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远古04 ...
-
“他们饿极了的时候,会吃掉老弱病残来保存部落力量。老师讲周口店北京人在几十万年前常干这种事。”露露双手转着石镞,似乎没有意识到面前的男性远古人很可能也是食人一族。
周围干涸的血迹中透着暗黑,令云熙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某些暴力与血腥场景。
她胃中一阵抽搐,紧紧捂着嘴,心扑通通越跳越慌乱。
慌乱之中,云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扑过去检查这名负伤男性:“希望他是穿越者……”
云熙拉起他的手臂捏一捏,肌肉很硬很结实。又翻过他的右手仔细看。粗糙便罢了,在野外混日子免不了老茧和皴裂。云熙在意的是这男人右手中指。现代人从小上学受教育,谁没写过十来年字呢?长年拿笔写字的人,中指骨节被笔杆压迫,多少都会变形。
可是,这人的手一看就不是写字的手。
云熙哑然无语,果真穿越到远古了?远古没有纸,没有卫生巾……没有文字,没有感冒药,没有医生,很可能还会遇到食人族!
总而言之,远古只有荒蛮,没有文明。
“啊,远古。”云熙不得不重新面对求生问题。唐宋元明清,随便穿越哪个朝代,她好歹还有一技之长糊口,当裁缝做衣服总能挣来几斗米。如今在远古,流行的是树叶兽皮遮体,根本不需要裁缝,更不需要服装设计师。
难道她们姐妹往后就守在河边,没滋没味吃一辈子淡水鱼么……
云熙忧虑的神色落入露露眼中,露露关切地问:“姐,你在想啥?”
云熙尽力笑笑,走过去给了露露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我在想,我们该找地方过夜了。”
“住树屋!用藤条编成梯子爬上爬下那种树屋!”露露立刻描绘出她想象中的完美居所,满脸兴奋。她一边说着,一边即兴把流行乐曲北京一夜改唱成“远古一夜”,挥舞石镞,摇摆着身子轻声哼哼:“OneNightIn远古,我留下许多情……”
云熙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哎呀,树屋?你比老姐这个搞服装设计的人还浪漫主义情怀。树屋慢慢盖,今晚先睡石洞。”
那个“石洞”委实简陋,不过是高崖底下的石缝而已,刚能躺进去一个人。
云熙帮露露在地上铺了厚厚几层嫩茎叶,安顿她睡下,自己架好两堆火,盘腿坐在前面守夜。
火光映亮了她的眸子,像两颗冰种黑曜石镶入月色中。
“晚安,明天上午我轮岗,换姐姐休息。”露露闭上眼睛。有姐姐在,她很安心。
“好梦。”长姊如母,云熙望着妹妹,不觉由衷地庆幸妹妹还在自己身边。
管它哪朝哪代、今夕何夕,她只想张开羽翼护住最后的至亲,好好活下去。
父母离世的这几年,她们一直很坚强。这一次也不例外。云熙按着太阳穴,打了个呵欠,用烧焦的木棍子在岩石上画出新的日程表。钓鱼、编鱼篓、寻找合适的洞穴、设置自保屏障、收集柴禾……这些事忙上十来天都不一定能办妥,更何况她对周围环境知之甚少。
夜风吹过,火星子迸到了远古男人身上。他似乎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云熙忙走过去掐他人中,指甲都陷进肉里了。那人鼻息急促,始终没有睁开眼。云熙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比自己烫。
他在发低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云熙蹑手蹑脚走到河边,浸湿布条拿回来为他擦拭额头降温。
夜很静谧,除了柴火的噼啪声,只能听到些许虫鸣。云熙往返几遭,渐渐胆大起来,她连火把也没举,向远处多走了十来步,借着火光和月色,薅回一大把长茎又柔韧的野草。
云熙把柳条粗细的草茎分成两份,一份没捋叶子,扎缠在了树枝上,勉强做成扫帚模样。她擦擦汗,拖起树枝走到河边的老树旁,紧挨着老树根须推进河水中。
水面荡漾起几圈波纹,很快归于平静。
“希望后天能有收获。”如果运气好,明晚选了她的“树枝扫帚”当栖身处的小鱼小虾们可就逃不掉了。
云熙设下第一个捕鱼地点,返回火堆边继续摆弄剩余的那堆草。她用那人尖利的石镞当刀子,划去韧茎上的枝叶,试图编出个捕鱼篓子。
