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初来的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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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来了，坐在前厅中。
“太后驾到——”
玲珑连忙起身向我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几年不见，她倒也出落的水灵。她身着一件白底蓝纹的衣衫，衣角图案是她自己绣的兰花，她绾着朴素的如意髻，簪着一枚银钗，肤色白皙，修眉秀眼，娇而不艳，双眼如湖水般幽深，仿佛蕴满了智慧，看她姿态倒也端庄，比起月菱来看，确实成熟不少，除去出身不算，这样的女子入宫，倒也不是坏事。
“起来吧。”我坐到椅子上，道：“云齐玲珑，多余的话本宫也不多说了，御花园里有两盆茶花，你在宫中小住些时日，替本宫养好这些花，待到养得本宫满意了，自会重重有赏。有什么需要，可以向柔姗她们说。本宫还有些别的事，你稍作休息就可以去照看花了。”
玲珑看出我的冷淡，福了个身道：“玲珑自当尽力。太后可以放心。”
我起了身，却忽然止住了脚步，道：“景霄……最近怎么样？”
玲珑一怔，继而道：“回太后，王爷一切安好，这几天兴致很好去了狩园打猎，约莫三天后回来。”
“是么？那就好……”
蔽日死后，我似乎也很少见到景霄，景霄本来就是个软弱的孩子，他就像南方的一种鸟，当遇到危机时只知道将头埋进沙子里，明明也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父亲曾说过，景霄是个只可以享福的人，任何斗争中只能让他粉身碎骨，而我，纵然希望能够多个人帮助景晖，但我也明白，勾心斗角会让景霄相当痛苦，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永远也别长大好了，沉迷于自己的小世界里也罢，我不想逼他。
玲珑的确是个谨慎的女子，进宫两天了，只是一心照顾茶花，并无其他多余的举动，我只暗中观察她，也不与她说什么。
第三天，兄长武越候泰禹退朝后来看望我。兄长虽有些像父亲，但才能却略有不及，不过凡事以家族利益为重，做事稳重，是父亲选他做继承人的原因。
“娘娘，今天上朝之时，骁王景戎提出要回领地陵江。”寒暄过后，他道出来意。
“哦？大臣们有什么反应？”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其实都不同意，却都怕得罪景戎，没人敢说出来。只有张凌子大人建议皇上恩准。”
张凌子是景晖幕后的首席谋臣，也是景晖同门的师兄，才智过人，我虽不曾领教，但其声名之盛，即便未曾谋面之人也知道。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道，“景戎在陵江据说还有不小的势力。”
“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要景戎削减兵力。” 泰禹道。
“哦？原来如此。”
“在朝，景戎不能勾结力量，在野，他也不能威胁皇上。而且，也体现了皇上的仁义。”
“可是，本宫还是不能放心。景戎何等人物，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太后请放心，景戎的领地是边疆之地，虽然还算富庶，但是流寇猖狂，若是皇上委以剿匪之任，想必骁王就没这么清闲了吧！”
“呵呵……”我会心的点点头。
“不过想必骁王也有试探之意。”
“哦？”
“试探皇上是否会暂时放过他。当然，他很清楚除非他死了，否则皇上无法释怀；但只要皇上暂时放他一马，他就能获得喘息的时间，从而决定何去何从，最差也可以保命一拼。”
“那，皇上的意思呢？”我问。
泰禹道：“皇上没有表态，只是令景戎权且安心，先皇刚刚去世，大可以不必着急回领地。”
“皇上不想放他回去。”我道，“皇上不喜欢节外生枝，陵江，听说盛产镔铁，而且有很多奇人异士，在景戎争位的这些年来，有人一直在陵江替他打点事务，现今陵江兵强马壮，不可不防。”
“娘娘放心，景戎此次回去，绝没胆量首先发难，探子来报，陵江去年刚刚发生蝗灾，原来的兵饷粮草不得不拨出相当一部分赈济灾民。”
“究竟是谁在替景戎治理陵江？”我不禁好奇，既能干又颇有仁爱之心。
