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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统万之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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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一身疲累回到南市，丁月华已经升起一堆火，火上支着好大一块肉，发出诱人的香气。
“你弄的？”展昭好奇怪。
丁月华一边为他除下身上千疮百孔的铠甲和湿衣，一边答道：“狄大人差人送来的火腿，这香气你也可以权当是我的功劳。”
展昭笑了，由着她给自己身上敷药包扎，又穿上她备上的新的军服。
“你不吃？”
“我吃过了，难道我不知道藏拙由着你取笑我的吃相吗？”
“小气，让我笑笑都不肯。”
“你还不是笑了。喝水吧。”
展昭看她给自己补衣服，睫毛下面有重重的阴影，摸着她的手背嗫嗫道：“对不起。”
丁月华噗呲笑了：“我们俩不一直都是你害害我、我害害你吗？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展昭忍不住大笑起来。
丁月华问道：“听说城里的奸细都被找出来处死了？总算是消了后顾之忧。”
“嗯，奸细是死了，可这后顾之忧更大了。”
“怎么说？”
“这几个奸细并非被我们处死的，极可能是钱明逸所杀。”
丁月华惊得脸色一白：“这么说钱明逸在统万城里？”
“十成十。”
“昭。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丁月华声音都有些颤抖。
展昭奇道：“谁是谁？”
“钱明逸。我怀疑跟我一起处理布匹的冉大叔就是他易容改扮的。”
展昭专注的看她。
“我一直觉得他很眼熟，可是细想呢，脸、手、身形、头发、步姿，没有一样是我见过的。你今日一说钱明逸在城里，我才想起来为什么我觉得他眼熟了。”丁月华道，“他的耳朵。钱明逸的易容术可以说是天下无双，除了田神医没人能够比肩，他的心思又无比缜密，什么都考虑到了。可田神医告诉过我，易容有一个部位是不会改变的，就是耳朵，因为这个部位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所以也没有人去研究怎么对耳朵进行易容。”
展昭沉声道：“这个冉大叔的耳朵与幽谷之中奉酒的青面客是一模一样的？”
“正是。”
展昭闷哼一声陷入沉思，口中美味的火腿形同嚼蜡，这一夜他休想再睡得着，丁月华心疼他也只能静静的陪他枕戈待旦。
1038.2.9 04:00 （宋宝元元年正月初三寅时）
“急报——”
妹勒在困倦中被马蹄声惊醒，果然，大王的申斥天不亮就来了。
他打开军报一看，寒意陡生——大王居然夸奖了他。
“宋军援兵行进迟缓，爱卿放缓攻城，此策甚佳，若过早拿下统万，援军回缩则打援之计落空，于我军甚为不利。”
妹勒惊惧不已，大王为了军中声望不能将怨气宣之于外，将来的雷霆之怒只会叫人更难消受。
他惴惴不安的再和衣而眠。
05:30（卯时）
妹勒刚刚在帐中起身，一阵旋风刮来，一只手捏住他的喉咙，再狠狠推到地上。
妹勒已知是尊贵的大王，哪里敢还手。
元昊上前一步，亮出利刃俯身抵在他喉间，低声道：“蠢材，你坏了本王的大计！”
“妹勒罪该万死。”
元昊快刀一挥，妹勒的发尾断成数截。
“大王手下留情。”
一个峨冠博带的汉人秀士徐步而入。
“妹勒队长此仗非战之罪，任何人乍遇沈君冉这等高手亦是如此结局。明明是士气如死她转眼间便能死灰复燃，再看她用人，展昭勇毅果敢、身先士卒悍勇之极，狄青久历战阵、兵法纯熟，既会揣摩上意，又能安抚士卒，跟展昭更是合作无间。赵祯乃是宋帝，亲临战场，又似乎迭出奇谋，对士气的鼓舞不可谓不大，这样的组合再无第二。”
妹勒见他出入军帐无碍，奇道：“这位是。。。？”
