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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叶霁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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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霁琛:】
周六,很稀奇的,黄老头亲自来到我们公司。
“黄叔,什么事劳您大驾?您电话里知会一声,咱当晚辈的跑腿就是了。”雷博将黄老头迎进办公室,落座。
我第一次听见雷博叫黄老头“黄叔”的时候,突然想起“刘皇叔”,差点笑喷。这老头五十出头,很富态的长相,大肚腩,满脸横肉。嘴里经常叼着根烟,而且水平很高,基本粘在嘴唇上,一点不妨碍说话。
“雷子啊,你这弄得不错嘛。”黄老头意犹未尽地看看办公室外面忙碌的景象,“刚才参观了一圈,挺像回事的。”
什么叫挺像回事?根本就是那么回事。
“呵呵,黄叔过奖了。来,尝尝我的上等铁观音。”雷博大手一挥,气派得不是一点两点,能把黄老头比过了。
“东郊货场能弄成这样,雷子,黄叔看好你啊。”皮笑肉不笑的。
“都是弟兄们的功劳。”
“好,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今天来呢……”黄老头话说一半突然停住,转头看看我们。
“琛子,你那不是还有上回那谁给送的福建大红袍么?带黄叔的弟兄尝两口去。”雷博对我说。
“好的雷哥。”我应下故意没及时离开,他点头示意没事,我才挪动脚步。出门了让小金牙不着痕迹地在外面盯着。
我领着黄老头带来的人到我的办公室,取出口杯给他们沏茶。“这是福建的岩茶,叫‘水仙’,不伤胃。”
“琛哥,你们这不错啊。”黄老头的手下环顾一周得出结论。
“呵呵,关键是要会经营,兄弟们就都有饭吃,有好日子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也会利用。
又聊了会儿,听见雷博那面的动静,我们赶紧跑出去。
“雷子,咱这个买卖不成,情义还在,明天你上我那,我定了桌席,具体商量一下合作的事。”黄老头腆着肚子,嘴上的烟卷随着说话时嘴唇的动作抖落着烟灰。
“行,晚辈也是痛快人,只是您今天说的这事……确实为难。但咱不伤和气,有的生意做就成。”雷博呵呵地笑,满脸明媚阳光。
送走黄老头,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就叫了我一人。
“你猜他今天来干嘛?”雷博坐在老板椅上抽烟。
我一边收拾黄老头用过的茶具,一边顺着他的话接道,“干嘛?”
“别收拾别收拾,直接扔了!扔了!”雷博不耐烦地挥手,很坚决。
“都扔?”我侧过脸问他。
“他用过的全扔!”一点不含糊。
“可惜了。”我将一个闻香杯和一个小茶杯扔进垃圾桶。
“晦气!”雷博忿忿地说,底气十足,“你知道他他妈今天来干嘛的?妈的,想想我都……我都……”他憋得脸有点红,表情很有意思。
“咋了?”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他他妈让我当他女婿,操!”他挺起身子用夹着烟的手指指门外,脏话一出,又落回椅背上。
“哈哈,雷哥,你这段时间还真是犯桃花。”先是尹惠怡那小丫头,又是黄老头的闺女。
“别笑,他问我是不是有女人,我没说。”他语调一下子降了很多。
“不想牵连大嫂进来?”
他点头,“我说我不想要女人。”
“这他能服气?”
“唉,暂时想不出好办法,总不能说喜欢男人吧?”
“如果你想骗他说断背,我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一下。”
“滚!”雷博快要暴怒了,哎呀,这么经不起逗。
“明天谈合作的事?”
“嗯,事情来得还挺急,必须尽快商量一下,这可是一锤子买卖,确保万无一失。”
“那我叫强子和小金牙进来。”
“嗯。”
这次的计划非同一般,如果我们一鼓作气把西郊的货场也拿下,那么A市物流业老大非雷博莫属。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黄老头出道的时间在A市目前的盘面上看,是最长的,势力也是西郊最大的。他跟焦老千不一样,他以狠著称,曾经为了博得弟兄们的拥簇,不惜要了贴身十年的身边第一兄弟的手。当时黄老头的说法是这人吃里扒外,于是用家法整了,看得归顺他的人全部肝颤,没一个再敢造次的。可是事后,他又流着猫哭耗子的眼泪,当着弟兄们的面说是奸人诬陷,他对不起他最好的弟兄。那个场面,不知感动了多少人,就连当事人都不再在意没有手了。
“对付这种人得用脑子,手法要更狠,一次就打趴下,不能再让他仰头。哼!想要‘八’,还想要我……”当着其他人的面,雷博后半句没说。
“他有多少人?”我问。
“差不多是咱们的两倍。”强子回答。
“这么多。”这不太好办吧,硬碰硬不行,“他不是要吃饭么?总不能带着百八十号人一起去吃吧?!道上应该有双方会面人数对等的规矩吧雷哥?”
