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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碎尽前尘 ...


  •   江南河清澈温柔,盈盈不堪一握,这夜,却在水中燃起了一把火。

      龙城酒家两处店面隔河相望,一道廊桥灿若明昼,沟通了两岸,有银河之璀璨,亦有鹊桥之多情。酒家里欢聚宴乐的人们还嫌这河里的火不够旺,阵阵声浪在此推波助澜,点起一波波高潮。夜近未央,有桐姨护着的丁月华也有些醉意了,两个人互相掺扶着要上船,丁月华一只脚已经踏在船上。

      “沈姑娘请留步。”方少甫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

      丁月华眯眼看他,只觉得此人有三头六臂和分-身术。

      “今日败给姑娘,方某心服口服,这杯水酒聊表敬意,以后大家系出同门,还望多多照应。”方少甫递上来一个杯子。

      丁月华看见了三个杯子,伸手一抓,呀,全洒了,她连忙喃喃着:“失礼、失礼。”

      方桐不知从何处摸出套酒壶和酒杯,一边满上递给丁月华,一边嚷道:“贤侄盛意拳拳,这杯一定要喝,满上、满上。”

      方少甫胸有成竹的看着这两个女人在这里唱双簧,极热情的轰然道:“干杯!”

      两杯大力一碰,丁月华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杯子一大滴酒浪进了自己的杯子,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一脚蹬在岸上,船往河中一荡,那方少甫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丁月华肆无忌惮,放声大笑,笑没两声已经在方桐怀里睡成了小猪。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树上又聒噪着些蝉,这天也太热了,热得丁月华躁动不安,一根温暖的手指从她的额头划过,痒痒的经过鼻尖,丁月华张口想咬它,却被它抚住了唇,一圈一圈勾得她的心跟着旋转起来。

      蝉惊,雨住,风歇。

      丁月华的耳里只有那熟悉的男子一声声低唤:丁月华——

      这声音如有实质一般,反反复复,耳畔厮磨,磨得她从心里痒出来。

      他捉狭的笑脸,竟是越来越清晰,笑她的情不自禁。

      丁月华两手掩住通红的脸颊,一对如水明眸却痴痴偷望,她正要张口问他:展——

      他却把她的呼吸都夺了去,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就这样唇齿相依,有时候是撩人的调皮柳条,有时候是激荡的拍岸惊涛,有时候是汩汩泉流悠长细密,好久好久,丁月华绿云已倾、翠钗已横,香汗薄出,湿了他的衣襟。

      浑身的燥热催得丁月华死命的搂住展昭,这紧紧的拥抱却只是让她更加燥热,纤指一勾,罗带解,轻纱落,紫裙如波,将一双人儿裹。。。。。。

      丁月华一声嘤咛,将脸藏在他胸前,纤纤动处,款款娇声,头上的翠钗扣着琴枕,磔磔磔,一声急过一声。。。。。。

      老大房间。

      圆圆的窗户洞开,冷风吹进屋里,却吹不走屋里昏沉暧昧的燥热。

      跃窗而入的方少甫顺势躺在丁月华身侧,一只手抚摸她滚烫的脸庞,眼中的欲望已经要喷出火来,她那嫣红的香唇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月娘啊月娘,任你和方桐再聪明也要中我的计,这一滴绝媚已是房中瑰宝,来,我们好好享受一下,我保证,今晚过后,我就是踢也踢不走你。”

      方少甫掌住丁月华后颈,正要俯身上去,却听窗外一个男声呼道:“月娘,我来了。”他倏一声赶忙钻到床下。

      一颗丑得伤心的头从花园那面的窗前探出,“嗨哟、嗨哟”,努力半天终于爬了进来。

      这位当然是皇上版世纪丑男黄受益了。

      他初一站定,就目瞪口呆的盯着丁月华,朕就说从来都是女子勾引朕的,丁丁也绝不会例外。

      丁月华晶莹的脸庞红得汗光隐现,半开半合的眼眸好似含着千言万语,邀君同往,樱唇半张,婉转嘤咛,“轰”,一把暗火从他脚底一直烧到头顶,喉结如珠滚动,心中暗暗决定:丁月华,朕知道你心中有了展昭,可今日你跟了朕,朕决不会让你后悔,今晚过后,朕就是踢也踢不走你,不,朕决舍不得踢你。

      他猛扑上去抱住丁月华,丁月华也死命抱住他。。。。。。

      引弓在弦。。。。。。

      “不行!”

      就在这时,黄受益猛地一把推开丁月华,神志不清的丁月华和床下神志很清的方少甫都是愕然,难道某人真的“不行”。。。。?