“吴越王孙钱彦远。”元昊如鹰锐目刺了妹勒一眼，对钱彦远道，“子高兄，本王不是来听你赞她的，如今妹勒这一仗失利令得我大夏失了速战速决的先机，难道非得攻城不可？”
“大王，统万攻不得。大王可知沈君冉五年之前便开始筹谋统万一战，在统万城中开挖密道，储藏了大量的弓矢粮食火器，大王一旦攻城必定损失惨重，更有可能被宋军纠缠于城外，打成僵局。”
“统万的军备究竟如何？”
钱彦远将一张纸放在了元昊面前。
“此事在下查证良久，这张清单已可说是绝无遗漏。”
元昊一见之下憾道：“可惜先生来晚了。”
钱彦远莞尔：“在下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之统万士气高昂、军备充足、城池坚固不宜强攻，彦远不才，向大王献上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计将安出？”
“诈败。不仅要败还要兵败如山倒，令宋军援兵躁进，更可以诱统万守军出城夹击，到时候是打援还是陷城，还是二者兼得就看大王的心意了。”
元昊豪迈大笑学着汉人礼仪一揖到地：“学生受教了。”
钱彦远亦是大笑，两人甚为相得，元昊不便露面，令妹勒务必亲送回营。
妹勒回帐之时不由愤然：“那汉人所言不出大王所料，有什么了不起的，何须待若上宾！”
元昊摇头道：“非也。他告诉我的情报非常重要，本王固然已经在计划用此诈败之计，可又何尝没有考虑过强攻统万，毕竟我军军力十倍于敌。他的话更加坚定了本王用诈的决心。”
妹勒叹道：“若是真要强攻统万那展昭可是个硬爪子，昨夜之战他将宋军的长处用到了极致，他知道宋兵近战乏力、擅长箭矢□□长程作战，竟然敢孤身进击，只让宋军弩手策应，简直是胆大包天。”
“依钱彦远所言，那狄青也非易与之辈，你要多加小心。强攻统万不知会死伤多少兄弟，绝不可取，妹勒，你就是太不惜命，知道了吗？”元昊厉声呵斥，妹勒伏地听命。
“大王，天气如此寒冷，军中兄弟受冻颇多，那治伤的膏药何时能到啊？”妹勒立即展示自己爱护手足。
“卫慕天还有疑虑。”
妹勒喜道：“我明白了，卫慕将军着实过分谨慎，太不爱惜手足了，如此必失军心。”
元昊看着妹勒失笑了，这家伙，一者作战确实勇猛，二者太会体察上意，心中甚喜之，和颜道：“立即为本王拟上一道手令申斥他。”
“遵命。”妹勒话音未落就要冲出去吩咐传令官，却被元昊叫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急性子？”元昊道，“本王还有命令。申斥之后再予勉励，让卫慕天亲自谋划诈败之事。”
“不可。”妹勒急了，吼道“怎能对他委以如此重任？”
元昊道：“有何不可？这场败仗让他出手本就再好不过，更何况。。。。。。”
妹勒凑上去问道：“更何况什么？”
元昊对他一声冷笑：“更何况这场败仗岂是易打，既要败得天衣无缝不叫宋军起疑，又要坚持适当的时间让展昭出兵夹击，这时机火候就凭你能掌握？若是你有如此本事本王又何须仰仗卫慕天十数年！”
妹勒讨了好大个没趣，自知戳到元昊痛处，不敢再有言语，只陪着元昊细看地图。
1038.2.9 02:30 （宋宝元元年正月初三丑时）
热谷小筑
沈君冉与一青面客并肩而立。
“恭喜夫人，第一步已经成功。”
“不让元昊死伤过半都不能算叫成功。”
“那是自然，可这一役，吓阻妹勒、提振士气、诱出内奸，三个目的全都达到了，不可谓不成功。”
“可惜经此一役元昊已经知道了我军在统万的实力，只会加倍谨慎，以后的作战更难了。”
“据报钱彦远已经到了夏军阵前。”
“嗯，元昊对我们更是了如指掌。”
“那下一步？”
“范雍是否收到了求援的军报？”
“是。范雍性子颇急，再加上靖边的五万人已是整装待发，得知皇上被围之后已经连夜带人北上。”
“若是你，你会如何对付这路援军？”
青面客道：“范雍北上所经各寨颇多与西夏交好，若我是元昊会令各寨沿途滋扰，阻其北上同时强攻统万，拿下统万擒得皇上之后，再回师夹击范雍。”
沈君冉提醒道：“元昊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在统万城的布置，如今统万是易守难攻的局面。你再想想。”
