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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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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青丝垂到我眼前,我睁大黑瞳,是奸臣两肩的披发因前倾的姿势而悠然垂落,让他暧昧的动作更显撩人风姿。
“谦之兄,请自重。区区与舍弟兄友弟恭,圣贤之道。区区与谦之兄同窗之谊,也因以礼相待才是。”哥哥的声音于我听来还是熟悉的,却又别有一番凛冽之气,再观哥哥的表情,浩然正直,同是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却是另一番君子儒雅。唉,哥哥就是哥哥,不仅坐怀不乱,连拒绝都拒绝地那么有风骨。
奸臣也不气馁,只是叹气一笑道:“周人守礼乐,晋人重风骨。苏兄的风骨倒是比当年的嵇中散了。”奸臣笑,看向哥哥。
当年嵇中散嵇康疏狂放达,不苟于司马家统治,被当权者司马家杀害,临刑前有三千太学生为其求情,终不许。死前索琴抚弹,并慨然长叹:“《广陵散》如今绝矣”,留下“广陵一曲天下绝”的绝唱。奸臣用嵇康来比哥哥,贬褒藏于一句,却落在一个“死”字上。
哥哥如何听不出深意,只是阖目,八风不动:“既有前人为鉴,谦之兄还是莫为钟会,为天下误解。” 风度啊风度,哥哥这一句配上这个表情,真是正直到极致,倒真有当年嵇康之风,而这奸臣就成了钟会了。
世人皆道钟会害死嵇康,缘于两人的一段JQ,曾说钟会特地慕名拜会嵇康,嵇康自顾与向秀打铁,不理钟会,钟会起身离去,嵇康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算是不欢而散,而后钟会在司马氏面前进了谗言,将嵇康杀死。
只是那钟会也是当时的姿容甚美、文采风流的名士,但其心机深沉确实也让人惧怕。 “苏兄既让我别当钟会,又何苦学那嵇康,狠狠拒绝钟会?”
“钟会又何必苦苦纠缠嵇康,已至玉石俱焚,自身名裂?” 哥哥和奸臣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不温不火,却前一句“身死”,后一句“名裂”,竟互相威逼至此啊!
唉,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我长长叹气。看向奸臣,他面目如画,风度翩翩,又看向哥哥,风骨清癯,别有清气。两人本是世间的极品男子,可惜奸臣对哥哥一心倾慕,满心痴情,不惜以死威胁,奈何哥哥不耻奸臣所为,一身傲骨,誓死不与之同流合污。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让人唏嘘啊!
唉,我是不是该找机会撮合一下?
等等,我好像遗漏了什么——
哥哥是我的CP好不好!
就算哥哥目前还不是我的,但也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占为己有的好不好!
这个大奸臣,竟然当着我的面和哥哥近距离调情!
他当我小苏苏平川是死人啊!
我双手一伸,想抵住奸臣上前,可我好像忽略了身高问题,我手够到的高度正好是奸臣的前胸。
奸臣眉微皱,目光略带嫌恶地瞟下来。我很憋屈地撤回双手,转而向下捏住哥哥的腿上的衣摆,狠狠捏紧。
“酥……酥.胸……”呸呸,我在说什么,竟然摄于奸臣淫威,咬音不准。我感到哥哥衣摆下的大腿一僵,更加尴尬:“苏……苏兄与谦之兄要叙旧,不如进去再续吧?小苏有些饿了……”我讨好地看向奸臣,奸臣一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稍稍放心,又故作天真地回头问道:“哥哥,小苏想吃美人酥……咳咳,烤鸡□□……皇上的宴会上会有吗?”
哥哥冷峻的眼瞥了我一眼,呃,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越描越黑了。
突然有一抹笑意在哥哥眼底一闪而过。我一晃,以为自己花了眼。
揉揉眼睛,哥哥已是往常温柔的样子:“恩。”
哥哥拉着我退开几步,向奸臣作揖:“既如此,谦之兄,区区与舍弟先告辞了。”
哥哥说着便带着我挑帘进宫殿去了。
我偷偷回首,却见奸臣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唉,奸臣就是奸臣,果然沉浮极深!
