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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不诉离伤(下) ...

  •   酉时.烽火台

      范仲淹押着展昭出了个个坞,桑城四围重山郁郁,远处山脊上长城蜿蜒的墨迹如丝如缕,他们向着那方而去,走入山谷之时那长城便消失眼前,待翻上山坡长城的傲然身影又再重现。

      他们终于走到了白于山古长城的脚下,只要攀上山脊,便是卫慕天所约的烽火台。范仲淹抬头看去,卫慕天正面向夕阳负手而立,身形豪迈雄壮、气度悠然自得,他的自在刺得老范心头一痛。

      展昭见他脸色极为不豫,不由迷惑。

      范仲淹停下脚步沉声道:“展护卫,你可知道这段长城的来历?”

      “展某不知。”

      “那就难怪你不觉痛心。河套一带一直饱受匈奴侵扰,在始皇帝立国之前五十多年,秦昭襄王自临洮至横山,筑城千里抵御匈奴,我们眼前的这座长城已经守护汉土一千多年,可惜今日,蛮夷到此竟如无人之境。难道长城已老,雄风已弱?”范仲淹双目之中却毫无弱相,灼灼逼人。

      展昭承诺般道:“范大人大可宽心,只要我大宋男儿血性犹在,就绝不会叫夏人略作寸进。”

      范仲淹却皱眉摇头,忧思甚重。

      他们慢慢接近了烽火台,卫慕天却似毫无所觉,极目远眺,夕阳下的白于山金纱披肩,皑皑白首同他一齐远眺,脚下林木森森,花青点上朱砂,赭黄缀着霜华,长裙般曳地,向着东南西北漫撒开去,正是这丰饶多情的美人孕育出延水和无定河,滋养着这自古豪杰辈出的英雄地——夏州,宋国的太宗皇帝强占此地,毁去了夏州都城统万,让这繁华一时的塞北名城从此青史除名,我夏国连发祥之地亦无法保全,如此奇耻大辱何日才能洗刷?

      “卫慕兄,展昭应约来了。”

      卫慕天一回头,展昭的潇洒泰然一如初见,只是身后竟然跟了黑压压一大片的“尾巴”。

      卫慕天眉毛一挑,讽道:“范大人,今日难道不是武林中的单打独斗么?在下是不是应该招呼铁林山讹,来个两军对圆?”

      (铁林,即铁鹞子,西夏王牌,重甲骑兵。山讹,党项族精锐步兵,擅长复杂地形作战。)

      范仲淹也自觉无颜,忍气道:“卫慕将军误会了,老范只是奉命来做个见证。”
      他退到一众兵士中间。

      奉命?卫慕天眯起眼睛,这芸芸兵丁之中,有一个人很特别,即便抹黑了脸子、佝偻着身形,还是掩不住那一股儒雅风流之气,他不由冷笑。

      展昭轻抚着湛卢微笑:“小弟近来武功又有进境,还请卫慕兄一试湛卢之威。”

      卫慕天两臂相碰,发出锵锵铁鸣道:“为兄今日所用寒山流沙护臂,精钢所制、凡铁难侵,你要小心了。”

      “承让!”卫慕天双臂大张,一跃飞上高高的烽火台之巅,黄土夯成的城楼朝北一面已经坍塌,此时铺着白雪银霜,湿滑非常。

      展昭仰看他,太阳在远处不情愿的没入地平线,那一瞬日光暴涨,展昭被强光直射入眼,卫慕天居高临下陡然发难。

      “铛!”一击之后两人竟然易位,展昭站在烽火台顶,衣袂飘飘,状如仙人。

      卫慕天低喝一声,如豹子贴着城墙蹿上,双手成抓猛击展昭双足,展昭并未向上腾起避让,反而突然向后栽倒,令得卫慕天好生意外。

      卫慕一抓击空立即腾身上跃,抢占制高点,而展昭看似放弃,实则趁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之机,剑鞘飞出横削他面门,卫慕天不避不让,伸手硬格一记,金属的撞击声声闻十里。

      借着交兵时的鸣响掩护,展昭以内力向卫慕天传声:“卫慕兄,助我一臂之力。”

      “如何相助?”

