再淡然自若，气质清华，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能承受的苦痛、折磨与沉重如山的压力早已达到极限了啊。

　　隋慕夏没有问，叶沧夙没有说。一个叫做真相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人去把它叫起来，在现实世界掀起潮涌。
　　隋慕夏被安排进了中心妇产医院的高级病房。三天之后，孩子就会降生。
　　她开始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梦，梦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情绪太复杂，也太泛滥，即使每每叶沧夙轻轻把她唤醒，她还是会颤抖地低呼着什么……

　　她在梦里再次见到了夏木。她想起当年听到夏木与那个男人的对话。
　　“这孩子模样好，和我妹妹是有几分像的。我把她摆出来，说是我妹妹的失踪的女儿小夏，谁不信？”
　　“人家要做亲子鉴定呢？”
　　“亲子鉴定？随便他们做。你知道我妹有个习惯吧？她喜欢收集小夏的一切。她出国前可是一直在拜托我帮她找孩子，我当然就有很多小夏的东西。你猜，那里面没有小鱼的头发么？”夏木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中目光狡黠，“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这孩子听话，一切都会按我的计划进行。当然，她得先会弹那个该死的琴。”
　　夏木的妹妹是著名的竖琴演奏家，在与丈夫共同飞赴澳洲巡演的时候坠机遇难，留下了大笔遗产。
　　“喂！你这个死丫头！不是让你去学琴谱么？你在这儿偷听什么？”夏木发现了角落里的隋慕夏，大步上前挥手就是两个耳光，“小小年纪倒是挺精的。你应该庆幸你爸妈给你生了带色的眼珠儿，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可是我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你得感谢我，你得对我感恩戴德一辈子！明白么？”
　　一辈子……感恩戴德么？

　　“你想听听我的事么？”那天，雨燕来看她。雨燕的眉眼徒增了些俏丽，这些日子似乎过的还不错。
　　而侧坐在床边的隋慕夏却没什么神采，她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我和叶老很有缘分。我爸爸是叶老以前的老部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过世了。此后，叶老一直培养我。只可惜我不争气。”她的声音淡淡的，仿若在谈论他人之事，“我因为一个男人，放弃了叶老给我的一切。”
　　“那个人是诸葛么？”
　　“我就知道不会猜叶沧夙。可是不幸的是……还真的和叶沧夙有那么点关系。”
　　隋慕夏微微抬眸，“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是叶沧夙的安排，我也不会和诸葛走到一起。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你老公大人的美男计。诸葛只不过是他用来把我从他老爸身边撬过来的……工具。”
　　“你也看得出来。叶沧夙花了很长时间在和邱家斗争，但绝抵不上他与他父亲斗争花的时间那么多。”雨燕的双眼，泛着光泽，说这话时还玩味地笑了笑，“你要说他们是仇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不过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子，可是生错了家庭。你知道李世民和李渊吧？”
　　“他们应该不是那样的关系。”
　　“只能说有点那个意思吧。”雨燕将视线从隋慕夏的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晴朗无云的天空，“如果叶老同意的话，我也许会和诸葛结婚。”
　　“有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
　　“既然你以前是中了美男计。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帮沧夙做事呢？”

　　雨燕妩媚一笑，“你是他老婆，难道这还不明白？你的丈夫绝对有着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为他办事的魅力。”
　　隋慕夏的眼神，一瞬间暗沉下来。这种魅力，叶沧夙无疑是有的。那些手腕，他也是有的。有时候，他就像站在一张人间棋盘之上俾睨众生的神一样，神思微动，棋子已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雨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意盎然，“你知道么？我父亲牺牲之后，我家里一直是妈妈在操持。妈妈性格懦弱，体质也不好。所以我舅舅就声称来帮忙，其实把叶老给我们维持生活的钱都诓骗走了。妈妈拿舅舅没辙，因为是亲弟弟，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很害怕我舅舅。每次他一去我家，我就跑到一条街外的大院，在叶老家楼下溜达。那时候叶沧夙、诸葛他们常常在那里玩大家游戏。对了，还有他弟弟。”
　　“弟弟？沧夙的弟弟？”
　　“对，他的弟弟……叶瑾青。不过，已经被老爷子除名了。你在家里没看到他的任何一张照片，也没听过任何关于他的事吧？就连叶伯母，也从没提到过叶瑾青吧？因为这小子几年前干了一件混事儿，一件足以让叶老把他踢出地球的混事儿。”
　　隋慕夏隐隐想起来，叶沧夙曾在和诸葛交谈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过自己有个弟弟。

