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狐狸殿下的时光沙漏 ...
-
A
08年冬，杉南高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冷冽的香气。
当鸣海一脸通红地从教导处冲出门，程千遥的唇瓣上正是一片湿润，泛着鲜嫩的红。
她抿了抿嘴唇，抚摸着略微发烫的脸颊。不过，心跳并没有加快。
偷吻哪，而且是在随时可能有老师推门进来的教导处。
呵，他大概被吓死了。
千遥把书包往背脊上一甩，抚弄着额前的碎发走了出来，一推门，却看到美茹愣愣地抱着作业本，一脸的青白。
“千遥，你怎么会……”她的眸子里映照着千遥散乱的发丝。
“哦，没什么，刚刚我吻了鸣海学长。”面无表情的，千遥与她擦肩而过。正如她料想的，此刻美茹眼里萌发着惊恐与震惊。不多久，她又会抹起眼泪。
美茹暗恋鸣海，这是早已公开的秘密。
可是，她不可以让他们在一起。
回到班上给鸣海发了条短信，千遥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依靠着窗棂，视线从对面教学楼的四楼扫过。高三的晚自习已经开始，大家都匍匐在被书本淹没了的课桌上。
她看到，鸣海的身子明显一颤，脸又红了。
他回复过来的话是：好，我答应做你男朋友。但是，不准再偷吻我啦！
“这么快就成功了啊。”千遥扬了扬唇角，语调却有些不屑。当她一个星期前下决定要追到鸣海的时候，就预料到不会很难。这是她一直期望的结果，然而，心却仍然蔓延着麻痹的疼痛。
她微眯着双眼，目光转移到鸣海隔壁的座位。
朱夏紧蹙着眉头，似乎也在埋头看短信，神情异常严肃。而能让他如此紧张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张美茹。
千遥幽幽叹息着，用力绑好耳后的乱发，熄灭了教室的灯。
一个人世界，的确太寂寞了。
“明天，就让鸣海送我回家吧！嗯，加油！”给自己打着气，她又恢复了平日我行我素、玩世不恭的神态，哼着rap一蹦一跳地走出校门。路过车棚的时候，眼里的余光瞥见那辆粉红色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千遥默然垂下眼睑，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
她悠然地走着，故意减缓了步子。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再次见到了那辆粉红色自行车。骑车的是面色清癯的朱夏，而揽着他的腰坐在后座的，是裙摆永远飘逸如花的美茹。
“千遥，请你等一下！”美茹跳下车，拦在她的面前。
“找我有事吗？”故作烦躁的，千遥的语气极不耐烦。
这时朱夏走了上来，立刻将美茹拉在身后，“程千遥，我们只想问你，你和鸣海是什么关系？”
千遥一双眼死死地瞪着朱夏，“这和你没关系吧，朱夏学长！”
“请你不要缠着鸣海学长，他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千遥，你放过他吧！”总是这样，美茹的声音如此楚楚可怜，即便是生气嫉妒也从来不言语粗鲁。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副恳求的姿态，轻轻地拉住千遥的胳膊。
“为什么，你喜欢他？”千遥反问道。
“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希望……”美茹的耳根瞬时染上红晕，慌张起来。
千遥忿忿地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明明很喜欢他吧，自己不敢承认，却还要阻止我和他交往？真是笑死人了！”
她一把甩开美茹的手，看着她一步踉跄，跌入朱夏的怀里。
眉毛猛然一跳。
“喂！你！”朱夏显然是生气了，纤柔的神色立刻变得凌厉。
千遥斜睨着他们，毫不客气地从美茹的身边跨过，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风里。她假装没有听见朱夏轻声细语安慰美茹的声音，缩着脖子，将长绒大衣裹得越来越紧。
B
09年新年前夕。千遥坐在鸣海的摩托车后座上，舔着冷嗖嗖的酸奶雪糕。
一看到美茹和朱夏走了过来，千遥头一歪，亲昵地靠在鸣海的背上，手指伸过去放在他的腰间，使得两人之间的空间，顿时缩短到毫米的距离。
“鸣海，我们走吧！”声音甜腻十足，千遥用额头蹭了蹭鸣海的脖子。
她看到美茹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也看到朱夏的眸子跟着悄然沉寂。
片刻，千遥的牙齿开始打起冷颤，不得不扔掉了雪糕。
摩托车启动了，她紧紧怀抱着鸣海的腰，却还觉得寒冷。车子在马路上呼啸前行，将美茹和朱夏的背影丢失在了风中。本来说好要去看画展，可等到了展览馆，千遥竟发现自己的手机链不见了。
“是有火狐狸的那根吗？”鸣海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觉得不可理解。“不过是根手机链，千遥，这么冷你就别找了。”
“不行！”千遥失魂落魄似的，俯下身在街边寻找。鸣海见她这么坚持，也只好帮着找，可展览已经开始，他有些按耐不住了。
“算了，那链子也旧了，改天我给你买个更好的！”他挽起千遥的手，准备往里面走，千遥却一脸怒气地撇开他。
“你知道什么，那链子对我很重要的！”千遥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
鸣海愣了愣，突然觉得，这样的千遥是他不认识的，此时她脸上流露出的惶然，是在他们吵架时也不曾有过的。
“看来这次，又得我道歉了。”鸣海望着千遥奔跑远去的身影，失神苦笑着。
千遥顶着寒风一路寻找着，可直到回到学校门口也一无所获。她气喘吁吁地蹲在大门口，一张脸冰冷僵硬。然而天色越来越暗，她已经看不清路了。