      “杀了我。”

      卫慕天一怔。

      展昭已经重上烽火台顶,正欲飞旋而回的湛卢剑鞘被他左手握个正着,两人突然静止不动。

      风刮得呜呜作响,两人相对而立,各伸一臂格住剑鞘,已在暗暗比拼上了内力,下面的人眼中,他们就像是风中的落叶,随时有落叶归根的可能。

      卫慕天那脸大胡子正好遮住了自己表情和嗫动的嘴角:“宋国昏君当道,贪色忘义,展兄弟此举明智之极!”

      “展昭并非此意。”

      “宋国容不下你,跟我离开此地,到了西夏,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展昭心领了。”

      “你我兄弟一场,卫慕天不忍为你收尸。”

      “那就请卫慕兄先送展某一程!”

      卫慕天袖中护臂寒光一闪。

      “啊!暗器!”展昭喷出一口血,沿着倾颓的城墙滚落山下。

      展昭撞上一株大树,停止了下坠之势,伏尸在地,卫慕天随之跃下,一对护臂化作最犀利的暗器直插展昭背心,然后伸手在展昭身上搜索着什么。

      范仲淹一挥手领着军士们蜂拥而上,阻截卫慕天,长城脚下的树林里横冲出一队羌兵,将卫慕天裹在当中,飞速撤下,当真来去如风。

      范仲淹上前探了探展昭鼻息,向其中一名兵士禀道:“皇上,他死了。”

      装成普通士兵的赵祯上前踢了展昭两脚,道:“抬回去。”

      范仲淹松了口气,伴着自己的大老板向桑城而去。

      行了不一会儿,赵祯策马到尸体旁,再看了一眼,突然“啪”的将马鞭在半空一挥,大喝一声:“跟我来。”

      “皇上!”

      范仲淹大急,拉住马辔头阻道:“皇上,意欲何往?此乃宋夏边境,不可轻举妄动。”

      “展昭叛逃西夏,朕要亲自把他抓回来论罪!”赵祯一记鞭子往他手上招呼,范仲淹不退不让,只把凌厉的目光投向皇上。

      赵祯闷哼一声,打马飞奔而去,范仲淹被他拖倒在地,犹自大呼:“不可——”

      驮在马上的“展昭”果然诈尸,将他扶起,劝道:“范大人,皇上为儿女私情所蒙蔽,待他气消了再慢慢劝谏。”

      “慢慢?”范仲淹忧道,“他就带着这五百人行动太危险了,你赶快回桑城请狄青护驾。”

      “不必了,”在本次行动中扮演死尸的沈墨仍是好整以暇道,“狄青已经整装待发。”

      范仲淹讶异道:“你跟展昭的掉包计连他都参与其中?”

      “连范公都同情展护卫和月娘,愿助一臂之力,更何况狄使?公道自在人心,究竟谁是谁非,整个振武军人人都看在眼里。”沈墨道。

      “就是这样才可怕!军心动摇啊!”范仲淹向着西北,满面忧思。

      真正的展昭已经贴着长城根,潜入垛墙之内,沿着古长城往东疾行,猫眼和张载连同耳朵藏在一处城楼之中相候,他们的脚边还有一只大麻袋。

      “展大哥,你骑着耳朵快走吧。”猫眼拉着他的手道,“前面不远就是红柳河,河道已经结冰你骑马走在河道上不会留下脚印,沿河而行三百里之后就是白城子(即统万),你到了白城子就转向西北,我娘在兴庆府有座宅子,你和沈姐姐暂时在那里栖身,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沈大侠把沈姑娘藏在了里面。”张载打开那麻袋,里面当真是丁月华,她还是穴道封闭犹自未醒。

      展昭也不废话,点开丁月华的穴道,抱她上马,一勒缰绳飞奔而去,口中道:“猫眼,子厚,大恩不言谢了!”

      “展大哥,你放心,白大侠我们会照料的。”猫眼向着他久久的挥手,轻声道,“你们,要顺利啊!”

      丁月华在颠簸中悠悠醒转,却见自己在展昭怀中合骑而行,问道:“我们跑出来了?”