　　“其实，叶伯母的病情这么糟，不仅仅是因为佳倩的事。还因为叶瑾青。但是，那个天涯浪子如今怎么可能在乎他母亲的病呢？如果他还有一丝在乎的，也不会干出那件事儿了。说起来，叶伯母对叶沧夙一直有怨，不仅是怨叶佳倩的事，还怨叶瑾青的事。在她老人家看来，这两个孩子离她而去，都是因为叶沧夙。不说这些了，慕夏，我还没给你讲完我的故事。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我舅舅么？”
　　“他很凶？”
　　“倒也不是。我的舅舅，是个很脏……很脏的男人。他……”雨燕顿了一下，静静地说，“会弹竖琴。”

　　就好像面前有无数片碎片，在一瞬间飞向彼此的身边，拼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图画。隋慕夏下意识地手抚着鼓起的肚子，难以置信地说：“你的舅舅……弹竖琴？”
　　雨燕点点头，“他以前是乐团的，后来被开除了，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他倒人家家里教孩子弹竖琴，结果差点被一个女孩儿的家长打断腿，因为他手脚不干净。这一点，你也应该很清楚。”
　　隋慕夏不置可否，脸紧绷的可怕，她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雨燕那双明媚的眼。

　　“我一直很想见见那个人呢。他是叫……白祈川是么？可惜，他死了啊。”雨燕的眼神仿佛一道直线，穿透了病房的玻璃，径直落在窗外挺立的大树枝杈上，“听说，只差那么一步，就可以救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
　　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原谅。那一切，真的能原谅么？白祈川是她的劫，而叶沧夙，是她的命。

　　她以前问他，“祈川啊，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要逃到哪里去？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他那时回答，“不会的，有我在呢。从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又是一辈子。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天了。路陌陌在隋慕夏的病房里跑前跑后，比阿卓还要忙活。她的热情和殷勤俨然就是隋慕夏的娘家人。
　　“慕夏，你到时候不要害怕。我看书上说，很多疼痛都是因为紧张造成的！你只要深呼吸……深呼吸……”说着，路陌陌做出了深呼吸的动作，“照着我这么做，孩子很自然就跑出来了哦！”
　　阿卓在一边裂开嘴乐了，“路小姐，你这说的可就不对了。那孩子怎么还有自己往外跑的？”
　　路陌陌一耸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我那就是个比喻。很形象的比喻啊。而且，我是为了让慕夏放松。”
　　阿卓像是跟陌陌卯上了，又说：“可是，我也没见慕夏怎么紧张啊。只不过今儿早上阵痛的次数好像增加了。你看咱慕夏多厉害，再怎么疼也不哼一声。就皱着着眉头捂着肚子。”
　　路陌陌摆摆手，“你这就不懂了。你认识慕夏哪有我时间长。她啊，外强中干，外冷内热。她自己疼自己知道着呢。”

　　路陌陌的无心之言倒是正说中了隋慕夏的状态。躺在病床上，隋慕夏的胸中有些汹涌的情绪像潮汐一样席卷而来，路陌陌和阿卓的你一言我一语她几乎没有听到。
　　十几分钟后，外强中干、正在出神的隋慕夏感到了剧烈的腹痛，这次的阵痛绵延不止，和之前那些次似乎有本质的不同。看来，那个幼小生命的脚步，似乎比预期的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