      黄受益冲到案几边随手抓起一本东西,随便翻了一页空白的,就着月光写道:X年X月X日,上幸丁氏N次(此N非彼N,此处代空格,这个多少次就要看皇上今天的生猛程度了,事后补填)。依照宋律若是行房不预先登记,这次要是一击即中,生了儿子,朕的儿子就成了黑户了。

      皇上把这本《临时起居注》一扔,转身飞扑向丁月华,口中嚷道:“月娘,我来了。”

      “砰!”眼前不是月,是星,是眼冒金星,他好像撞到了一块铁板。

      哦,不是铁板,方少甫正举着本来放在床角的招财猫,猫儿碎了一地,皇上洪福齐天,“咚”的一头栽倒在没有碎瓷的一边,侥幸屁股没有和脸享受同一五星级陨坑待遇。

      (朕终于还是被砸了!)

      方少甫解决了这个不速之客,走到丁月华床边。

      咦?她的声音怎么变了?性感撩人的呻-吟里充满了剧痛,不,只剩下剧痛,痛得好像被人碎尸万段一般,是活生生被人碎尸万段那种。

      方少甫困惑了,他对绝媚的药性有十二万分的信心,难道床下床上听的效果差这么远?他忍不住再次钻回榻下,没错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痛苦?

      待他再钻出来,丁月华已从榻上一跃而起,方少甫连忙掩住她的嘴巴,将人抱个结实,拖着她向靠湖的圆窗而去。

      丁月华拼命挣扎,一双脚踩着一个有点软、又有点硬、还有点凹凸不平的东西,鞋底蹬完又磨,磨完又磕,百般蹂-躏。

      一声低得不能再底的惨呼隐隐传来,却无人理会——这是我的脸~~~~

      黄受益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丁月华的脚,方少甫浑然不觉,拖着分外沉重的丁月华到了窗边,挟着她一跃而下,正落在窗下一艘船上。

      “噗通!”

      紧接着他们的落地声,又响起落水声,方少甫回头只看见一圈圈水纹,谁这么没公德心,大冬天的半夜跳水玩?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娘子,我真的好想你啊!”

      一道魁梧的黑色身影从梁上跃下,探出窗外查看,却并不追赶,持剑的背影分外昂扬,某些部位也分外昂扬,他喃喃自语道:“主子,不是人家不想出手杀人,只是有些情形之下,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跳出去嘛~~~”

      **************

      碎了,碎了,徐非烟,你始终注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即便是进了熔炉、千锤百炼之后身体化成了一只瓷猫,还是逃不了。。。。。。

      她痛得皮肤要寸寸裂开,双手成爪在方少甫手上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双脚疯狂蹬踢,蹬得小船左摇右晃,喉咙里放出小狗呜呜的哀鸣,方少甫大急,抓住她头发将她的头往甲板上猛撞,丁月华顿时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醒来,剧痛之后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袭上心头,徐非烟,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凭证已经烟消云散,不会再有人记得她,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样子。

      方少甫正趴在她身上,丁月华没有呼救、没有挣扎,一动也没有动,一双眼睛空得像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要把世间的一切吸走,方少甫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定定的被她的目光锁住,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悲伤,叫人寒透了肺腑。

      如果人的怜悯和理智总是能够战胜情-欲和贪婪,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悲剧。

      方少甫一瞬之后回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心软的一刻,他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一把扯开了丁月华的襟口,洁白和得他想象的一般如羊脂、如凝玉,他没有想到的是,上面令人心惊的两条伤疤,而肩头的伤口已开裂渗血。

      血色刺激了丁月华,她陡然清醒过来,双眼通红、直欲泣血,一种悲壮伴随着她猛然扑向方少甫的动作,充溢天地之间,她一口咬在方少甫颈上,眼神疯狂坚定,任由方少甫掐住她的脖子,可以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绝不再后退一步,绝不。。。。。。

      我曾经在罪恶面前选择退让和忍受,以为忍辱可以偷生,可人世间的罪之沉重、之残忍、之绝望,不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承担,这种恐怖我根本承担不起。。。。。。

      对不起,展昭,我没有你那么勇敢。。。。。。

      惟愿期许来世。。。。。。

      就在丁月华以为必死之时,胸膛中涌进来些生气,颈上的手松了,方少甫竟然直直仰天倒地,他的背后,站着水鬼般的黄受益,他双手举起一块卵石,拼尽全力的一击。

      丁月华目光里的感激说不出有多么强烈,可她的拥抱绝对强烈得可以让人窒息,她的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谢谢你。谢谢你。”

      黄受益自己也被自己感动了,他跳下窗口、附在船上,在冰冷的湖水里冻得半死,只是不想丁月华死、不想她受人凌-辱,不是因为她属于自己,只是不忍,可想到很容易,做到太难了,直到丁月华已经活生生的抱在怀里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朕不仅可以做皇帝,也可以做英雄,他得意的大笑起来,竟忘记了冷得哆嗦。

      丁月华猛地抓起石头,转身向躺在地上的方少甫脑袋上砸去,黄受益大骇之下死死拉住她,
      道:“你干什么?”

