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相惜-冷清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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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船慢慢靠拢，但由于江上浪不小，船也无法完全合拢，待两船离至二尺远时，烟雨知已是最佳的位置。
一个十五岁的小公子哥总不能这么近都跳不过吧。这边大哥在护送，那边沈惊鸿接应，应该没什么事情，烟雨定了一下心往那船跳过去。
幸好幸好，踏上了沈船。还未站稳，烟雨就看到了沈惊鸿伸过来的手以及他那招牌式的浅笑。
沈惊鸿本也是好意想上前扶一把，但他哪知在烟雨心中他已然是万恶的代名词，一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和笑脸，烟雨就来气：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出来拈花惹草，本小姐才不吃这一套。
烟雨此时哪想到自己正是男儿装扮，沈惊鸿根本是以友人之仪在对待她，烟雨人还未站稳就不客气的巧妙拍开沈惊鸿伸过来的手。
烟雨从尹家的船登上沈家的船，在惯力作用下，两船随即快速分开。
沈惊鸿是练武之人，烟雨轻轻的一拂手想把沈惊鸿伸出的手打掉，却对沈惊鸿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将打过去的力道加到了自己身上，船只本在飘荡还未停稳而烟雨还未站稳。
就在这一瞬间，烟雨一晃神就直直的掉进了江里。
“小姐。”一声尖叫从影儿的口中传出，人在最着急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往往都是真话，烟雨无奈的想。
而沐逸飞和尹若风早已知道烟雨的身份，两人都是担忧多过惊讶。
沈惊鸿离烟雨最近，马上反应过来，腾空而起飞入江中将烟雨捞出。说捞完全符合当时情况，烟雨是仰头栽进江里面了，待沈惊鸿救起她时，她已经全身都湿透了。
待在甲板上，烟雨因被江水呛到而咳嗽起来，沈惊鸿看着眼前的人：虽掉入水中，却丝毫不显狼狈，头上挽的髻已经散开，顺着脸庞拂下，眉眼却愈加澄明，当真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
沈惊鸿不禁有片刻的失神，烟雨又打了一个寒颤，初冬的江水呀，进去泡泡试试。看看眼前这个人虽好像命是他救的，但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想冻死我呀？”烟雨没好气的说到。
而那边尹家的船只已再次向这边靠过来，船上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心急。
沐逸飞一个跃身已经跳上了沈府的船，沈惊鸿此时已抱起了烟雨，对沐逸飞说到：“公子的这位……”沈惊鸿又语结，真不知如何称呼，只改口道：“在下船上有两名女子，若公子放心，就让这位到在下的船上换身干净衣服吧。”
看到沈惊鸿抱着莫颖，沐逸飞不禁一阵失落，但看到现在莫颖瑟瑟发抖的样子。沈惊鸿说得在理，自己又如何拒绝？自己又以何种身份拒绝？遂为沈惊鸿让开了去路。
不一会儿功夫，沈惊鸿就折出来了，对在外间的沐逸飞和尹若风说：“两位公子不用担心。适才抚琴之人是在下的朋友冷清儿，现在由她照顾李小姐更衣。江水虽寒，但小姐入水的时间极短，应无大碍。”
说到“李小姐”时，沐逸飞和尹若风相视看了一眼，不知该作何表情。
沐逸飞只一拱手道：“那就有劳沈公子了。”
沈惊鸿又挂起了招牌式笑容：“哪里算劳？令妹心思玲珑，既喜行仗义之事，又文高八斗，能在我眼前落水也是我的荣幸。”
尹若风不知如何应答，心想此人谈风与三妹还真是师承一脉。
沈惊鸿见两人都未作答，遂说到：“两位若不嫌弃的话，还请在此饮薄茶一杯，令妹出来恐还需些许时间。”
沐逸飞也客气答到：“叨唠沈公子了，为兄在这里替义妹道一声谢。”
说到“义妹”时，沐逸飞的语气明显的加重了许多，尹若风不禁怔了一怔：莫非大哥早就知晓三妹的身份？刚说到“义妹”两字似在暗示沈惊鸿什么。与沐逸飞结拜之后，虽只有两次聚会，但他深知大哥虽外表洒脱，行事却是内敛不动声色，而刚才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暗示语气，莫非……
沈惊鸿当然也听出了弦外之意，却故意略去重要环节，挥手笑道：“两位公子勿需客气，在下沈惊鸿。敢问两位大名？”
“沐逸飞。”
“尹若风。”
说完三人也不多言语，一股怪异的气氛悄然在厅内散开。
……
与厅内的诡异不同，堂内的两位小姐和两个丫头聊得正酣。