景戎并没有怀有一颗仁者之心，而这个人可以便宜行事，可见颇受景戎宠信。
“这……探子只是说，那是个青衫的儒生，相貌文弱，那里的人都唤他凤先生。”
“查查他。可用之材，怎么能这么浪费啊？”我冷笑。
“是，微臣立刻差人去办。”
“还有……白虎国那边有消息了吗？”我问。
“娘娘是说与白虎国联姻的事吗？”见我点头，兄长道：“白虎国已经回函商讨婚期了。大约就定在一个月后。”
我低下头来，思考半刻，道：“藤公主……是怎样的女子？”
泰禹道：“微臣事先已派人调查过，藤公主她出身正统高贵，性格谦和温顺，才德兼备，容貌端庄，不过……”
“不过？”看着兄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不过藤大公主性格有些内向，恐怕……”
“难以担当一国之母的角色？”
“说的清楚一点，藤大公主其实是个怯懦的女子。自从大公主8岁那年失去生母后，大公主便有些自闭，平日里除了近身的一个从小就服侍她的宫女，几乎不和任何人交谈。不过由于大公主深受其父燕驰帝的宠爱，所以在白虎国皇宫里依然受到相当的重视。”
“哦？真是理想的人选，不愧是我的儿子选出来的。景晖够强，他的皇后没有必要太有什么手段，否则反而麻烦。”我开始明白景晖为什么要选择这位平庸的公主做皇后。毕竟外戚篡权一直是历代帝王深深忌讳的事情，虽然我的娘家本身就是权倾朝野的外戚，可是比起那个深如浩瀚的侯门家族，景晖对于我而言更加重要，所以保卫他的所有是我最重要的事。
可是，景晖他……又是如何得知藤大公主的实情的？莫非从一开始景晖就打算找一个这样的女子成亲？不……是做他的皇后……
我忽然为藤大公主感到悲伤，为了自己的国家远离故乡来到这里，但在她的丈夫眼里，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政治的工具，为了不知所谓的东西被毁掉的幸福，我们共同的命运……
“是，高贵的身份，平庸的才智，对于政治是最好不过。”兄长恍然也明白了这层好处。
“下聘的事……”
“是，已经吩咐礼部那边去办理了。”
“好，按照最盛大的规格去办，不用考虑节省费用什么的。”我的恻隐之心隐隐恸动，我只想为她做一点事。但……这真的有用吗，对于一个即将交出自己一生年华的女子来说，再盛大的婚礼也比不上所爱之人的微微一笑。
“是。”
“还有事吗？没什么其他的事的话，兄长回去歇息吧。”
“是，微臣告退。”
看着兄长离去的带些苍老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一丝丝的凄凉。
曾经，曾经，当我还很小时，我也曾和兄长们在花园里玩耍，兄长们也曾为了逗我开心而费尽心思，那时候的笑容多么无邪啊，那时候我们是多么正常的兄妹啊！可是如今，我们之间却有了君臣主仆之别呵！
算了，算了，这些二十年来，不，是自从我降生在我的家族之后，我已经遭遇了多少可悲的事啊！我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发生巨大的变化，就像一朵花苗，以惊人的速度开放，却也在急剧的衰败下去。
“咳、咳……”我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最近总是觉得胸口处生疼，也许是因为几十年来的郁结所致吧。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贴身侍女柔姗连忙上前，“奴婢马上为您宣御医。”
我挥挥手示意她快去，缓缓坐到了软榻上，慢慢去平息气喘。
忽然玲珑走了进来，向我福了个身，“太后娘娘。”
“谁让你擅自进来的？”我厉声问。
玲珑温言道：“这几天来，玲珑见太后娘娘常常咳嗽，心中实在不忍，恰巧玲珑家乡有一种偏方的秘药，配合推拿手法使用，专治哮喘咳嗽有奇效，所以玲珑想……”
“……那你就试试吧。”我轻声说，我本想骂她放肆，但，如果有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是。”玲珑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好怪的味道。”我蹙眉。香的令人晕眩。
“是，因为这种药原本是很腥膻的，为了压住那股气味，所以……”玲珑解释道，然后便将药丸放进了香炉，随着药丸的点燃，香炉散发出一阵令人慵懒闲散的、说不出究竟是什么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而我咳嗽的欲望也减了不少。