“程千遥？”背后忽然照射过来一圈自行车灯光。
走过来的，是朱夏。
“我在找东西。”就在她抬起头时，一眼看到了他挂在书包上的那只火狐狸。
“啊，这是我的耶！你什么时候偷的？”千遥惊喜地走过去，把它扯了下来。
这一刻，她如获至宝的灿烂笑容，令朱夏不禁一怔。“原来这是你的，先说明啊，是我捡到的，你不要误会我！”
“是吗？”千遥挑了挑眉，“行，我相信你一次。”突然之间，心底里冒出一丝恶作剧的念头，嘴巴使劲一撅，“呐，朱夏学长也觉得这个狐狸很可爱吧？”
“呃，嗯……”显然没想到她的脸色变化这样快，朱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千遥的脸颊却似扑上了蝴蝶羽翼一样，绽放开甜美的笑容。良久，她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收敛住微笑。“对了，学长今天不用送美茹回家吗？”
“今天，她有事要忙。”缓缓说着，朱夏的眼里溢满了失落。
“哦，原来被放鸽子了啊。”千遥心生戏谑，抬手在朱夏的肩膀上狠掐了一下。“喜欢人家，得说出来的啊，笨蛋！”
朱夏淡然一笑，“程千遥，你不懂，默默的喜欢，其实也很美好。”
那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千遥盯着朱夏的眼，想要寻觅到一丝的甜蜜和满足却怎么也找不到，反而陷入了那潺潺如水的忧伤里，挣扎不开的怅惘。
“你不想和美茹在一起吗？”她单刀直入。
朱夏诧异地看着千遥，“为什么这么问？我知道你讨厌美茹……”
“你老实回答我！”她的言辞相当认真。
“当然，想。”朱夏点点头。千遥对他莞尔一笑。“那就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朱夏不明所以地凝视着她，千遥却一脸轻松的模样走到他前面。
“你的愿望会成真的，所以，今天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就一次。”千遥看着地，咬着嘴唇轻声询问。
朱夏迟疑了一会，然后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
C
09年寒假的第一天。高三年级照例补课，千遥爬上教学楼旁的一棵大树，坐在粗壮的枝丫上，看着窗内的鸣海。还有，在他身边，身形愈加消瘦的朱夏。
他病了，已经两个星期。校内八卦说，他被美茹打了一巴掌。
这件事是真的。因为那一天，她也在场。事情缘于冬季运动会的长跑，美茹逞强参加了1000米的比赛，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和鸣海打赌，如果她能跑完全程，他便答应带她去看海。
鸣海一直不相信，她能做到。
他只是按照千遥说的，希望她能够死心。
可是，谁也没想到，美茹强忍着低血糖的眩晕，居然跑到了最后。跨过终点的那一瞬，重重地摔倒在地。当朱夏惊慌失措地将她抱去医务室，美茹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鸣海，你答应了的，带我去看海……”
千遥还记得那时的鸣海惊讶之余，目光里也闪烁着感动。可在千遥的眼色下，他还是面带愧疚地回答道：“对不起，我不能。”
在看到美茹痛苦地埋下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时，朱夏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希望啊！”
他给了鸣海一拳头，砸在鼻梁上。
美茹给了他一巴掌。扇在了心上。
千遥的身体里，也早已像透水的筛子，不住地滴漏着，连绵不断的，流逝着血液。她决然地说：“张美茹，我绝不会把鸣海让给你！”
她拽着鸣海，离开医务室。抓的他手腕上满是红痕。
鸣海抱着她轻轻抚慰着，“千遥，我不会动摇的，你放心！放一百个心！”
千遥机械地点着头，把脸抵在他的颈窝里，反复地说着：“鸣海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真希望，这句话能是一种蛊咒。
“该忘掉了。”她轻晃着双腿，终于把思想从那个时候拉了回来。今天是鸣海的生日，她早就准备好生日礼物，现在也差不多该行动了。
下课铃准点响起，目送着老师走出教室，千遥探出身子，在窗户上敲了两下。里面的同学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打开窗。“你，不是鸣海的女朋友吗？”
千遥调皮地眨了眨眼，“嘘，别出声，我要给他个惊喜！”
她得到了配合，便扶着树枝坐在了窗台上。等到鸣海正好转身过来时，她便大声地喊出声：“喂——曾鸣海，生日快乐！我是从天而降的仙女，是程千遥送给你的礼物哟！”
鸣海长大嘴巴也不敢相信，千遥竟然会出现在窗台。
他惊恐地奔过来，紧张地把千遥拉进怀里。“天哪！我的狐狸殿下，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小命呀？”
霎时，教室里传来铺天盖地的起哄声。
唯独有一个人没有围观，那就是朱夏。当他听到鸣海的那句称呼，脑海里就有一种格外熟悉的异样感觉。他远远地看着笑靥明媚的千遥，心里被一层浓重的暮霭压得喘不过气。
他默然地从教室里溜走，拨通了美茹的电话。
“美茹，我考虑清楚了，就按上次我的提议来做吧。我，真的没关系。”如果只有那样做，美茹才能得偿所愿，那么，即使让他违背良心，他也在所不惜。
朱夏望着千遥喜笑颜开的脸，暗自攥紧了拳头。
狐狸殿下，请准备接招吧。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狐狸殿下的时光沙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