他越是大度,越是可疑,我以后见其,还是退避三舍为上—— 抬脚,跨过宫阁深漆的木质门槛,入内是一片白色鹅软石铺就的庭院,颇具禅意。
顺着庭院中央木质的红漆小桥经过一条小溪,是一间两面开敞的长条走廊,廊上铺了篾席,坐着好些人物。两晋重清谈,众名士人物已席地踞坐于篾席之上。
这是晋帝设宴前,稍事片刻的雅集。我与哥哥进殿稍晚,我左右一望,却见爹爹不在廊上,颇感奇怪。爹爹和王门安石一道入内,此时廊上却独有王门安石,他手摇羽扇,儒雅浅笑,与身边几位姿容甚佳、颇为风雅的名士长谈,身近之处三两而坐的也皆是王、謝、袁、萧等北地名门士族的子弟。
我仔细一看,暗暗明了,这殿中名士清谈虽然风雅,但名士们看似随意踞坐,实则泾渭分明地分为两派。一派是以王谢世家为首的北地士族集团,而另一派则是南方世家大族,简称“江东士族”,以虞、魏、顾、□□大家族为首。当年北地诸名门为躲避北地“五胡乱华”的战乱,王门安导和谢家安度携晋文帝南下,迁都江左。北方士族举族南迁,难免要与南地士族争田争利,原本盘踞在江东的士族利益受到巨大威胁,故两方一直互相对立。虽然因为得到晋帝的支持,北方士族在名义上具有正统性,拥有更尊贵的地位,但论到根基,举族南迁的北方士族终是外来士族,不如南方士族根基深厚,而晋朝统治者为了安抚南地士族,也没有将南方士族排斥在权利中心之外,故而两方势力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殿中除了南北世家大族的子弟,剩下的则是一些散落在朝中为官的寒门子弟,名门望族鄙其身份轻贱,而这些有品学的寒门子弟也身有傲骨,不屑和世家为伍,故而散座其中,却又暗中抱作一团。算是在南、北两大世家夹缝之中求生存的一群人。
他们之中自也分为南北两派,但和南北名门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斗相比,就不足为道了。
我正自思略至此,已有人行至哥哥面前,作揖道:“文正兄,好久不见了,让子羽好生惦念。”那是一个三吴口音的清软男音,我看向那人,此人一身青衫儒袍,头戴纶巾,身形纤弱,仪态甚佳,面容更是难得的俊秀。
“子羽兄,三吴一别已数月,谈玄品茶仍然历历在心。”这本是句肉.麻的话啊!我却知道哥哥向来待人以赤诚,根本是说不来假话的,这实是句真心话。唉,能把真心话说得那么肉.麻,又那么正气的也只有哥哥了。
那子羽兄很是震动,连连点头,一手搭着哥哥作揖的衣袖,便拉着他坐于一处,汲汲言谈起来,连自己大幅度的肢体动作都未在意,而哥哥也是和颜以对,与对待奸臣的反感疏淡完全不同。
“筝——”
一声清雅的筑音,打断了我的恍然大悟,也让廊上暂时安静。
我才发现我身边不远处,坐着一个头戴金冠的俊美公子,他衣袂飘飘,盘膝而坐,手抚一把古朴的筑,姿态甚美,却按弦而不发。他的侧脸清高疏离,略显刻薄,却说不出地俊美了,和哥哥的风骨颇有几分相合。而他拨了刚一下筑音之后,便攸攸抬起皓颈,幽深的黑色瞳眸就顺势看过来,竟是,哥哥的方向!
哥哥和子羽兄的倾谈停下,哥哥看向击筑公子,忽然回以歉意一笑。应算是哥哥对我之外,难得的笑容,虽不如对我时的宠溺包容,却另有一番温和。
那子羽兄也笑道:“原来是萧兄和文正兄也是相识的。”
“恩。”那击筑公子只淡淡应了一声,以我对位冷美人萧氏公子的观察,他能“恩”一声,也是莫大地礼遇了。而这萧氏公子刚刚击筑竟是在向哥哥特意打招呼!
我睁大眼眸,才发现萧氏公子其实坐得离哥哥很近,此时已安静地听子羽兄对哥哥谈论茶道。
他们三人在一处,子羽清俊,哥哥平和,萧氏疏冷,偶有风拂动他们垂在胸前的青丝,静谧安好。我不由沉醉,哥哥和他们在一起甚美好啊甚美好…… 虽然,哥哥是我想要的CP,但这两位我非常满意,在我有能力把哥哥扑倒之前,替我把哥哥扑倒以供我偷窥,也是好的。(众:你什么逻辑==|||)
等等,击筑……萧氏?茶道……子羽?
难道这两人就是一曲千金的“千金公子”萧子别和爱茶成痴的“茶圣”陆子羽?
这两人是萧氏和陆氏门中难得的青年才俊,竟然同时与哥哥交好?更称奇的是他们分别属于南北两大氏族集团!而此时,哥哥因为坐在这两人之中,也俨然坐在了南北两大氏族集团中间的位子!
哦,哥哥,你太高调,太拉风了!
“泠泠——”
这时,一阵环佩声响,打断了我对哥哥如滔滔江水般的崇拜。我回首,却见是腰系鸡血红玉的王谦之入了殿。他步履轻盈,身姿翩翩地经过半个殿阁,走向王门子弟踞坐的一处篾席。这廊上可都是陆子羽、萧子别这等整个司马朝姿容最美,品学出身最佳的青年才俊,但王谦之俊美如玉,清贵飘逸,在其中也是皎皎如明月,容止最上!
他的赤足就在我的华服衣摆边经过,那脚踝皓白有骨感,很是好看,我不由地看得痴了,也便忘了见到他本应该退避三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