      “是,不过能跑多远还是未知之数。”

      耳朵正在一条阔约三十米的冰面上疾行,四蹄箜箜如鼓,河道两侧的滩涂密林如胶片恍惚后移,山峦的起伏放大了马背上的颠簸,让人有种置身某场电影的不真实感。

      展昭突然勒马回望,夕阳西下,古长城渐远,昏鸦的哀啼剪破长空,红柳河竟然有股易水的萧索,他看了又看,连耳朵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灼忐忑。

      丁月华没有说话,此时她看不见展昭,却可以看见他眼中的天地,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群峰之后是万里故土,这一别未必再有重逢之日。

      展昭收回不舍的目光,轻夹马腹,耳朵昂然一跃,向着东北飞驰而去。

      赵祯率人在烽火台附近四处搜寻,很快有人发现了一男一女的脚印,赵祯只看了一眼便道:“不要中计,这绝非展昭和月娘。”

      可是手下人再仔细搜索,没有其他发现。

      赵祯笑了,展昭故意留下的这双鞋印比月娘的脚略胖,肯定是个陷阱,就像刚才的尸体,难道朕连沈墨也认不出吗?而现在,他们要误导朕他们没有马匹,更加证明了展昭一定是带着月娘骑马逃亡。

      他的目光望向冰封的红柳河,这里,是不会留下蹄印的。

      “追!”

      ==========

      1038.2.7 17:30(宋宝元元年正月初一酉时)

      宥州城。

      一个亲兵向妹勒禀道:“队长,展昭带着丁月华已到红柳河宥州段,发现冰窟后两人向东绕道。”

      妹勒点头道:“放他们过去。”

      17:35

      "将军,坏了!可哈吉吉仍然没有到达指定位置。"

      “他已经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卫慕天眉头紧蹙,“赵祯呢?”

      “已经过了洪州。”

      卫慕天一看地图道:“还有八十里到宥州地界。马上派人飞鸽传书联络妹勒,让他立即在小树林埋伏,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是!”

      卫慕天望着夕阳未沉的红光,内心焦灼无比,可哈按照脚程一个时辰之前就应该到了,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难道中了宋军的埋伏?

      19:20(戌时)

      卫慕天收到妹勒的飞鸽传书:保护大王之责甚重,不敢轻离,也望卫慕兄莫中宋人调虎离山之计。

      卫慕天大怒,一掌劈碎面前的案几:“妹勒误国!”

      19:25

      宥州城

      “启禀队长,宋帝赵祯带着五百骑兵路经冰窟,已经向东绕道,我们动手吧!”

      妹勒道:“不。按兵不动。”

      那亲兵颇有些不服:“队长,难道我们真的让可哈吉吉的人抢了头功?”

      妹勒笑了:“这算什么功劳,不站错队才是天大的功劳。”

      一刻钟之后,赵祯平安无事绕回红柳河,仿佛从来就没有过设伏一事。

      21:30(亥时)

      卫慕天面见元昊。

      “参见大王。”

      元昊没有答话,冷冷的看着跪着的卫慕天和妹勒,最后长叹一声——

      “千载难逢的战机啊!”

      “臣弟贻误战机,请王兄责罚。”

      元昊似乎颇为痛心:“天弟,你乃我大夏无敌战将怎会犯如此低劣的错误?本王已经再三提醒你勿中宋人声东击西之计,你竟仍是掉以轻心。”

      “臣弟万死难辞其咎。臣已下令将银州的粮草转移,全部换上了假的,此事只得寥寥数人知晓内情,可宋人竟然仍能将真的粮草全部烧去,我军之中必有奸细,而且必在高位。”

      妹勒讥道:“奸细之事大王固然要查,可卫慕将军此次指挥失当也是不争的事实。宋人火烧银州的粮仓引得可哈吉吉回头救援,结果不仅粮草尽失,还放跑了宋帝,这仗打得。。。。。。”

      他故意不说出口,鼻子夸张耸动,仿似臭不可闻。

      卫慕天不言不语,也不分辩妹勒的袖手旁观,只是垂着头听判。

      元昊似乎颇为无奈下令道:“卫慕天指挥失当、贻误军机,褫夺征西大将军之职,全军之前杖责八十。接下来的战事由本王亲自负责。”

      卫慕天无声一笑,哀上心来。

      宥州城破天荒的在子夜时分集齐全军,黑压压的三万多人在旷野中鸦雀无声,只听到木杖无情的挞伐声。

      战功赫赫的卫慕大将军受此折辱,将士之中许多人都露出同情之色,而卫慕天自己将脸贴上地面,额头微微摆动蹭着泥土。

      如此屈辱于卫慕天是第一次,可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他提醒自己要开始学会忍受,如果一己之辱能够保全家族已是大幸!