“哟,你这叫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雷博笑着说,肩膀一耸一耸的。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交易的时候,两边人数差不多。”我解释。
“哈哈……”他还是笑,“不错,琛子你要是黑白通吃,绝对比我强。”
“别说不靠谱的,赶紧计划明天的事。”我催促。
“行,琛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给他去电话,只能带与合作有关的业务人员。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强子你带人把剩下的看住了,一旦我们这边谈不拢,琛子会报警,你那边不用硬拼,护着我们就行,不多久警察就到。”
我点点头,“这次得再想个报警的理由。”
“双方坐在一起,都是火气大的人,必定搞不好就动刀的,到时候看情况吧,总能找的出理由,琛子你机灵点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
完了我又照常退了出去,他们商量下面的“抢夺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晚上回家,我把该带走的东西都逐一打了包。翻到床板缝里的画本时,我觉得自己像个情种,摸着她的“脸”,想象着她用我的角膜看世界。
看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房间,我告诉自己,再跟着雷哥好好弄一回,我的□□生活就此结束。
我下楼把写给雷博的信塞进路边的邮筒,估摸着日子,明天事情一完,后天就去手术,然后……离开,离开的时候雷博就能看到信了。
第二天,初春的阳光很好,天色湛蓝湛蓝的,空气中有股子青草泥土的芳香,这让我想到我的名字“霁”。我那个未谋面的爸爸还真是个文化人,选了这么好的字做笔名。
到了雷博家,他正吃饭,我说:“雷哥,走吧。”
他说:“走。”然后俯身亲吻杨念蓁的脸颊。我想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大嫂去么?”想起昨天的事,我试探着问他。如果这次不让黄老头知道雷博有女人,恐怕也不会那么好过。
雷博怔了一下,回头问她:“不去了吧。蓁蓁,去么?”
杨念蓁摇头,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呢,或者小两口说到什么不和谐的话题了?
“要是今天黄老头又提女婿的事,你怎么说啊?”边下楼我边问雷博。
“打死不招。”简洁明了。
上午又商量对策,下午将近黄昏来到黄老头说的地方,我们被引到订好的包间里。
又是道上那一套,相互吹捧。我环顾了一周,黄老头势挺大的呢,周围站着的都是黑衣人。我暗绉,说不定衣服下面就是刀,枪也有可能。不知道雷博带枪了没有,或者小金牙揣着呢。他们不告诉我的事,应该都是想好了的,不用我知道,不用我操心的。好吧,我就尽我的本分,跟黄老头介绍公司的运营模式。
雷博手一挥,我将文件包打开,各种资料一应俱全,推到黄老头面前,一页一页介绍起来。
我讲解得很认真,可是黄老头一看就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不是左晃晃就是伸手要湿毛巾擦脸和几乎没有毛发的脑袋,整一个没耐心,估计也听不懂。
可我还是一板一眼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雷博很欣赏地冲我挑挑眉,我回挑,意为:小意思。
“哎呀好呀,雷子有琛子这样的人才果然不一样。这样,我上回也把我的意思说出来了,怎么经营都听你们的,我就要八。”黄老头说。
“哈哈……”雷博笑,“黄叔,那晚辈可真够‘二’的,起码您得给些好处吧。”
“你们什么意见?”黄叔捻灭燃到头的烟,旁边的手下重新递上一根点上。
“五五。”雷博略微带笑,看似随意地说。
“五五?”黄老头有些戏谑地重复,“那我可要看你的诚意啊雷子,如果你同意昨天说的那事,咱就五五。”
激将法?我侧眼看看雷博,他额头青筋在缓缓爆出。我伸手在桌子下面戳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不要上套。
“黄叔,我雷博说一不二,有些话重复来重复去没什么意思。”
“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原因?”黄老头冷笑着问。
我回忆,雷博昨天说他不想要女人。
雷博点头,很郑重的。
“雷子,你还真倔!”黄老头突然收了笑声,冲门口大喝,“把人给我带进来!”
怎么?我和雷博同时回头。
杨念蓁?
怎么会是杨念蓁?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站起身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黄老头就是一顿猛k。可能我真的有所动作了,雷博急忙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看他,他脸憋得通红,但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转眼再看杨念蓁,被两个彪形大汉架着,瘦瘦的肩膀突兀地支在那里。我想她一定很难受,却一声不吭。我心里疼得直哆嗦。
“黄叔……你放开她,一切好说。”雷博压抑着愤怒和冲动,字字沉稳。
“呵呵,还是年轻啊。”黄老头站起身踱步过来,拍雷博的肩膀,“这是谁家的千金?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好歹我闺女的陪嫁很靠谱,你也需要不是么。”
“如果硬要这样,我们还是免谈吧。”雷博朝我这边稍稍侧脸道,“琛子,把咱精心准备的资料收拾好,咱回。”
“咱回”这两个字是暗号,意思就是让我出去报警。
这还没到什么程度他就要报警么?算了,听他的,我顾不得揣测就收拾东西出了门。
刚拐弯进厕所把报警电话打完,突然就听见一声枪响。妈的,是谁?这下我不报警,警察也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