“姐姐琴艺超群，情随心动，当真让妹妹佩服得紧。”趁着影儿给自己穿外衣的时候，烟雨向冷清儿说到。
冷清儿微微一笑：“妹妹不禁诗艺无双，还有仗义心肠，姐姐可是自叹不如。”
原来早在之前，沈惊鸿就将两人的渊源说与冷清儿听，冷清儿本想就算他技不如人意也还是不会直言他输，哪知他一首诗将冷清儿心中所念、情中所依全然朗朗的表现出来，当真让人既欣慰又伤情，便也顾不上礼节想见上一面，谁知却是女儿身。
与冷清儿的几句话，更是让冷清儿觉得烟雨是个豪气洒脱、不拘一格却又进退知宜的女子，便真心的想结交起来。
烟雨在家自也听到不少赞语，但那都是半赞半开玩笑的语气，那有冷清儿这番直白的夸赞，到底脸皮薄，烟雨忙道：“姐姐，快别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互相吹捧呢。”
冷清儿听完也是一笑，眼前的这个人心直口快却又分寸得当，要么是心太深要么是太浅，以诗情度品性，冷清儿决定选择后者。
而冷清人不知的是，烟雨不是心太深也不是太浅，只是知道得比较通透，却更希望用一种浅薄的态度去生活。
冷清儿看到妆容一整的烟雨不禁叹道：“妹妹生得可真是美。”
烟雨听后笑道：“姐姐清丽雅致，气质动人才是绝色。”烟雨此话可不假，冷清儿在洛城已负有洛城才女美人之称，但冷清儿却轻笑一下，而眼里的落寞就像是要深到骨髓里去。
“绝色又如何？”
烟雨的眼睛转了转，佛说过“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但是若是孽缘，佛也说过“回头是岸”。
烟雨对影儿道：“影儿，你先出去，让大哥、二哥放心，也替我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姐姐，借你的寒玉姑娘帮我烘头发吧。”
影儿不解，但只得把烘头发的手炉交给寒玉。烟雨向影儿眨眨眼睛，直恨不得能告诉她，别让沈惊鸿那小子进来。
影儿忧心忡忡的看了冷清儿一眼，看来小姐今天的对象是这位冷小姐了。
待确定了寒玉是冷清儿的贴身丫鬟之后，烟雨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烟雨先沉声问到：“听姐姐的琴声，似有无尽的未诉之怀，妹妹冒昧问姐姐一句为何如此哀怨？”
冷清儿既已引烟雨为知己，也不做隐瞒道：“能让人如此的还不是一个情字。”
烟雨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定是沈惊鸿这厮先用花言巧语骗得这位冷小姐，但事后又不肯娶她，见她要受刑又巴巴的去救，救来之后虽以礼相待又决口不提婚事，这人可真够奸的，面子底子都是他的。
烟雨不动声色的说到：“姐姐又何必如此执着，天下何处无芳草。”说这句话时，烟雨心中也确没有底气，虽对沈惊鸿确有百般不满，但天下怕比他更好的草是难拔到了。
冷清儿凄然一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
看来沈惊鸿的魅力挺大，烟雨想。
冷清儿望着远处，眼神没有焦点，似在回忆一件美好而悠长的往事。
“你应该听说过我吧？我曾以为世间再没有人配得上我。”
哇，好大的口气，烟雨惊到，自己也还没自大到这种程度，只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冷清儿未理会，接着说：“你可能会觉得我过于狂妄，我再大也只是洛城城主之女，还尊贵得过公主？”
烟雨并不觉得公主就应该比城主之女尊贵，但这却是世人最自然的想法，烟雨继续听下去。
“我指的却不是这些。我爹虽为城主，一生却只娶了我娘一个人。”
我娘是二十年前享誉金尊的侠女。她从不觉得女子生来就是一个附庸品的命运。她告诉我，拥有独立的个性、高洁的品性、坚定的人生准则，再才是诗情技艺和出身，这才是值得一个女子去追求的。”
太有才了，冷清儿的娘亲真该推为女性的代言人。烟雨付到。
“我娘对我的影响是极大。在她的影响下我就这么成长着，而她的说辞也成为了我待人接物的标准。
“或许我天生就比别人聪颖许多，这首琵琶曲就是佐证，我也获得了洛城第一才女的殊荣，未满十四上门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但我一个也瞧不上。因为他们贪图的不是我家的财富、权势就是我的美貌，也许也有真正喜欢我的，但是我若嫁给了他们，可以预料，自己的一身也会成为附庸。直到我遇见了他。”
主角要出场了，烟雨想。
“他不似那些酸文人附庸风雅……”
再后来就是一个落入俗套的故事了，他被她的性情吸引，允一世真诚对待，她被他的真挚打动，允一生温情相伴。男子为前途远走，弥留之际，两个藐视世俗之人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谁知月余，东窗事发，城主发现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怀有身孕，本想隐而不报却被多嘴的下人走漏风声，这才有了自己出门的那一幕。
