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守卫的心愿 ...
-
百日祭已过，蔽日也正式下葬紫乾陵。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送完蔽日最后一程，纷纷开始打点回朝事宜，接下来的首要大事，便是景晖登基为帝。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炉火融融。
朱雀国太子景晖正与六部尚书商量着登基事宜，月菱抱着暖炉坐在一旁，宛如一只小猫，轻轻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驭王、驭王留步！您不能未经通报就……”侍卫们慌乱的声音传来。
“滚开！高景晖！你出来！”一个身着白衣孝服的年轻男子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景晖认出这声音，微微挑了挑眉毛，抬眼一看，果然是蔽日第七子，堇妃所出次子：景轩。
“高景晖，你这卑鄙小人！”景轩振臂一指，高声怒喝。
“大胆！驭王爷怎么敢在太子爷面前如此放肆！居然直呼太子名讳，可知这是大不敬！”礼部尚书郑昆明斥责道。
“老匹夫，你闭嘴！本王没有和你讲话！”景轩怒道，“高景晖，先皇刚刚驾崩，你就急于将我母妃赐死，我母后虽得先皇宠爱，但何曾得罪过你，处死一个柔弱女子就是你这个未来新皇的心胸气量吗？你好歹毒！本王也自知，在你手下我们兄弟绝没活路，今天我就和你拼了！”话罢，他抽出腰间长剑向景晖攻去。
眼见景晖就在自己面前几尺处，忽然一阵黑风卷过，景轩顿觉颈间冰凉，暗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用匕首制住他。
“铛！”长剑脱手，景轩忽然冷了下来。
“七弟还真是老样子啊，脾气那么火爆。兄弟之间，不是该和睦相处吗？七弟真是误会了四哥的一片好心。其实，赐死，是你的母妃——堇妃娘娘的请求啊！”景晖凉凉的笑。
“放屁！”景轩才不管景晖说的是什么，只一味的谩骂。
“是真的。”景晖盯看他一眼，继而回转身度了一步，笑道：“父皇最宠爱的女人，她求我，低三下四的求我，哭着求我，跪在地上求我，磕着头求我，为了殉葬，堇妃娘娘真是丢尽了尊严，哈哈哈，七弟，你说，我们兄弟情深，我怎么能不答应你最重视的母妃的请求呢？所以啊，七弟，要节哀啊，不可以那么自私……”
“放屁！放屁！放狗屁！”景轩嘶声喊道，他不停的想要挣脱暗殇的控制，却只能在娇生惯养的脖颈上留下斑斑血痕。
“而且堇妃还想与先皇合葬呢！可惜啊，堇妃侍妾出身，身份卑微，谯夫再嫁，做儿子的怎么能让这么一个不洁之人干扰父皇的休眠呢？痴心妄想！本王就是要她死不瞑目！”
景晖残忍的一笑，却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对郑昆明道：“先皇七子，出言不逊，冒犯新君，意欲行刺，该当何罪？”
郑昆明一愣，看向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新主子，却正好遇上景晖犀利的目光冷冷对视，郑昆明忙道：“意欲对皇上行刺之人，理当处斩！”话罢，连忙下跪。
“老狗！老狗！也不想想，当年父皇没有去世时，你是如何巴结本王的！你想和本王攀亲，还想把女儿许配给本王。如今你舵转得倒真是快！郑昆明！你是条老狗！”景轩依旧不依不饶的叫骂。
郑昆明没有回话，只是越发的低下了头，科举出身的他尚自仍有几分文人的良知，琵琶别抱的确是他心中隐隐的暗伤，当年的他……的确如景轩所言。
堇妃和善，皇后冷傲，骁王俊杰，骧王狠毒，当年朝中的大臣半数以上都是这么想的，把宝押在骁王景戎身上，他……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如今，骧王即将登基为帝，所有人全都顺势倒向骧王，面对骁王即将遇上的种种不幸视而不见，反而落井下石，而他郑昆明却极端的矛盾着。
但他……终是不敢啊！不敢多语，不敢反抗。
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对，没用，没用……郑昆明这样安慰自己。
就让他再一次愧对良心吧！
郑昆明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来人，将景轩关进大牢，待到回京立即问斩！”景晖厉声道。
“是！”门外的侍卫走进来扭住景轩，将他押走。
景轩依然不断的高声叫骂。然则景晖却心花怒放。
是了，这就是权力，他是这片辽阔大地的主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反抗他！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吏部尚书史云龙眼明心细首先拜叩，其他大臣也纷纷仿效跪了下来高喊“万岁”。
月菱忽然打了个寒战。
好像有什么在她幼稚的世界里萌发了，是什么呢？
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一向无忧无虑的月菱忽然也觉得有些害怕。
于是她更紧的抱住了暖炉。
天寒地冻，我坐在铺满毛皮的高椅上，膝上盖着绒毯，一个宫女跪在一侧替我修剪手指甲。我盯着面前火炉里熊熊的火焰，宛若看见了堇妃最后哭诉的脸。
你瞧不见，那是因为自那之后，你再也没有瞧过皇上一眼！
是呵，我真蠢，因为再也没有认真看过蔽日一眼，所以也看不见蔽日的表情……
