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萧茵

3、第 3 章

　　其二幻灭
　　大纲：波风水门信仰的破灭与重建，卡卡西的迷茫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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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同自来也老师一起，怀着与天气一样沉重的心情去探望久病在身的旗木前辈，心中盘算着，这雨，这云，这围绕在身边挥之不去的压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然后他踏步进门，敏感地闻到了不详的气息。
　　那是新鲜的血腥的味道，混杂着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之气。
　　自来也一脚将门踹开，自己正要上前，就听见师父对自己大吼：“小子，快去把纲手叫来！”
　　于是他飞奔而去，忘记了角落那个沉寂的小小身影。
　　他的卡卡西。
　　就算纲手是神，也无法挽回木叶白牙的陨落。然后院子里面人来人往，淹没了卡卡西幼小的身影。
　　他吃力的拨开一个又一个人，心中的惶恐无以复加。啊……他在心中嘲笑自己。波风水门也没有他人想象得那么坚强冷静，仍然会手忙脚乱，害怕失去，然后心中有怒气涌上。
　　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脸上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你们对这旗木大宅好奇嫉妒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们都忘记了是谁一次又一次将你，你，你还有你从死神口中抢出来！所有的这一切，你们，都忘记了！你们对于他的诋毁他的中伤他的窃窃私语可以，停，止，了吗！！
　　卡卡西，你在哪里？
　　老师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里，这个充满了……
　　污浊，无知，无耻的地方！
　　他已几近暴怒。
　　最后，他挤到人群的中央，终于见到了他的卡卡西。
　　那七岁的孩子仍然幼嫩的手被他死去的父亲紧紧握在手里，仿佛那是为父生前最不舍的牵挂。
　　他冲过去，抱住卡卡西，用力掰开他父亲的手。他将那个仍然小小的柔软的却冰冷的身体抱在怀中，认真的看到卡卡西的眼睛里面去。
　　“卡卡西，跟老师走吧。”他说。
　　卡卡西凝滞的眼神终于动了动，移向自己父亲的遗体。
　　“这里有自来也大人在，跟老师走吧。”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来维持平静的语气温和的笑容。
　　终于，卡卡西点了点头，服帖的将头靠上他的肩膀，任凭他将自己抱起来。
　　波风水门一步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所以没有看到被他抱在怀里的卡卡西，以怎样冰冷的眼神看着远去的故宅。
　　他曾经的家。
　　卡卡西的对于自己父亲长久以来的信任与信赖，在那一瞬间坍塌。

　　知道旗木朔茂遗言已是三个月以后。与纲手的一次无意闲聊中提起。
　　纲手摇头叹气着说：“那个死心眼的家伙，死前还想着木叶，拉着卡卡西的手说：‘代替父亲守护村子吧。’把孩子的手握得那么紧，好像要捏碎他的骨头一样。”
　　波风水门却是一愣，又温和的笑了。
　　在卡卡西面前，他不会允许自己有一点裂痕。

　　1
　　旗木朔茂葬礼的那天，阳光明媚。
　　三代火影象征性的念几句悼词，放下一支白花，然后葬礼就结束了。没有排着长队悼念的人，更没有如连绵阴雨般的悲伤。
　　波风水门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用干涩的目光看着幼小的卡卡西静静的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努力挺直身体，仰着头，看着为数不多的前来吊唁的人。一张白皙的小脸在阳光下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
　　那孩子的眼神冷漠得冰天雪地，寒冷入骨。

　　自来也站在最后，终于走上前去，宽厚的大掌揉上卡卡西的头。
　　“臭小子，要记住，你父亲是个最优秀的忍者。”那白发的三忍之一难得认真而又威严的说道。试图以一个旗木朔茂挚友的身份安抚着故友儿子的心灵。

　　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那孩子最不想听的就是这种话吗？
　　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以为那个七岁的孩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吗？
　　他的坚强与自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所应该有的，难道您还没有看出来吗？
　　您以为卡卡西会是那种信仰崩塌，亲人离去，就需要躲在大人怀里哭泣的小孩子？他是六岁就有足够的冷静与头脑指挥一个小组的卡卡西，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啊。

