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半生轻似梦》拾照

7、第七章

　　那日以后，皇上下令不再调查媚药一案，此事不准再提。
　　宫中众人知道后，都明了皇上偏私，可敢怒不敢言，只把白宝林荣宠一事愈传愈盛。众妃嫔自是不服，此案差点让皇上丧命，置国之安危于风口浪尖，可皇上一句不查便连谈论此事都不可，皆跑到皇后宫中诉苦，皇后既得帮皇上解释，又得安抚众妃，倒让皇后苦不堪言。
　　卉苧那日见过皇上以后，便带着皇上的手谕出来。众人见状都摸不着头脑，听完卉苧的宣旨以后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白知洪自然是为侄女松一口气，皇后一脸诧异和嫉妒交杂在脸上让人看不到国母的气度，莫贵妃也没料到皇上的掩耳盗铃，一阵惊呼以后又恢复了往日神色，略带嘲讽地看着皇后，唯独太子最镇定，或许是惊讶到未有反应。其实那时，卫晟脑中浮现出无数种可能，都一一被自己否定，依他这几日的接触，他希望他看到的卉苧便是真实的卉苧，而那些是是非非，他不希望被加注在她身上。
　　皇宫里沸腾了，可景阳宫却更安静了。
　　卉苧回到自己房里，那些所谓的证物已经被人拿去销毁，在之前她也确认过，的确发现了翠莺翎提炼的粉末，却未闻到异香。她知道翠莺翎必有异香，所以自己衣物或者所有身旁之物未有异香，便大意了，没想竟让人钻了空子，得以加害。
　　她怀疑过萝芸，可是又打消了。萝芸是皇上派给她的，必是他的心腹之人，定不会加害于自己，且以萝芸的头脑定不会用这么下作又不高明的手法。
　　会是莫贵妃吗？不是没可能，她父兄皆为将军，大江南北四处征战，能拿到翠莺翎也不是没可能，再加上自己和皇上相遇也有可能是她有心安排，此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她，诸多可能均指向她。可是卉苧却觉得不会是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其余的后妃跟自己皆不熟，除了宁妃，会是她吗？卉苧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
　　萝芸等人被放了出来，卉苧也未有任何解释，似乎一切都未发生。
　　之后的每日，卉苧都守在皇上身边，不仅要帮他治病，还希望趁这养病的光景能好好享受偷得浮光半日闲的惬意，也果如皇上的御诏，未有人再提那件事，至少没人在卉苧面前提。
　　那日，卉苧帮皇上施行完第二次放血之术，她一直守在皇上身边，等着皇上醒来。
　　待到皇上醒了，她诊了诊脉，毒素已清的差不多了，于是欣慰地冲着他笑。
　　“笑什么呢？”卫旸宠溺地揉了揉卉苧的脸。
　　看着他眼中的宠溺，卉苧原本灿烂的笑转瞬变消失了，换上了淡淡的哀愁：“等姨夫身子全好了，就不能让苧儿天天守着了。”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啊。卫旸很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等着一个人用笑容来温暖自己整个世界，那样的等待亦是幸福的。他从未欺骗过自己，亦清楚知道眼前之人是白卉苧，而不是佟璟嫏，可是他却总忍不住想要宠溺她，想要把自己世界里全部的温暖和幸福给她。
　　“姨夫答应你，以后只要苧儿不腻，便让苧儿天天守着。”
　　卉苧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让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说话算话！”说着还要和他击掌为盟，让卫旸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到一小太监走进，两人皆忙忍住笑。
　　“禀皇上，承亲王在外求见。”
　　“宣。”
　　皇上有六位皇子，卉苧除了见过太子以外都没见过，而这位承亲王更是让她好奇，因为他除了是皇子外，还是她的表哥，也就是佟璟嫏的儿子，她自然更觉得亲切。
　　“儿臣见过父皇。”他有好听的声音，卉苧只听一句便肯定自己的想法。
　　“熙儿，过来。”皇上对太子都是极严格的，从未这般柔声地说话。
　　那人从远处慢慢走近，可卉苧却觉得他像是从黑暗中走来，带着异样的光芒，渐渐他行过的地方都获得了光亮。他越走越近，卉苧已经能看到他轻轻抿住的嘴唇，亦能看到他光洁的鼻头还有如闪着星光的眼眸和微微弯弯的眼角，她觉得自己定是被下了蛊，竟看呆了。
　　“父皇。”卫熙伸手握住皇上的手，跪坐在卉苧刚刚坐过的地方，带着略微沙哑的音调问：“父皇好点了吗？”
　　卫旸亦附上了自己的手，欣慰地点着头，“好多了。”
　　见到这一幕，卉苧恍然了。这才是父子，不会像太子和皇上那般生疏，亦不会如皇上宠溺自己那般过分，父子之间有些感情不能直接表现是因为那些感情不用说心里都是清楚的，这便是父子的默契，他们之间才一见面便能看出默契。
　　皇上定十分看重这个儿子，她中暗自想着。因为他有同母亲一般淡淡月牙般的眼睛，亦有姨母身上出尘不染的冰霜之息，更有同皇上相似的王者之气，世上原有这样一个人，身上集满所有好的东西，卉苧的心隐隐动了一下，只是自己却并未发觉。
　　发现父子俩亲热说着话，自己也觉得不好呆在此，便准备悄悄离开，正当她身形一动，便被皇上叫住了，“苧儿，过来。”
　　她露出最大的笑容，心里溢满了幸福：“皇上。”
　　“这儿没外人。”
　　“姨夫。”卉苧听话地点着头。
　　卫熙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能这么温柔，比如面对眼前的女子的温柔，让他有些讶异。
　　卫旸有意让熙儿知道卉苧的存在，更希望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有人能替自己照顾卉苧，所以要让他们认识，于是拉着卉苧的手轻轻放在卫熙的手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情说道：“熙儿，她是你姨母的女儿，白卉苧。”说着看向了卉苧，继而又说道，“佟氏一族只剩你们二人，虽然你们都不姓佟，可你们都流着佟氏的血。”他眼底有些哀伤，听说当年是太祖皇帝背信弃义才使得众元老走的走，死的死，佟氏一族的衰灭同卫氏脱不了关系。
　　“苧儿父亲的死是朕的过失，朕答应过苧儿会保护好她，若哪天朕无力再保护她，你定要帮父王实现承诺，可好？”
　　卫熙再聪明不过，两三句话便明白了父亲的无能为力，他看向身旁的卉苧，她是一个同姨母有相似面容的女孩。他见过姨母，虽然只有一次不过却永生都记得，那天母亲下葬，父亲带来了姨母，姨母抱着他，像母亲一般抱着他，低低在他耳边说着话，那些温暖他永远也不会忘。他又觉得卉苧同姨母不同，或许比姨母多了更多光芒，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
　　“儿臣答应父王，定会拼死保护妹妹周全。”
　　他称自己为妹妹，原来这世上不只有姨夫疼她，以后还会有哥哥护她，卉苧顿时觉得全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卫旸满意地点着头，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泪光。
　　后来卉苧送卫熙出宫，其实她对皇宫也不熟悉，可是却很愿意陪着卫熙走这一段路。
　　这一路他们都没说话，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用说，最后卉苧就一直站在宫门边看着卫熙渐渐走远，直到一点影子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