      田夫人,你我皆是愚人,徒有一腔愚忠罢了。

      1038.2.8 01:35 (宋宝元元年正月初二丑时)

      夜深了,元昊与妹勒仍在僻室密谈。

      元昊问道:“依你之见,卫慕天和可哈吉吉可曾起疑?”

      “大王的智谋岂是凡人能够识破的?妹勒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如此妙计。”

      “卫慕天不是凡人。”元昊毫不为他的谄媚之辞所动,负手沉思。

      混淆真假粮草,偷龙转凤,而后火烧假粮草,却让可哈吉吉信以为真,借此吞了他的存粮,又让他完不成卫慕天交代的任务待罪在身。

      一举三得,削弱九大氏族,增强自己的实力此其一,挑起九大氏族对宋人作战的热情此其二,折辱卫慕天此其三。

      计是好计,可他会不会已经猜到了呢?

      妹勒的询问打断了元昊的思路:“大王,我们这次放过赵祯真的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会不会。。。。。。”

      “杀宋帝固然要紧,挫败卫慕天更加重要,何况赵祯已经在本王的罗网之中,跑不掉!你马上各派一万五千人潜藏在夏州城西面和南面,决不能让人发现了。”

      “赵祯若要逃回宋国绝不会北上,东边是我们的银州,横山之中藏着数万羌兵,他也不会向东,所以我们只要在西南两处埋伏。可为何不能泄露行踪呢?”

      “若是让赵祯收到了风声缩回统万城里,他们就有险可恃,你说是在旷野上围歼敌人容易,还是攻城容易?”

      “要是赵祯不上当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藏得好不好了。”

      “请大王放心!”

      无定河

      黑夜一点点压下来,旷野之中没有东京的万家灯火炫人耳目,流动的云和恒久的星都坦荡人前,呼呼的风被耳朵嗒嗒刺穿,蜿蜒的冰河将他们传送到早已设定好的应许之地,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漏夜狂奔中迎来了大年初二的日出,没有收到展昭的任何指示,耳朵自动停下了脚步,茫茫戈壁的金色沙砾在万丈光芒之中说不清是失色还是生辉,或者它们本就是一体,洁白的无定河像被点燃了一般,熊熊火光从天地尽头一直烧到了脚下,而蓝天过于的辽阔,还在顽强的与金光分庭抗礼,用云朵在茫茫大地上投下点点波心。

      造化无比的壮美雄奇这一刻成了最生动的布景,一座白色古城巍然矗立在这布景之中,她太安静太安静,竟然让人有了一种错觉,她难道是一种比天空、太阳、戈壁更加恒久的存在?

      在历史面前,展昭忍不住默然致敬。

      统万,一统天下,君临万邦。。。。。。

      展昭策马前行,耳朵一步步走近这繁华一时的大夏国都。“临广泽而带清流”,无定河畔曾经丰美的水草枯萎稀疏,砾石丛生之中不时见到累累白骨,展昭和丁月华不由同时拉紧了对方的手,千百年来无数闺怨诗的主角就这样长眠于此。

      一条阔约五米的护城壕拦在了面前,这护城壕中没有水,不知是干了,还是本来就不蓄水,壕沟壁上在六百年后的今日仍旧是光滑得寸草不生,经年累月的征战中这样的光滑不知葬送了多少勇猛冲锋的将士。

      展昭驾着耳朵后退数米,自己轻身上提,几乎是夹着耳朵突然向前猛冲,耳朵四蹄凌空而起,堪堪跃过这人为的鸿沟。统万的西城就在眼前,城垣倾颓,城墙上斑驳的残迹还在述说着淳化五年的那场大火,在火光之前赵光义的移民迁徙已经彻底抽去了这座古城的生命力。

      展昭叹道:“昔日的塞上名都竟然荒凉至此。”他的心里也不敢肯定太宗陛下将边民内迁的决定是对是错。

      丁月华抚着城墙道:“赫连勃勃修筑此城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统万今日的结局,不过最难过的人不是他,是那些以性命筑城的工匠和士兵。史书上说赫连勃勃为了造一座最坚固的城池,下令用铁锥刺土法检验其硬度,凡刺进一寸,便杀筑者;凡刺不进去便杀刺者,为此杀人数千。可惜,本来应该固若金汤的大夏国十八载而亡,预备要千秋万代的统万城更是付之一炬。”

