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之伏羲九音》迟到的叛逆期

2、地狱劫火焚惊梦

　　这个梦，她做了多久？

　　那梦里似乎经历了百年的坎坷岁月，却又似乎永远定格在同一个风景——夕阳，和他高大的背影。

　　她看到的残阳总是血的颜色，让她害怕的颜色。但只要是和他一起，她愿意永远走在夕阳里，直到天涯海角。

　　只要他不离开，就算是永远行走在暗夜里，她也不会祈求月光。

　　可是现在，她的泪流成了湖，她被禁锢在深深的湖底。
　　如果她能在某个夜里醒来，她祈求看到最美丽的月亮。
　　因为，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睛——那是从前一直属于她的最美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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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停，他仰头，睁开眼。月升当空，尽管林枝茂密，仍有银辉洒在他身上，清冷，却纯净。

　　逃，是逃不掉了。最后的一刻，与其狼狈不堪，不如就让这澄澈的月光照透自己的心吧。闭上眼，他想让这份清净成为眼底最后的风景。

　　林中重归宁静，只有风声。风声里，无数妖兽在密林中窜动，压抑不住地发出低吼。这是些善于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物，当它们将狰狞的形貌暴露在光芒中的时候，就是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苏银，你当真不怕死么？”

　　听到这突然地声音，他猛然睁眼。浓重的妖气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某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气息。是妖气？不，是凌渊身上所特有的那种气息——那种感觉……就像呼吸着的都是黑暗。

　　但那人却并不是凌渊，因为凌渊不会对他展现出杀意。这是他第一次遇见第二个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苏银，你这样，是在等死么？”那人的声音让人感觉虚无缥缈，却又如同近在耳畔般清晰。

　　这个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却无法判断出他是谁。

　　“你是谁？”

　　“昊天塔的化身，是否都是如此地轻贱生命……”
　　那人答非所问，似乎是在轻叹。

　　昊天塔的化身？
　　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从前的昊天，曾是纵横三界的强者。而此时的你，面对死亡居然坐以待毙，未免太令人失望。”那人又在叹息，那叹息声中，似乎有一丝感伤。

　　“你是谁？！”
　　他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来感知声音的源头，可是四周毫无异常，竟连原先蠢蠢欲动的妖物们都平静了下来。而某种危险的气息却在夜色中无声地蔓延，仿佛笼罩了整个森林。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明明有月光，世界却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他有点明白了，正是这种突然出现的铺天盖地的煞气，使得那些妖兽都退缩了。因为能在这天外天生存下去的生物，敏锐地捕捉到危机是最基本的能力。它们的退缩，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不速之客很强大，很危险。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却知道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空壳，是个工具而已。可惜……可悲……”

　　“你凭什么如此跟我说话！有本事就站出来，让我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苏银心中升腾起莫名地怒气。

　　那人突然笑起来，那笑声中竟是深深地悲凉，苏银听到他的叹息声渐渐远去：“可悲啊……昊天……”

　　随着那神秘声音的离去，周遭的妖气竟也渐渐散开。他本以为来者不善，但结果却是，自己得救了。

　　那是谁？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仅知道他的名字，似乎还知道某些跟他有关，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他起身想要追赶弄个明白，但刚才那霸道的气息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得放弃，脑中开始担心别的事情。八阵，是否已经平安离开不归林？以他现在的状况，能否安然走出这险恶之地……

　　然后，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乐声——是琴声，那曲调婉转流畅，高低相和，变幻万千。比苏银更懂琴的，三界之内恐怕也没有几个。所以他马上判断，远处弹琴的也是个懂琴的人。

　　但是这琴的音色，未免也太过熟悉——莫非……他心中突地一惊。
　　他猛然低头——脚下空荡荡。他的伏羲琴，不翼而飞！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是什么人带走了他的琴，而他竟毫无所觉？！

　　他从未如此地恐慌——明明片刻之前还在自己手中波动的琴声，此刻竟然在远处响起？他脑中只有一种解释——是那个不速之客干的。

　　果然是来者不善。

　　对于苏银来说，伏羲琴如同他的灵魂。他此刻会做的，必然是循着那琴声而去。他倒要看看，那人到底耍的是什么花样。

　　月色下，他无所畏惧地稳步前行，穿过阴郁的树林，眼前突然开阔，琴声却也戛然而止。

　　眼前出现一个大湖。一阵寒气迎面扑来，抬眼看去，整个湖面竟然烟气茫茫，看来十分诡异。一股寒冷的湿气直入骨髓，令人牙关打颤。而那看不穿的白雾之中，仿佛鬼影幢幢，凶险无比。

　　他的伏羲琴，就静静地放在水边，可是岸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有种感觉，这个湖也许是不归林中最为诡异阴戾的所在，所以他收起琴，只想迅速离开。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脚突然动弹不得！低头一看，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被五条彩色的光带缠住，光带的发源地，竟在那湖中央。而眼前湖的景象也开始摇晃，如同一面迷镜碎去——“轰”地一声，湖面上竟然腾起熊熊的火光！

　　这果然是个圈套！
　　只是，凭那人神出鬼没深不可测的实力，又何必这样设计自己？

　　片刻之间湖水便沸腾起来，仿若火红的岩浆，而他正被难以抵挡的奇异力量慢慢地拉向湖中心。他毕竟是神仙之体，寻常的高热根本于他无害。但此刻，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被灼烧的感觉。如此痛苦，如此难以抵挡。

　　湖面上渐渐地浮现许多张狰狞的鬼面，每一张都痛苦地扭曲着号哭呐喊，在烈焰中挣扎。

　　这种景象他见过，是在地狱的最深处。难道此刻，他落入的竟是炼狱深处？

　　他尽力使神识保持清醒，但那元神仙魄都被灼烧的痛苦却让他差点发狂。作为仙人，他头一次知道，三界之内竟有如此难以承受的痛苦。

　　岩浆终于没过了头顶，他的神识开始渐渐模糊。

　　“昊天……昊天……”有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呼唤，那是个甜美的少女的声音，充满无以言表的哀怨和眷恋。他从未听过如此忧伤如此执着的呼唤，在最深沉的苦痛中纠缠着他，纠缠到让他觉得修炼千年培固的元神就要离体而飞。

　　恍然中，有个红色的影子突然扑过来，触感却是实实在在地柔软，气息芬芳。

　　“昊天……昊天……”仿佛有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和嘴唇。

　　昊天……又是昊天……那是什么……

　　他的神识已经完全崩溃，无边的痛苦中，有种从未感受过的甜美噬咬着他的元神，牵引着他往无尽的深渊堕落。

　　“不……不！你不是他！”

　　那绮丽的幻影忽然变了，化出獠牙和利刃，朝他无情地割去，痛如凌迟。就在这不归林中，他彻彻底底地无法反抗。月光都暗去了，湖上升起一个巨大的法阵，他的血不断地往法阵中汇集，汇聚成一个玄妙的图案。

　　巨大的符阵缓缓从湖中升起，炽热的岩浆开始冷却，逐渐变得澄清清凉。苏银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沐浴在血色的光芒中。

　　“这月光，好美~~”
　　一句轻叹从另一个世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