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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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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好看的赤脚突然在我的衣摆边停下,而后他踞坐下来,月白色的衣摆铺展在篾席上,半掩住赤足,那腰间红色的鸡血玉佩就躺在月白色的腿前衣襟上。
王谦之坐定,双手捏起食指中指,优雅随意地理了理从颈后垂到襟前的两垂青丝。我从没见过有人把这个动作做得那么好看的,真是写意翩翩,倜傥风流。
我睁大眼眸,他竟就坐在我的身边,我还可以感到从身边传来的淡淡的气息和温温的体温。
他坐得有点太近了,有木有?
“苏兄。”王谦之眼眸含笑,看向哥哥,又转而向着陆子羽、萧子别颔首示意,陆子羽只是略一点头,箫子别故意当做没看到,倒是哥哥,神色淡淡。
王谦之笑道:“听闻子羽兄正在撰写《茶经》,可以用腊月里的梅花入茶煎煮,可有其事?”
他说话的时候,朱唇微启,还梅花呢,那不是他的唇么,我忍不住舔了舔下唇:“梅花,梅花甚好。”
陆子羽爱茶成痴,一听说《茶经》,就来了兴致:“七片安溪青茶叶配一瓣梅花,以冰雪水煮沸冲泡,味最佳。” “如此,谦之定要试试了。”王谦之笑,喉头混动,看得我又吞了口口水:“味佳,味一定佳。”
“哦?小苏郎君饮过?”王谦之忽而转头看向我问。
“饮……饮过?”我吓了一跳,难道……难道被发现了?我直盯着王谦之的脸,可焦距就是不受控制地定在他的唇上,我鬼使神差道,“不……不曾饮过,着实……想饮,不知……可否?”我为美色所迷,来不及掩饰就说出了实话,说时又狂咽了口口水。
“可,可,当然可!小苏郎君实乃子羽知己也!” 我的手腕突然被捏住,陆子羽异常激动,我又是一吓,不知道他为什么比我还激动:“原来子羽郎君也和小苏想的一样啊?”
那个,子羽郎君不是哥哥的CP么?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陆子羽点头问道:“小苏郎君,你当真现下就想饮?”
“现下?”我脸一红,偷瞄了一眼王谦之,“这样成么?”这个是不是太猴急了?
陆子羽瞥了一眼王谦之,又一笑道:“小苏郎君不必顾忌他人,子羽就喜你与令兄这真性情。”
陆子羽转头,唤来侍童,“速去车上取来紫砂烧壶、碧瓷白盏与腊雪水、梅花七叶茶。” 我愕然,不明所以。
陆子羽道:“小苏可知,若饮此道,当有个妙法。”
“妙法?”我脸红,我确实不知。
半晌,陆子羽的侍童已取来茶具、茶壶、茶叶。
陆子羽青衫水袖往后一招,将衣袖平展在臂外的篾席上,不至于影响动作,又一手固定另一手碗处衣袖,另一手取了茶勺舀了勺梅花瓣和茶叶相间的茶叶,置于碧瓷白盏壶中。
又打开放置腊雪水的竹筒,倒入紫砂烧壶中,待水煮沸,陆子羽提着壶柄,将沸水冲入碧瓷白盏中,水汽卷着茶叶浮起,梅香扑鼻。廊上众名士闻到茶香,皆是感叹,纷纷看向陆子羽。
陆子羽最美的时候当就是泡茶之时,青衫纶巾,青丝浮动,皓腕盈盈,水汽氤氲,更难得的是那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清茶香气。一茶冲毕,陆子羽端起一杯白盏梅茶,置于我的面前:“请小苏郎君饮。”
我完全被眼前的青衫美人折服,早忘了我原本想饮之物,只是端起那青袖皓腕间的白盏含糊饮下。
“如何?”陆子羽看向我,挑眉一笑。
可能是茶醉,我眼前原本清俊文气的陆子羽竟突然涂了红唇,如梅花盛开,眉梢眼角更比之王谦之还妖冶上了几分,我脸上烧得不行,只虚弱地吐气道:“不识青山……红梅树,误以青山……是红颜……”
我再也支持不住,一旋身,直接倒下——
“小苏——”
我听到哥哥清冷的声音,真如当头棒喝,什么青山红梅都不见,我还以为听到了爹爹的声音,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我后仰的趋势,我只是仰倒在篾席上,闭上了眼睛。
美男的杀伤力太大了,有木有?