      “人算又怎敌天算。”展昭牵着耳朵从倾颓的西门进入,本应该高悬门额之上的“服凉”二字和西城门一起消失了,只剩下两边烧得残缺的城墙仿似一排独缺门牙的乌黑牙齿,这城墙即便是大火过后仍能看出当年的雄伟,从外目测应有三十米之厚。

      展昭步入城墙之内,里面竟是一间一间的库房,五十多年前这里还堆放着箭弩甲革、粮食美酒,而今空空如也,突显出这空城是何其的大得荒唐。

      统万城中一处似山峦般的宫殿突兀其间,凭着它在城池中轴线上的地位,还有它那君临天下的气势,已可断定这是赫连勃勃的皇宫。这座皇宫像所有童话里仙人的殿宇,洁白得超脱凡俗,让人怀疑六百年的修炼是否已经让它有了灵魂,随时会驾云而去。

      展昭见丁月华一脸的向往,搂着她的腰几个腾跃来到皇宫最高处的瞭望台。从这里俯视整座白城,脉脉黄沙如河流,濯涤着一城的雪,戈壁隐藏了荒草和白骨,金得更加辽阔纯粹,把人的胸膛撑得极大。

      展昭发现统万城四面的角楼竟然比皇宫还高,如擎天的四柱守护着古城,很多年前这里一定是日夜巡守,张弓以待,如今却成了摆设。

      “累不累?”展昭柔声问怀里的人。

      “又累又饿,尤其是我的屁股,像开了花一样。”丁月华摸着自己麻木的八月十五。

      “我们休息一下。”展昭怜惜的带着丁月华下了瞭望台,随便找了间民居倚墙坐下,石头冷得刺骨。

      “他真的会杀了我们吗?”丁月华坐在展昭铺好的长衫下摆上喝水,展昭掰开一块胡饼非要喂她,她低着头得意的笑了,这人就是醋性特别大,“嗯,这饼真好吃。”

      “不知道,天威难测。你是饿坏了,泥巴也会说好吃的。”

      “才不是呢,因为这是胡地的胡饼所以比较地道。不管他怎样,反正我们两个谁也不许丢下谁。”

      “那是当然。”展昭也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月华,你对吃的还真是外行,谁告诉你胡饼是胡地发明的?”

      丁月华语滞道:“难道不是?”

      “你就不许是一个姓胡的发明的?”

      丁月华嗔道:“原来你也不知道,还在这儿逗我玩。”

      “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笑起来比我还好看。”丁月华正准备开始花痴。

      “如果你的吃相有笑起来百分之一好看就好了。”展昭却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

      丁月华粉拳猛锤他后背:“你以为你吃相很好看?”

      “不好看你使劲看什么?”

      “。。。。。。”某人被当面揭穿。

      展昭把她拉到怀里轻声道:“你累坏了,睡会儿再起来赶路吧。”

      丁月华温顺的把头搭在他肩上,呼呼的睡着了。

      过了许久,城中传来一声马嘶,展昭和丁月华同时睁眼,两人探出民居一看,瞭望台上黑压压的三排弓箭手,数不清的箭支全瞄准着这方,箭头闪烁的幽光狠狠笼罩,叫人透不出气来。

      “出来!”赵祯的声音。

      展昭当然不会动,离开这间民居,即便自己能以轻功逃脱,丁月华却一定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赵祯道:“展昭,你一个人走吧,朕放你一条生路,月娘交给朕,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展昭不答,默默的看了眼丁月华,丁月华看着外面密集得恶心的箭林一言不发。

      这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丁月华终于向赵祯道:“皇上以天下为己任,月娘求一家之圆满,为何我们不放彼此一条生路,莫非玉石俱焚比两全其美更好?”

      “月娘,你回到朕的身边才叫两全其美。”

      丁月华冷冷道:“你放箭吧!”

      “你!”赵祯大怒,真的举起了手臂,弓箭手即刻拉开了弓。

      箭已在弦上。

      展昭牵着丁月华并肩躲在窗后。

      赵祯的手有些颤抖,放还是不放?手开始攥成了拳头。

      统万城之南,无定河之南,一片黄沙漫起,那尘土有着遮天蔽日的势头,马踏黄沙的轰响如洪水涌来,脚下的土地开始战栗。

      对峙的双方脸色同时一变。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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