之后，我便感到玲珑的手在我的胸口慢慢推拿。郁结似乎很快的向四周散去，我的痛楚真的减轻了……
灵巧的女子，不光是玲珑，还有月菱，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就是不能喜欢她们呢？也许这真的只是一种做母亲不想儿子被别的女人抢走的情结吧！我嘲笑自己，但却释然许多。
早该放手了，让儿子们去自由吧！
“太后娘娘，您笑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玲珑温柔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我没有回答她，真的，我已经累了，一心想要牢牢的抓住所爱的人的心情，就让它们从此散去吧！
待到御医来的时候，我已经安然的睡去了，于是御医便只留下了一些祛痰止咳的药而后离开了。
景晖原本还是不想放走景戎的，只是，驭王景轩的死讯却来的那么突然。
“什么！景轩在押送途中遇刺！”景晖大惊。
“是，一行十七人除了一名狱卒幸存，其余人全部被杀，正是这个狱卒侥幸逃命才报告了这个消息，否则驭王他们就算化为白骨也不会有人知道。”暗殇道。
“哼……朝廷上大臣们怎么说？”
“……朝臣们私下里怀疑是皇上派人动的手……密探来报，巨野王、郧阳王以及几名二品大员昨晚还在巨野王的宅第里探讨过此事。”暗殇一五一十的回答。
“岂有此理！”景晖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这群老匹夫！以朕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力，想要谁死只需弯弯指头，难道用得着暗地里杀一个鲁莽的小子吗？”
“皇上息怒。大臣们的怀疑其实源于一具尸体上插的匕首上刻有‘禁’字，是宫廷禁军专用的武器。”暗殇冷静的说。
“尸体呢？”
“已经命人急速押回盛京了。”
“尽快，朕要亲自验尸。”
“是。”
“你退下吧，继续派人监视那群老匹夫！”景晖真的发怒了，身为皇帝居然还会被人陷害，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张凌子大人求见。”掩风道。
“宣。”
“微臣叩见皇上。”张凌子走了进来，他是个极有才智的人，但最为可贵的是他对景晖极为忠心。
张凌子早年出师后一直郁郁而不得志，使用的策略常常因为过于大胆而不被采纳，周游在许多侯门大家之间，过着下等食客的生活，由于一直醉心于书籍，他在谋略上虽然技胜一筹，但生活上却潦倒邋遢，常常受到其他幕僚的羞辱。直到景晖也拜于九曜门下后，凭着九曜的推介他才成了景晖的幕僚，九曜临死前恳求景晖要照料张凌子一辈子，景晖出于对师父的敬重答应了，让张凌子过上了衣食无缺的小康生活，还为他娶了一房美妻，张凌子心存感激，更加奋发读书，此后为景晖出谋划策无数，皆被采用，与张凌子以前的主人不同，景晖本是个闯劲极足的人，二人正是不谋而合。于是现今张凌子便成了景晖手下最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爱卿平身。”
“皇上，已经听到了驭王遇刺身故的消息了吗？”
“不错。”
“皇上也知道朝臣们现在在议论些什么吗？”
“……嗯。”景晖有些不悦，虽然张凌子的说话直白他早就领教。
“那么，微臣便开门见山了。皇上，现在仍是人人自危的时刻，驭王之死，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反应很大。”
“凌子，你明知朕不会做这样的事。”景晖道。
“皇上，微臣明白。这些事要怪就怪微臣当初太过气盛，为皇上设下太多流血之局，使得现在大臣们对皇上有了偏见。”张凌子不否认，在那些阻拦景晖登上王位的人中不乏他昔日的主子，那些阴毒的计策也是为了报复当初他们对他张凌子的羞辱。
凌子，你错了。朕就是喜欢流血。朕就是要他们明白与朕为敌是怎样的下场！
虽然心里那么想，但景晖终是没有说出来。
“你来见朕，心里一定有了什么主意了吧。”
“是，现今之际，若是皇上肯让骁王回领地……”
“不可能！朕要他死！朕要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恐惧中度过，朕要他变成一个整日只有战战兢兢的胆小鬼！”景晖的反应异常激烈。
“皇上息怒！”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初来的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