“小苏郎君!”有人万分担忧地唤我的名儿,我幽幽睁开眼,见是青衫陆子羽,满脸愧疚。
“呵,呵呵,你别担心,我没事,一点儿没事。”我只是傻笑着爬起来,此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这一出闹剧后来经由坊间传成一段佳话,说是一日,茶圣陆子羽煎煮梅花茶,小苏苏平川恰巧路过,因一茶饮而醉,醉中吟出了千古名句:“误以青山是红颜。”从此被陆子羽引为平生知己。梅花茶也因此有了个别名,叫作“红颜茶”,而这段掌故为后世收录于司马朝人物言谈轶事《世说心语》第二十二卷“醉茶知交”。
而我也藉由此事在仕林文坛摆脱了新手上路的身份,得到了我的第一个坊间称号——醉茶公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我终于见到了哥哥不一样的一面。
“嘻嘻嘻。”
王谦之还是优雅浅笑,让人如沐春风,哥哥的脸却冷得吓人,让人如置冰窖。
气氛明明应该冷到冰点,可那陆子羽还不怕死地对我嘘寒问暖。
在陆子羽第n次慰问我,我第n次经历冰火两重天的鸭梨之后,我深深地体认到一个古人说的道理:
古人云:哥哥的CP不可欺。
古人诚不余欺也!
“小苏,下次与苏兄一块儿来三吴,子羽定请小苏上华亭,闻鹤品茗……”在陆子羽第n+1次亲昵称呼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丫的难道看不出哥哥很讨厌他和我如此亲近吗!
我一瞬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推倒陆子羽。
陆子羽满脸错愕:“小苏?”美人青衫白面,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双拳捏紧,憋屈地看着陆子羽,良久,终是叹气:
我小苏苏平川不欺子羽,子羽却因我而欺。子羽何罪?我之罪也。
我双手放开,顿时泄了所有气势。可我突然站起,当真是骑虎难下。
在这个最重名士风止的朝代,我不能就这么甩袖而去。
我见到错愕的不只有陆子羽,还有王谦之、箫子别,以及……哥哥,还有附近的一些名士…… 我只能硬着头皮,扯动嘴角,尴尬傻笑:“额,你们……都别靠我那么近……”我只能伸手扯华服的衣领,干笑道,“小苏……有些热……” 气氛短暂地僵了一刻,哥哥终于笑了,道:“想你也是热了。来,我给你把外衣解了。”
哥哥一笑,当真是月下波吟,白莲盛开,连容止如月的王谦之比之,也是月有半缺。
我深深沉醉,早把之前说过的“别靠近我”之类的话给忘了,踮起脚就直直往哥哥那里去,完全没意识到我往里走,同样也靠近了其他人。
我穿着白袜的小脚踩过篾席和木质地板,不知怎么也踩住了我自己的华服袍子,脚一歪就摔了下去。
我在摔下去的那一刻,在想的问题是:“我真的踩到袍子了吗?”为什么我的脚下是温温凉凉的触感?但不及我思考这些,我的脸就已经快和廊上的木质地板亲密接触了。
“啊——”
就在我以为我会磕掉我整齐如贝的门牙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托住我的腋下,一股重力砸在我的胸口,有什么重重挌在我的胸部下面,让我差点一口气憋不出来。
我巴登巴登地眨眼,见到垫在我胸前的是一袭月白衣袖,随风飘摆,好不飘逸。
不等我反应,又有一袭月白揽上我的腰部,把我直起来,但我的腿就是不争气地一软,又跪坐在地上,而我整个人更不争气地摔到那月白色人影的□□上,又是一下撞击:“咳……”
我抬眼,果然见到王谦之那张面若桃花、温润如玉的脸。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此人大奸,此乃奸臣之相,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好久,他眉目如画,似笑非笑,朱唇点绛,蛊惑般地让人痴迷,而那双唇离我近在咫尺。
我不受控制地抬起下颚,就在我即将臣服于奸臣美色之际,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哥哥的方向,但我转头之际,我的唇就擦着奸臣而过,我惊愕,汲汲地看向哥哥,果然见到哥哥本就清寒的眼中又冰寒了几分。
我双颊燥热,全身冰凉,死死咬唇,隐隐回想起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美好赤足,我在心中哀嚎:
奸臣害我!害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