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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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雪，似乎下了一整夜还不够，此刻已近午时，竟比先前早起的时候还要大些了似的，密密匝匝、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将天地之间，全都弥漫成一片白茫茫的景致。
正出神时，坐在身旁的青怡却突然叹了口气：“双儿，虽然这些天你身上的伤渐好，但你的容貌和你的声音却……当年，你未离开原州时，可是这愿州城内名噪一时的头牌舞娘啊，一曲‘佳人曲’至今还被钟乐坊的舞娘们沿用着……”
见我不语，青怡的眼泪又下来了，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我的手拉过去握住：“你一直都不肯说，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不仅落下这一身的伤痕，连性子也变了好多，以前你可不是这么静的人……”
我回眸看着她，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至于别的……”仍然不自禁的缩回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纱，淡然一笑，启唇道：“自然是上天的安排，多思无益……”
青怡将我的手拦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原本我看着你身边跟着你来的那两个古里古怪的丫头和侍卫，一个偏爱叫你什么‘王妃’，一个老是改不了什么‘皇妃’的口，心里还捉摸着……”
不等青怡说完，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于是拿过她刚才做的那件小衣服，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这的小袄子，是给我那小侄子的吗？”
说着，我将那件小袄子拿到眼前打开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奇道：“约摸记得，我那小侄子应该七八岁了呀，怎么这小袄子像是做给两三岁小孩子的？”
青怡听我这么一说，竟然蓦地面色一黯，见我正奇怪的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方才说道：“果儿三岁的时候，就被他父亲接去了……”
我知道当年青怡与欧阳修珠胎暗结，未婚生子，生下的那个男孩小名就叫果儿，如今听得青怡说果儿三岁时被他父亲接去了，自然就是被欧阳修接走了。可是，孩子被接走了，为什么孩子的娘却在这儿？
看着青怡眼中的闪烁，我瞬间一怒：“果儿被接走了？那你呢？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如果他不肯要你，你便不该将孩子给他啊！韩木头呢，他在你身边，怎么会让……”
青怡见我急了，连忙拉着我的手劝道：“你别急，大夫说了，你的伤未全好，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的……”
“你不说，我便不知道吗？”我说这在青怡这里养伤的这些天，一直只看见她和韩剑，并未看见有小孩子的身影，心想定是青怡怕孩子顽皮，影响我养伤，才没让孩子在过来，如今看来，那个我亲眼看着出生的孩子，早被欧阳修接走了。
看着青怡眼中的无奈，突然却又有了几明白，在青怡看来，孩子跟着欧阳修这个大名人长大，自然比跟着她这个出身卑微的亲娘要好的多，将来的前途也将更长远无量。
突然想到自己腹中那个未见天日就消失不见的孩子，心中蓦地像是被利器割过一般，一寸寸的疼痛起来。
每一个母亲都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可是当有一天，不得不作出选择的时候，每一个母亲却都会想着怎样才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而忘了自己。
看见我眼中不断流转的眼神，青怡知道我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她的无奈，她的心痛与思念。我不由得心下暗叹，再次拿起那件小衣服看着，出声说道：“既如此，果儿如今也有七八岁了吧，你怎么还是做这两三岁孩子穿的小袄？”
青怡垂下眼眸，此刻突然有些脸红，将我手中的小袄夺了过去，似不经意的说道：“这是做给念念的……”
“念念……”我突然发现青怡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在躲避我追问的眼神，心中一动，接着问道：“念念？是你的另一个孩子？你与……”
正说到此处时，却见门帘一掀，门外一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夹着一股寒风走进门来，我转头一指：“……念念是青怡你与韩剑的孩子！”
此话一出，刚进屋的韩剑蓦地一愣，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怡，又看了看我，微一沉吟，牵着嘴角一笑：“怡儿都告诉你了？”
“怡儿？”我笑了起来，竟是我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这样真心的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围着青怡和韩剑起了一圈，指着两人笑道：“好你个韩木头，原来你也很有一套嘛，什么时候把青怡给骗到手的……”
两人被我这么一调笑，竟同时有些脸红，青怡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转到韩剑身后，再自然不过的帮韩剑将身上的雪褂脱下来挂好，一面头也不回的说道：“双儿又开始胡吣了，哪里是骗，是……是我……我……”
我上前几步，搂住害羞的青怡，笑道：“好、好、好，不是骗，想来这韩木头应该也没这本事，是你心甘情愿，是你们日久生情……”
见我如当年一般玩笑起来，青怡与韩剑二人竟又都是一愣，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青怡坐在自己丈夫的身旁，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那个古怪的大夫找到了吗？”