青面客思索良久道：“元昊的主要目标是皇上，既然攻城不利，他只有设法将城中守军骗出来在旷野中消灭。。。。。。难道他会诈作兵败？这可是元昊惯用的伎俩！”
沈君冉微笑点头。
青面客急道：“我要马上通知范大节度使和展大叔。”
“不必，范雍并非庸手，此人用兵颇为进取，就是有些书生的迂气，他初到延安府的数仗都打得很好，没让西夏人占了半点便宜去，这局面他自会应付。至于展昭，我自有安排。而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青面客跟着沈君冉走到地图前，沈君冉指着龙州城道：“这里有宋军的两个仓库，你先派人把它烧了。”
“为什么？”青面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已经想到了元昊的下一步棋，可是还不够，还要想他后面五步、十步才行。你先照做，到时候自然明白。”
“这就是我的重要任务？”
沈君冉笑了：“当然不是，这件事办妥之后，你带着飞云骑所有人全速行军，我要你一日之内到青龙峡隐蔽起来。”
欧阳不禁咋舌：“这么远？就算我能赶到，也无力再战。”
“我要你在青龙峡伏击卫慕天自鸣沙东调之军，你觉得太急就自己想办法拖延他一日，以免他成功与卫慕族的军队会合。”
欧阳成竹在胸的一笑，真正希望延迟会合的人远不是他，元昊更加不愿见到卫慕天手上有兵可用。
沈君冉瞧他笑得得意，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自己回去好好参详，若是做不到，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
1038.2.9 11:30 （宋宝元元年正月初三午时）
范雍率军行至金边寨，前军忽然来报前方李家寨寨主李崇思趁着我军生火造饭之机进行袭扰，被我军识破反击，仓皇逃回寨中。
范雍正在遗憾没把李崇思拿下，前军战报又至：李崇思返寨途中已被擒下，现押至节度使帐前。
一顿饭工夫，李崇思被五花大绑推到他面前。
“李寨主，久违了。”范雍为李崇思松了绑，又让人请了下去好酒好菜招待。
范雍再问详情道：“是谁捉了这位李大寨主？”此人在宋夏之间反复无常，叫他吃了许多次亏。
一个瘦高个子的书生拜道：“学生侥幸。”
“你是何人？”范雍奇道，竟然不是军中将士？
“在下横渠张载，来向大人投军途中正遇此人，认得是我宋军追击之人，侥幸伏击得手。”
范雍并不十分相信的上下扫视：“你就是上呈边议九条的张子厚？”
“正是晚生。”
“你一介书生何来擒敌之勇？”
“张载自幼习武，一身武艺绝不弱于寻常将士，愿为大人先锋！”
范雍笑道：“好个文武双全的张子厚，不嫌委屈，你就在前军中做个弩手如何？若你的武艺堪当大用，本节度使再另行安排。”
张载并无半点嫌弃，欣然应允往前军报到去了，他本就受猫眼之托，为援展大侠而来，但凡能效微薄之力已经心满意足。
此时的个个坞已是人去楼空，连田神医亦是不知下落，展大侠被围统万之后猫眼心急如焚，偏偏又丢不开重伤初愈的白玉堂，便遣了张载出来看能不能与展大侠取得联系。
张载去后，范雍亲自为李崇思作陪，数次劝降李崇思都装作没有听到。
15:20（申时）
范雍邀李崇思并辔而行，雨后天寒，范雍还特意为李崇思添衣，此时一名军士来报：“大人，夏军传来消息李寨主的公子已被元昊下令斩首。”
李崇思大惊失色，几乎跌落马下。
范雍也似乎颇为之急，命令道：“恐是谣言，再查。”
那军士面露难色道：“大人，此事乃是斥候亲眼所见，元昊将李公子的人头高挂旗杆之上，还放言胆敢降宋者就是这般下场，宋夏两军如今是人尽皆知，真切无疑。”
李崇思闻言顿时老泪纵横，连呼可怜。
范雍安慰几句，又无奈道：“是老夫连累寨主。没想到元昊这厮残忍无情至此，丝毫不念寨主往日的功劳。”
李崇思咧齿冷笑道：“他让我们各寨送子为质，早就起了不能相容之心，我竟然还在心存侥幸！”
李崇思心境略为平复，向范雍拜道：“范大人，请助李某报此血海深仇！”
“李寨主何出此言？元昊本是范某之敌，请李寨主相助才是。”
“李某愿往天峰寨说服朗杰投诚，合我四寨之力齐攻元昊，白城子之围必破！”