这是项手艺活儿。云熙先选了两根较粗的草茎摆成十字作底,用细长柔软的茎子从十字交叉处一圈一圈缠起,慢慢缠成了茶杯垫似的圆盘状。她续上草茎,直到底座足够大,才按着经纬往缝隙里插支架,折起来继续一圈一圈密实编织。
鱼篓其实不难,小时候她还拿狗尾巴草和柳枝编过花篮呢。只是……
只是这个鱼篓未免也太返璞归真了……云熙捧起她的手工制品,整体造型歪歪扭扭,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扯散框架。
云熙叹着气,不甘心白白浪费小半夜的辛苦劳动。她只好从裙子边缘撕下几缕布条,捆扎在鱼篓上,做一些补救与加固措施。埋头忙活好一阵子,鱼篓才勉强能经受点儿外力。
“大功告成。”云熙不得不承认她的鱼篓很失败。
正要甩甩胳膊添根柴禾,她忽然想起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倒须”。
没有倒须的鱼篓,充其量只能算个容器,鱼儿游进去,摆摆尾巴还能从鱼篓敞口游出来。而捕鱼篓子必须设下“能进不能出”的巧妙机关。这机关叫“倒须”。
半夜精神不济了,云熙呵欠连连。掬起清冷河水拍拍脸颊,云熙粗略挑出一小把长段差不多的茎子,按照顺时针方向一根根倾斜嵌进篓口,最后形成了漏斗状的螺旋。鱼能撑开漏斗钻入鱼篓,却无法逆着挤开螺旋钻出来,一旦进去,就钻进了囚牢。
“完工!”她摘下眼镜,揉揉眼角。
重新戴上眼镜时,云熙看见六七米外的树影里有两团幽幽绿光在移动。
野兽……云熙的神经瞬时绷紧了。
它伏的很低,眼睛离地面不过一尺高,这是进攻前的预备姿势么?云熙一下子攥住鱼篓旁边那杆裂成两截的石镞,快速退到火堆旁。
火光燎到一缕垂散肩头的碎发,云熙毫无知觉。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听不到别的、闻不到别的、右手死死握紧石镞,眼中只看得到对面那两道冰冷可怕的绿光。
该死的,它还在一点一点逼近!
难道这里的野兽不怕火吗?!云熙瞪大双眼,左手按着脚边的火把,时刻准备抛向对方。
那兽并无止步之意,它又向前迈了两步,月光和篝火的光亮已经能映出它的影子了,双耳尖立,利齿森森,身形投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一道阴翳。是只庞然大物。
它的影子像匹悍狼。
那一瞬间,云熙脑中闪过一个龌龊的念头——把身边的野男人丢给野兽换命……
他那么壮,绝对够野兽饱餐好几顿。吃饱的兽类就算面对小肥羊也懒得再动爪子,她们姐妹能逃过今夜。况且这男人坠崖受伤、生死未卜,未必有运气活下去。
若非被云熙遇见,他的生命早该遵从大自然的旨意结束了。
一切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原始人不吝挥起石锤砸向老弱病残。这对他们而言,是种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行为。甚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有些偏远落后的地方还存在“寄死窑”等等弃老风俗,每当老人到了六十岁,就在村外挖个洞,把丧失劳动力的老人送入窑里,每天仅供给一碗饭,垒上一块砖,直到窑口被完全封死。
“牺牲他?我是现代人现代人……不能泯灭了良知……”夜风吹乱了云熙的长发,篝火烤得她浑身冒汗,手心汗涔涔。
云熙心口被道德底线压着,胸脯剧烈起伏。
她分了心,再没办法凝神跟阴影中的不明野兽对峙,呼吸开始紊乱。
同野兽搏斗?开玩笑吧。比起荒野中嗜血成性的豺狼虎豹,卫云熙会一套广播操、会几招瑜伽姿势、还会跳个探戈什么的……
黑影又向前探出一步,谨慎小心,蓄势待发。
她有两个选择。冒上丧失小命的危险,依靠火光同野兽对峙到天亮。许多书上都这么写过:“别低头,别张口,保持警戒距离,一动不动对峙,直到兽类放弃猎物”。
或者把那名半死不活的远古男人喂给它,带上妹妹逃走。
眼看警戒距离越来越短,云熙抓起火把在面前虚晃几下,借此警告对面的野兽别再前进。
这个动作给云熙招来了血光之灾。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道黑影凌空跃起,挟着腥气直扑咽喉。
“露露快跑!”云熙下意识地冲半空那团影子抛出了石镞和火把。
一切都晚了,根本没砸中。
冰冷带夜露的前爪肉垫接触到卫云熙锁骨的一刹那,她因高度紧张,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