　　波风水门突然无力。眼睁睁的看着卡卡西毫不客气的将自来也的手挥开，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说出了此时此刻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的人。有一瞬间波风水门甚至以为他会对自来也大吼出来。因为那双天青色的眼睛里面暴走的情绪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
　　可是卡卡西没有。他愤怒，难过，这所有的种种情绪盘旋在他心里，无处释放。他却只是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低着头，全身颤抖。
　　七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压抑自己心中的感情。
　　自来也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金发学生，只得到后者一个无奈的眼神。

　　波风水门想起来，卡卡西曾有一日玩笑一般的问自己：“老师，忍者该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卡卡西，你已经做得比大多数人都好了。你是个优秀的忍者。
　　可是老师我，不希望你这样优秀。

　　葬礼匆匆的散了。木叶白牙的光环也就此销声匿迹。

　　卡卡西一如既往的同波风水门一同出任务，冷静自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波风水门仍然从他的一举一动中读出了一份压抑的感情。一直被卡卡西压抑在心中，等待着有一天爆发出来。
　　那孩子不是冷酷无情，只是不擅长表达他的困惑与无助。
　　波风水门心中这样想着，在出任务的时候便对卡卡西多留了一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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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杀的前一天，对我说：卡卡西，代替爸爸守护这个村子吧。”卡卡西冷冷的注视着面前冲天的火光，银色的头发被映成了温暖的桔黄色，却衬得他眼中的冷漠更加森然。
　　一年多了，这是波风水门第一次听到他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
　　“他虽然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很骄傲。如果他没有错，是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的。”旗木朔茂之子缓缓说道，“所以我就在想，一定是他错了，他知道自己所坚持的东西错了。既然这样，我就要走一条和他完全不同的忍道。”
　　八岁稚童用自己清亮的声音说着与年龄不符的思考与坚定。
　　波风水门的嗓子不知是被烟呛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怎样，他试了好多次才终于可以勉强镇定的开口：“卡卡西，有些东西，还是要你长大一点才能理解。”
　　他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不动声色的将稚嫩的幼鸟护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你要坚持什么样的道路，老师没办法管。”波风水门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涩少年，语气中的沉稳足以安抚卡卡西心中的乱，“但是老师会一直在这里。”
　　他看到卡卡西猛然回头，眼睛亮晶晶的。
　　许久之后，卡卡西说：“谢谢老师。”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卡卡西真的开始用一种尊敬的心态来与波风水门相处。

　　2
　　他于黑暗之中醒来，大汗淋漓。他又看到那夜的景象，自己躺在被鲜血浸湿的土地上，全身冰冷，等待死亡。而后旗木朔茂匆匆赶到，冷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年，又匆匆离去。
　　而波风水门其人，就在冰冷与痛楚之中苦苦挣扎，直至精疲力尽，终堕入万丈深渊。
　　堕入深渊之前，他看到旗木朔茂立于崖边，眼神冰冷如月光流动于他的发梢。
　　波风，不要怪我。
　　波风水门听他如是说道。
　　对于忍者来说，完成任务比什么都要重要。
　　不，不是这样的！波风水门与心中默默大喊。旗木前辈，不是这样的！
　　旗木朔茂似听到他的心声，脸上扬起的笑容冰冷如地狱恶鬼。
　　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吗？
　　不是这样子……