范雍百般做作，行此逼降之计为的就是他这句话。须知李家寨和天峰寨正好卡在宋国的金边寨和万安寨之间，一旦四寨打通、连成一气互为应援，直逼统万城外的西夏南军，而自己背靠四大寨，与统万守军夹击没罗埋布，几乎是胜券在握。
统万城
妹勒没有进攻也没有撤退，整个统万城笼罩在疑云之中，城中众人也算在这阴霾里偷得半日浮生。
狄青把丁月华和那几个负责撕布条的老兵领到了一间石屋，交给他们一个很奇怪的任务——将白布条铺在屋里。
丁月华他们照做之后不久，白布上开始陆陆续续爬满成群结队的蚂蚁，丁月华闻到一股香气，原来狄青在屋子各处放了些蜜糖，正是这些蜜糖引得蚂蚁出现。
狄青示范道：“等一张布条上爬满了蚂蚁，你们就把蚂蚁抖干净，再把布条折好收在这些箱子里。”
丁月华好生诧异，问道：“狄大人，我们这是干什么？”
狄青道：“无须明白，你们听命照做便是。”他说完转身急于离开。
丁月华更诧异了，我得罪你了？不是你得罪我了吗？
“狄大人如果解释清楚的话，我们做起来自然会更卖力。”丁月华偏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大步上前卡在门口，笑嘻嘻的道。
狄青本不想与她多说，此时无奈解释道：“这种被蚂蚁爬过的布对防治冻伤以及治疗外伤都有奇效。”
丁月华呆住了，惊呼：“这样做能治病？”
“是，这是《青囊书》中的秘术，田神医亲自传授。”
丁月华回头看着白布上的蚂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东西要裹在伤口上。。。。。。
狄青趁她发呆，松了口气，赶快溜走。
看样子丁月华还以为之前要烧死她只是做戏，已经不气了，可天知地知、自己和皇上心知肚明，这真不是做戏，只差一点点这傻丫头就被活生生的烧死了，亏她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狄青这辈子当然不是没做过缺德的事，可这么缺德的还真没有，他已经决定，以后见着丁月华要绕道走，心虚啊！
狄青转头望向皇宫方向，自己可以绕道，皇上呢？他是不是绕无可绕？
（现代医学已经证明，蚂蚁爬过白布后留下的分泌物是一种生物抗生素，不仅在一千年前对展昭他们的外伤有效，就是在现代对挽救滥用化学抗生素的人类也有重要意义。）
1038.2.10 00:25 （宋宝元元年正月初四子时）
夜袭
急急的马蹄惊碎了暗夜，几个撞令郎喝止了奔来的马队。
“什么人？”
“天峰寨朗杰有要事求见没罗埋布大人。”
“什么事？”
朗杰一指身后被五花大绑、头上罩着黑布的人道：“李崇思降了宋国还妄想来游说我，我已将他拿下，前来献给大人。”
一个撞令郎上前拉下头布，确认正是李崇思，连忙对朗杰放行，又派人通传没罗埋布。
南军中帐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背门而立。
“启禀大人，朗杰捉了李崇思，前来献俘。”
那人一转身吓了传令的小兵一跳：“卫慕将军？”
“连朗杰一起拿下，待我慢慢审。”
没罗埋布道：“如此一来范雍对朗杰和李崇思必会更加深信不疑。”
“在他看来，中计的是我们。”
卫慕天没有半点喜色，在王兄看来，中计的又何尝不是他？
元昊让人在宥州不断折磨田夫人，又不杀了她，无非是逼卫慕天救人，以便坐实通敌的罪名，卫慕天没有中计，元昊便派人来斥责他搜制秘药不力，当他指出宋军并未大量购入同样的药材，其中可能有诈，元昊更是下旨严斥。
“宋军龙州仓库失火，内藏药材付之一炬，暗卫查实其中储有大量防冻秘药所需药材，转移药材、焚烧空仓显为宋军泄露秘方之后亡羊补牢的疑兵之计，尔身为征西大将军罔顾士卒安危、不思减少伤亡，尽作捕风捉影之疑，此事交名那则办理，尔速至没罗埋布麾下，听其调遣！”
没罗埋布麾下？
我卫慕天也有屈就一个小小的亲卫队长的一天？他暗暗狂笑。
帐外，朗杰未至，远处的帐篷开始次第着火，隐有燎原之势。
夜袭已经开始，这一仗惨败的只能是卫慕天，而力挽狂澜的必然是夏王元昊。
王兄啊王兄，你究竟要把臣弟逼到何等地步才肯罢手？
卫慕天一抖战袍，满脸杀意，对没罗埋布喝道：“听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