我忽然一颤，紧接着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流血了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为我修剪指甲的宫女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我将受伤的手伸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血滴缓缓的从伤口渗出，比凤仙花汁还要红……
“母后，听说您找我？”景晖兴致冲冲的从风雪中走入屋内。
有那么一刹那，我神失。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蔽日出外狩猎因为迷路三天未归，一归来却首先来看望我。那时蔽日的眼里也是这种兴奋。
而我为什么那么冷淡，连一个拥抱也吝于给予？
也许我的心真的是死的，身体虽然离开了自小禁锢我的牢笼，但灵魂却被永远的囚禁了……
“母后，您怎么了？”景晖轻声问。
我回了神，问道：“哦，晖儿，我听说，景轩今日冒犯了你，你要将他问斩？”
景晖眉头一皱，道：“是谁那么多嘴，这种事情也要烦扰母后。”
“那就是有了？”
“不错。他因孩儿赐死堇妃对孩儿出言不逊，而且意欲行刺，多亏暗殇立刻制住了他。对于这种对孩儿心怀异心的人，孩儿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为了彰显孩儿新帝的威望，孩儿想要杀一儆百。”
“晖儿你错了。”我道，“景轩不能杀。”
“什么！”景晖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替堇妃的儿子求情。
“景轩不是普通的大臣，首先，他是先皇疼爱的儿子，也是曾经与你争储的骁王景戎唯一的亲弟弟，如果你杀了他，朝中的大臣会怎么想？尤其是那些原来站在骁王那边后来又倒戈的那群大臣，他们会认为你残忍无情，记仇，对于以前曾经对抗你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景轩一死，指不定什么时候，刀就会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弄得他们人人自危、狗急跳墙，现在骁王还有一定实力，他们若是为了保命，很可能重新纠结在一起，回到原先的主子身边，向你反抗。而那些原先站在你这边的大臣，也会因为惧怕你的残忍而碌碌无为。我们朱雀国决不能因此而没落！晖儿，初登大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对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对你的印象来说至关重要啊！”
景晖不语，心中却道：“启用那些原先站在景戎那边的大臣本来就是权宜之策，早晚要将他们一一除去！”
“还有，无论如何，尽量不要伤害血亲，生于皇家从某种意义来说根本就是个悲剧，这个悲剧，已经让许多人流泪流血，如果你能让剩下的人不再流泪流血，本宫将很欣慰。”
“可是母后！您要的仁君，不是儿臣！”景晖心中有些忿忿，如果要讲仁义，那么现今当皇帝的就是十五弟了！
十五弟……那样忧伤的表情出现在那样清秀的脸庞上。
他也曾自责，逼着这个仅仅十岁的异母弟弟出家。
十五皇子景元母妃是藤贵妃，出身高贵，是来自白虎国的公主，景元又还是单纯的小孩子，所以也有几个有野心的臣子想将他推上皇位当作傀儡，自己则暗中操纵朝政。白虎国的外戚们更是极力支持。干涉的军队甚至进入了朱雀国的边境。
必须除去威胁，那时的他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和景戎等其他王子的交锋已经使得他变得嗜血而疯狂，将白虎国的军队赶出国境后，他就逼父皇赐死了藤贵妃，而若不是月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景元也会被幽禁起来，而后被秘密处死。
心里想着景元那单纯却忧伤的神情，景晖惊觉自己居然觉得微微的心痛。
但，总比死了好吧！心里另一个声音说。
没错。
景元本身并没有错，要怪就只怪他生在皇家！
但，景轩不同，他是一只猛兽，一只留下来就会祸害他的朱雀帝国的猛兽。
不过母后说的也不错，景轩只是景戎的胳膊，断了，虽然会痛彻心扉，但却不会死，还会更加凶狠，所以，等待时机连根拔起，除掉景戎，才是上策。
“我本不想留他性命，但既然母后开口要儿臣以仁义为先，以德服人，那么儿臣就姑且饶他性命，将他流放到乎车，母后以为如何？”
“嗯。”我点了点头。
“母后，明日我们就启程回盛京。”
“知道了，晖儿退下吧，本宫累了。”我挥挥手。
“……是，儿臣告退。”
景晖走后，我坐回高椅，害怕的小宫女又开始哭泣着求饶，我挥挥手让她退下，房里只留了自己。
望着炉火，心智又开始渺茫。
蔽日，你高兴吗？我救了你宠爱的儿子一命呢！从今往后，我会照顾你留下来的一切一切，你所珍惜的东西，我会帮你保护，请让我补偿……从前未尽的责任，自此之后我将全部担负起。
对不起，我爱你……
还有晖儿，你能感受到本宫的爱吗？本宫知道，让你和霄儿从小就觉得寂寞，可是，本宫没有办法啊……本宫一直如此，好难克服，本宫是爱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明白，本宫只是……只是……
不能表达。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守卫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