　　十八岁刚刚成年的少年声嘶力竭的吼道，终于从自己的梦魇之中醒来。
　　他按住额头，痛苦的喘息着，涔涔冷汗湿透了衣衫。窗外仍是一片漆黑，风声如呜咽。

　　他心中清楚，旗木前辈是对的，大家是错的。可是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对为什么错。如同那日他面对木叶众上忍咄咄逼人的质问，也只能无言以对一样。
　　也许只有你们都躺在地上等死之后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同伴，什么叫做希望。
　　温厚的少年难得恶毒的想着。深夜之中默默诅咒那些笑得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长叹一口气，走下床来。
　　漫漫长夜，夜有梦魇如斯。他无法安稳的休息。不为其他，只为寻找一个理由，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忍者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何其困难。他还这样年轻，怎么能凭一己之力将一切思考清楚。而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还未曾将答案托付给下一代就已经撒手离去。
　　他赤脚走出房间，隐约听到苦无刺入墙壁的声音。
　　一下，一下，沉稳，利落。他分辨得出来总共有五把苦无。一把一把的被丢过去，拥有者把它拔出来，再丢出去。
　　卡卡西。
　　波风水门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那孩子太过于聪慧，敏感，是个早熟的天才，但是在人情方面却过于的淡薄了。旗木朔茂当初将他托付给自己，就是害怕有一天那个可爱而又喜欢调皮捣蛋的儿子会变成一个冰冷冷的杀人机器。可是却又是旗木朔茂自己，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推上一条一去不返的道路。
　　他应该以老师的身份去开导那孩子的。
　　可是他害怕。
　　波风水门害怕卡卡西冷漠的用淡青的双眸看着自己，冷淡而又倨傲的说：老师啊，我好得很，不劳您费心。
　　那种冷淡疏离中隐含着一触即发的暴躁与狂怒，如瓷器包裹着炸药，脆弱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玉石俱焚。
　　他很想尽一个老师的责任，但是他无能为力。面对着卡卡西，他无所适从。

　　所以波风水门只能站在卡卡西房门前，静静的听着那孩子一夜无眠，将五把苦无一次又一次钉上墙壁，规律得如同机器一般。
　　咚。咚。咚。咚。咚。
　　波风水门轻不可闻的叹气，缓缓靠上冰冷的墙壁。
　　他在等，等那孩子哭出来。他想，如果他哭了，自己就会立刻冲进去，抱着那个瘦小的卡卡西，对他说：傻孩子，还有老师呢，哭出来就都好了。
　　他就那样一直等下去，在卡卡西门外等着，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除了苦无钉上墙壁的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银发的孩童于令人窒息的孤独与绝望之中默默咀嚼伤痛，用自己幼小的肩膀承担起那沉重的包袱。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波风水门一夜无眠，静静立于卡卡西门前，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他这整个夜里想了很多很多，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卡卡西的房门突然开了。
　　卡卡西戴着面罩走出来。
　　“老师你站在门外这么久，不累么。”径自走向洗漱间，卡卡西在走过波风水门身边的时候嘲讽的说道，“如果您担心我和他一样，那还是回去睡觉吧。”
　　波风水门心中突然升起一把无名火。他一把按住卡卡西稚嫩的肩膀，隐忍着怒气说道：“卡卡西，为什么要戴面罩。”
　　卡卡西回答：“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好这样。”他一摊手，表情是很无辜的无奈。

　　你根本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和你父亲那么相似的脸吧！
　　波风水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将卡卡西抱在怀里。

　　晨光熹微之中，金发的少年紧紧的抱着银发的孩童，眉宇间的落寞与心疼两个人都看不清楚。

　　“卡卡西啊……还有老师在呢不是。”波风水门轻轻的拍着卡卡西幼小却僵硬的肩膀，柔声说道，“你还这么小，控制情绪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来，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呢？”
　　卡卡西轻微的挣扎了一下，但是却被波风水门更加用力的抱紧。

　　“老师啊，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卡卡西冷冷清清的声音在波风水门耳边响起，其中的冷漠化成把把尖刀。
　　波风水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他将头埋在卡卡西的肩膀上，轻声叹道：“啊……是啊，老师很难过，所以卡卡西借老师抱一下，好么？”
　　波风水门感觉到卡卡西用胳膊轻轻的环住了他脖子，然后拍了拍他的头。
　　“好。”那七岁的孩子回答，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着波风水门。

　　他终于受不了了。
　　“好啦开玩笑的。老师是大人了，怎么会让你来安慰呢？”波风水门低着头站了起来，温柔的拍了拍卡卡西的脑袋，“快点去洗漱吧，今天不是还有任务要出吗？”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任何反映，卡卡西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洗漱间。

　　波风水门立于晨光之中，却只觉得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