      “我要杀了他。”

      “你不能杀他。”

      “如此禽兽,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丁月华大力挣脱黄受益,高举石头,狠狠砸下。

      黄受益眼见丁月华面露狰狞、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嘴角勾出嗜血的弧线,她已经疯了,他扑了上去。

      同时,一道寒光在芦苇丛中一闪,直上九天,划破漆黑的夜幕,直欲刺穿整个剑湖,势若雷霆一往无前。

      剑下,是黄受益价值万金的头颅。

      黄受益扑倒了丁月华。

      丁月华向船外倾去。

      两个人的重量压得小船倾覆。

      杀人的长剑落了空。

      本应落在船上的杀人者一脚踏空,惊呼——船呢?

      齐齐落水。

      船正好压住了黑衣人和方少甫,略通水性的黄受益拉着丁月华在水里挣扎着,丁月华还在执着于胸中强烈的恨意,恨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黄受益一呆,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想你杀人。”

      “他根本不是人!”丁月华对着漆黑的夜空嚎啕大哭,哭得黄受益心乱如麻。

      “月娘——月娘——”

      方桐的呼声越来越近,黄受益连忙大叫:“我们在这里!”

      菱儿划着船到了他们左近,方桐一伸竹篙,把两人拉了上。

      “出什么事了?有人听到老大房里平平砰砰的,我赶过去一个人影都不见了,赶快发散人手到处去找。”

      黄受益一指那翻覆的小船道:“方少甫绑了月娘,想强-暴她。”

      方桐大怒,一竿挑向那船,船翻了过来,不见方少甫,却见一个黑衣蒙面客仰面飘在水上,全身僵直,生死不知。

      “这是谁?”方桐大讶。

      丁月华道:“刚才我们落水的时候我看见他扑了下来,可能是太快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

      黄受益咬牙切齿道:“这肯定是钱明逸派来的刺客。”

      “钱明逸?”方桐和丁月华异口同声、无比惊讶。

      黄受益道:“你们没看出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吗?此人实在厉害,只一句话便挑起方家内讧。”

      方桐道:“钱二爷在常州素有人望,决不是这种人。更何况方家内讧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趁乱杀了我,然后推个一干二净。”黄受益越想越惊,“如果不是他让方于陆误以为他在背后支持,方于陆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如果不是他说月娘是他的侄女,又怎么会勾出方少甫的贪念,做此禽兽之事?”

      丁月华听得背脊冰冷,自语道:“怎么会有人心机如此深沉?”

      黄受益冷哼一声道:“这种人我可是见得多了,这么厉害的还是头一个。一言兴邦,一言亡国,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想得了江山去,做梦!”

      方桐困惑的看着两人,深感此事大不简单,却不再问,一竿将那浮尸般的黑衣人牵上船来。

      那人双目紧闭,仿佛昏迷了一般,方桐只觉得哪里不妥,暗暗戒备。

      果然,黑衣人突然双目一睁,扬出一串飞镖,好在方桐早有准备,长杆转成光幕一一挑落。

      黑衣人跃上湖中一团浅滩,在摇曳的芦苇丛中站定,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管,使力大吹,尖啸声穿云破月。

      方桐问黄受益道:“他们还有同伙,我们怎么办?”

      “在他们合围之前赶快离开这里。”

      方桐道:“好。”手上却不动作。

      黄受益顿时明白,此时不要挟更待何时?生死关头,官爵财富随意许诺便是。

      “你想怎样?”

      “你和月娘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原来是为了丁月华,黄受益大感意外,又立即满口答应,婚约本来就是假的,朕想要丁月华又有什么人敢说个不字?

      方桐转头对丁月华道:“你看见了吧,他眼睛都不眨就把你卖了,女人有情有义是好事,可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承诺一生。”

      口中教训月娘,手上也没闲着,小船如游鱼飞快向芦苇深处而去,方桐左一篙右一篙,小船并不走直线,而是顺着流水转折,在复杂变化的旋流之中借尽自然之力。

      在丁月华看来湖天一色,湖上的芦苇一处处毫无分别,有时候完全看不到有水路,可方桐用竹篙一拨开芦苇,划上几桨,眼前又豁然开朗。

      越划芦苇益见高大,直没过头顶,方桐暗忖,如此隐蔽,应该已经甩掉追兵了吧?

      此念方兴,小船再次钻出一片芦苇丛,两艘比这小船大上十倍的渔船横在面前,其中一艘已经发
      现了他们,加快速度冲了过来,想一举撞沉小船,后面一艘隔着约一里水路随时准备拦截。

      四人再往后望,天空竟不是黑色的了,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幕,方桐大吃一惊,这身后的追兵已是铺天盖地之势。

      前有猛虎,后有群狼,四个人逃无可逃,已陷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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