原来冷清儿肚中骨肉之父另有其人，烟雨为难了，自己到底要不要劝冷清儿呢？寻思半响，算了，还是做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就要看冷清儿自己的态度了。
“姐姐，可愿听妹妹讲一故事。”烟雨开口。
“嗯？”冷清儿静待下文的神色。
烟雨镇然出声道：“话说有一个姑娘喜欢上了一个后生。那后生性情温文尔雅，仪表俊朗非凡。那姑娘只见了那男子一面就喜欢上他了，在此后的日子里，姑娘费劲千辛万苦去打听那男子的下落，最终却失望的发现这男子已经离世。”
冷清儿亲咦了一声。
“姑娘自是万分伤心，于是她求佛让她再见这男子一面。
佛于是问她：是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姑娘答：是。
佛于是把这位姑娘变成了一块石头，在山里日晒风吹四百年，采石人来把这石头采走，敲成碎石修成了桥。又是一百年，一名男子匆匆的从桥上走过，就是这位姑娘心心念念的男子。但，这男子只是匆匆而过。”
烟雨顿了顿，看了冷清儿一眼，才又开口。
“姑娘当然失望，她于是又去求佛，希望男子可以看她一眼，为她驻足一刻。
佛于是把姑娘变成了一棵树，过了一千年，也不知这棵树衍绵了多少代，男子又走过，在树下停留片刻，还用手扶了树一下，还是走过。
姑娘又找到了佛祖，佛祖问：你想成为他的娘子吗？还要等一千五百年。
你知道姑娘怎么回答吗？”
烟雨语调提高，笑问冷清儿。
冷清儿似完全专注在故事中，一时没有反应。
烟雨开口道：“姑娘没有答话，只是问到：他的娘子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呢？
佛默然的点头。
姑娘听完之后忽然释然的回答：我可以坚持下去，但我不想等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已经够了。
佛笑道：谢谢你的决定，一位后生已经等了你一千五百年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寒玉在身后答到：“木小姐，你的头发弄干了，您看这个头型如何？”
烟雨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殊不知这一物降一物之中的人又岂止冷清儿。
在外间，影儿已将小姐的真实姓名跟三位道明。只沈惊鸿一人自顾说到：“李莫问，也亏她想到这个名字。”
“大哥，二哥，让你们担心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嗓音，烟雨从帘后走了出来。
只见烟雨身着碧绿色及地长裙，腰间系上一柄纱制腰带，更显得衣袂翩翩，恍若仙子。脸上的颜色应已洗去，粉黛未施却是清新隽永，肤寒白雪，眉依新月，眸子是夜幕下的星辰，随意扑闪，秀发自然地垂在腰间，微风过去，发带、发丝和裙装轻舞，恍然一位遗落在人间的谪仙。
这三位也是不行于色的人，但烟雨这身装扮毫无防备的跳入众人的眼底，却也落入了众人的心底。
烟雨看到他们三位神色有点怪异的看着自己，忙说到：“难道我拌成了女儿装扮，大哥、二哥就不认我了吗？”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沐逸飞宽厚一笑：“这是哪里的事，我和你二哥只是受到惊吓而已。”
烟雨忽然觉得当日拉着自己一起跑的大哥又在眼前了，看两人毫不介意自己的隐瞒，不禁觉得自己真是万分幸运，忙款款走向沐逸飞和尹若风的跟前，诚挚的一行礼：“三妹木烟雨见过大哥、二哥。”
两人均虚挡一下示意烟雨无需多礼。
这边是兄妹情深，那边却有人坐不住了。
沈惊鸿夸张的喊到：“木姑娘，你的救命恩人在这里，当然，你不用太客气。”
哎，有时真的很受不了这个沈惊鸿，正常时到也似模似样，但怎么有时候又如孩童一般。冷清儿那件事虽没他什么事，但旧账却难消。
烟雨走到沈惊鸿面前，沈惊鸿站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烟雨弯下腰说：“多谢，救命之恩，王公子。”说完之后还挑战似的朝他瘪瘪嘴，不解恨，遂一脚蹬在沈惊鸿的脚上。
那小子却夸张的朝烟雨喊到：“你怎么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烟雨一挑眉，脆声答到：“那是，全屋子的人就数你最有女人味。”
连倚在门边的冷清儿都不禁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相惜-冷清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