听到青怡这么一问，韩剑方才记起来似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笑道：“差点忘了，原本就是来说这事的！”
见我不解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青怡按住韩剑的手，抢先冲我说道：“前几日听一位来给你诊治的大夫无意间提起，这原州城外住着一位怪医，别的不会，专会削皮挫骨之术，原本听着就叫人渗得厉害……但后来细细一打听，他竟能用医术将一个人的容貌、声音改变！”
听我不经意的‘哦’了一声，青怡连忙又拉着我的手接着说道：“听说这位大夫行事古怪，轻易是不肯为人施术的，若改变容貌是为了去招摇行骗或是躲避捉拿什么的，就算你拿千金去求他，他也不肯看上一眼，但若是真遇到受了什么灾难或是伤害的人需要他救治，他却是愿意分文不收！”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些意思，心道这世上还有大夫坚持处生立世之道，坚持着自己行医之道和为人的原则，还颇为不易。
见我点头，青怡以为我以明白了她话里意思，并且应该很欣喜地同意了，便拍着自己丈夫的手急道：“既找到了他，那就赶紧收拾一下，明日就出发吧。”
我听她这么一说，却突然出声问道：“出发去哪儿？”
青怡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双儿，倒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明日出发自然是带你去找那位大夫，让他为你修复容颜和这声音啊……”
我摇头轻笑，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上的面纱，缓缓道：“何必费事？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青怡气得不行，拉下我手，咬牙啐道：“你怎能如此自暴自弃？什么叫挺好？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戴着这面纱，再不见人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也有些黯然，前路漫漫，我却失去了方向和动力，如今身上的伤痕虽然在一天天愈合，但心里的伤，却一直在流着血，甚至无法结痂，每每午夜梦回时，总是被梦魇惊醒，久久无法安眠。
见我不语，青怡一叹，软了口气，几乎是央求道：“好双儿，咱们去试试，就算不能恢复你往日的容貌，至少不用再以轻纱覆面，也总是好的啊，到时候，你……”
说到这里时，青怡突然哽住了，落下泪来，一旁的韩剑扶住她的肩膀，为她拭泪，动作虽然还是有些笨拙，但爱护之心却是显而易见。我转开了眼，心下知道，青怡没有说完的话，连我自己都接不上来，更何况是她。
但我知道青怡与韩剑夫妻二人都是性情中人，待人都是一个诚心真意的，不想让他们夫妻二人为我难过，于是转颜冲他二人笑道：“好、好、好，我去便是，好姐姐，别再伤心了，等我回来，定会变成绝代佳丽一枚，让你们惊为天人可好？”
听我此话一出，青怡终于破涕为笑，用手指着我的额头轻点，啐道：“你这丫头的一张利嘴，还是这么利害，一句话让人伤心死，一句话又能让人笑……真正是个妖精！”
听她这么一啐，我却有些恍神，似乎记忆中，那个男人也爱这样戏谑地调笑我，每每被他气得跺脚的时候，却又总是被他拉入怀中，几句深情的话，便让我无计可施。可眼眸一转，看到的却是青怡与韩剑二人的温情脉脉与相互关爱，虽如涓流一般细无声，却也同样让人羡慕不已。
见我恍了神，青怡立时就知道我又忆起了过往种，连忙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冲着韩剑说：“可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若真是疗伤，怕是不易恢复吧……”
韩剑点了点头，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出声说道：“我已经打向古大夫听过了，双儿这伤是因火而起，天寒地冻地才最适宜治疗，不仅如此，古大夫还说，若真想脱胎换骨，还必须找一处更是寒冷的地方，方才肯为双儿施术！”
我轻笑：“古大夫？那个古里古怪的整容大夫原来就叫古大夫？”
青怡轻拍我的手，啐道：“你有心思顾及这个？”转头又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还要找一处更寒冷的地方？那要是哪里呢？”
韩剑看着自己妻子询问的目光，剑眉微蹙，缓缓说道：“有倒有这一个地方，就是城外茅峰山上的无为观！”
不等韩剑说完，青怡已经轻呼了出来：“天啊，无为观？就是那个建在茅峰山上那个山洞里的无为观！”
见我不解的模样，青怡已经叹了口长气，拉住我的手说道：“那无为观建在茅峰山上的一个硕大的山洞之中，常年寒气逼人，就是盛夏上去，都得穿上棉衣，方不得受冻，如今正值冬月，天寒地冻之时，若是去那里，就连剑哥这样的习武之人都呆下多时，更何况是你！你如今伤势并未全好，身子又如此虚弱，哪里受得住那里的寒气！容貌未复，到时连性命都保不住啊……”
我心下忖度，这大夫要选一个如此寒冷的地方施术，倒也不像是故意为难之意，只怕我这烧伤，原本就应该在寒冷地的地方施术，方才得以保全手术成功吧。想到此处，遂冲二人笑道：“哪里就丢了性命？这位古大夫既然敢提在这样的地方施术，必然是有他不可或缺的原因，若我真是在那里丢了性命，他难道就不怕你们找他赔命吗？”
看见青怡眼中的犹疑，我笑着说道：“好啦，刚才不是你鼓励我去的吗，怎么这会你倒先打退堂鼓了？我看啊，这位古大夫选这么一个地方施术，必定有他的用意，若要去，必然要信他，不是吗？”
韩剑听到此时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看到韩木头如今已为人父，但木纳不多言的本性倒是一点不改，说什么话，从来都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真不知道他的孩子是不是也遗传了他这一点性子。想到此处，不由得摇头笑了起，直把青怡、韩剑二人笑得不知所以。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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