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炊口绍

69、part69

　　Part69
　　【壹】
　　——有时候老天下一场大雨，是因为世界需要洗一洗。
　　把头靠在墙壁上，咬牙切齿，会感觉到自己青筋爆出来。
　　明榆看见忍足和英子走过，不得不紧张地看向明樱：她正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手指用力按下按键微微抖着。明榆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青筋已经在跳了，怕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拉着她就走。
　　“干嘛走那么快……”
　　“有些碍眼的人！”
　　他怒气冲冲越走越快，她小跑几步才跟上，英子这回看见了他们，在后面打了声招呼：“明樱！”
　　她强自淡定地回头，明榆虽然没转过来，耳朵却竖起仔细听了。
　　“回家啦？”
　　“嗯回家了。”
　　“那\( ^_^ )/~~拜拜~”
　　忍足挎着英子的手臂，两个人紧紧靠着。她大大地笑着，勾了勾他的手肘，他于是也笑着朝她说再见。明樱本来平静的往他们看去，突然再也不能维持刚才的从容，她迅速转身，快步跟上越走越远的明榆。表面上看去还是平静的样子，只容忍缩在袖子里攥紧的双拳毫无保留地向自己泄露自己的软弱。
　　到家，明榆一个人走在前面要上二楼，楼梯快到头的时候停了下来。明樱跟着停下来，他一把抓起她窝在口袋里的手。手冰凉，又苍白，手心里全是指甲刺下的深深的印子。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看见她牙齿咬嘴唇咬得快破了，脸色青白，放开她拔腿就走，边走边恨恨地丢下一句说，“真没出息！”
　　明樱已经魂不守舍，慢慢地缩回双拳，迈步朝楼上去。没出息？
　　每走一步都好像行在刀尖上，她跌坐在电脑前，上了MSN。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抖的。
　　别这么没出息！她点开对话框，又关上，直接拿了手机拨电话。
　　电话打给浅川，当然是打给浅川。响了两声，通了。
　　迹部接的电话，说等一下。然后浅川接了。
　　浅川问，怎么了？
　　怎么了。天塌下来也只是清清淡淡地问一声，怎么了。明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都冲破出来，“浅川……”

　　第二天浅川很早就到了学校，明樱来得更早，已经在座位上等她了。
　　她担心地看看她的脸色，昨天一定睡眠糟糕。眼眶下面大大的黑眼圈，明樱还是摆摆手说，别担心我。
　　浅川清了清嗓子，道：“我也看见了。”
　　明樱稳住声音问：“确实是的吧？”
　　浅川点头。
　　明樱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在一瞬倾泻掉，整个人绷直了又砸向椅背：“你别担心我，我只是觉得……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但是，真想不到会如此。
　　周围的人看见她们俩如临大敌的样子，纷纷明白过来，英子恰好在这时候进了教室，忍足陪她一起上楼，看着她进教室，再自己下楼去训练。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噤声。明樱见此景，竟然头一别，不再向外看。英子朝她们打招呼，只有浅川微笑着回应了。
　　众人叹息，英子与忍足关系已经如胶似漆，闲暇时间都腻在一起，明樱似乎有点放不下，频频见到他们亲昵的样子当然会受不了。只是不禁想起当年那个骄傲自信的藤堂明樱，如今被爱情折磨成这样，让人嗟叹不已。不是说，这段感情是由明樱提起的么？也是数月前感情正好时莫名分了手，都是她的决定，早知今日，为何当初会选择放手？
　　浅川确实看见了，昨天傍晚，在学校花园，很多人都看见了。她愣愣地看清楚了忍足脸上那种依恋的神色，轻轻地吻上英子的额头。英子羞涩之情尽显，紧紧地揪了忍足的衣角。
　　浅川顿时觉得一阵头晕，只想着一句话：幸好明樱不在。心里紧张，向外一瞥，居然看见了明榆。明榆脸色铁青，哪怕忍足吻的是梨华，他的脸色也不会比现在更难看了。他紧紧咬着牙，隔了那么远也感受得到那滔天的怒火，明榆的眼睛里好像有两团火球，而他看忍足的眼神好像要把这两团火球朝他脸上狠狠地砸过去。浅川突然想起来当年明榆找忍足决斗的事情。她怕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幸好，他只是愤怒地扭头离开了。
　　然后明榆带着明樱直接出了校门，又碰上忍足。
　　浅川回家之后，仅仅看到忍足与英子相牵就难过得浑身发抖的明樱打来了电话。

　　不用看此时英子幸福洋溢的面孔，明樱已经是强弩之末。浅川担心地坐了下来。
　　家政课，有交流生同堂。忍足是海外交流委员会的会长，自然也要来。同学们看见英子轻快地理着东西要去家政课教室，充满同情地看向明樱。这届家政课选出平时表现优秀的几组制作食物，与交流生分享。
　　浅川和明樱做的是奶油泡芙。明樱上辈子就很拿手的东西。
　　烤泡芙的奶油面糊已经提前制好，向外展示的就是泡芙在烤箱里膨胀变大的过程，烘烤后把现场打的新鲜甜奶油挤在泡芙中，最后在泡芙上用筛网撒上糖粉，演示过程就结束了。
　　明樱已经提前把面糊装入裱花袋，在烤盘上挤出爱心，圆形，长方形。
　　忍足引着交流生过来，有人好奇地停留在她旁边，浅川开口介绍道：“……烤箱预热200度，中层25-30分钟。”
　　放入烤箱，调整温度，耐心地在旁边等候。明樱继续忙活，在一边做泡芙的馅。
　　她不用打蛋器，而是用筷子。交流生啧啧惊叹着。她那手打蛋泡糊的本事还没稀疏。蛋黄打散，和牛奶、砂糖、玉米淀粉一起搅拌均匀，小火慢慢加热。明樱倚着炉子，穿着印了黑白色泽田纲吉的围裙，边加热边慢慢搅拌，防止糊锅。等待汁水浓稠，熄火，再加奶油拌匀。
　　浅川继续向交流生介绍：“烘焙泡芙的时候，中途不能打开烤箱门。会影响泡芙膨胀成型。”
　　“那应该怎么做？”一个带笑的声音问道。
　　“我们可以通过烤箱门玻璃观察，面糊的表面不再冒细小的水泡,就说明烤好了。如果不熟的话，出炉很容易回缩。”
　　两方都差不多完成了。浅川把烤好的泡芙一个一个上半部分切开。明樱填入刚才打发的奶油，再摆上对半切开的草莓。
　　“请试吃。”新闻社的人凑过来拍照，交流生们上前品尝。浅川明樱把泡芙一个一个摆出来装盘。
　　“我开动了。”他们学着日本的习惯，双手合十地说。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明樱前面端走一个泡芙，她说：“请……”话噎在喉咙口。

　　忍足侑士咬了一口泡芙，奶油沾上嘴角。很好吃。他从来没吃过她做的泡芙，他不知道她这么会做点心。她会设计时装，但从没下过厨。
　　新鲜的泡芙和市售的不同，略为酥脆，表皮有一点硬。和那种隔夜之后表皮变软的不一样。草莓很甜，可是现在他吃不出来。
　　明樱愣愣地望着忍足，他放下泡芙，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彬彬有礼地把对泡芙充满兴趣的交流生介绍给她们俩。
　　那是一张她们忘不掉的面孔，曾经出现在她们的梦里。他的头发耀眼，声音清朗，是女生关注的焦点，有些花心但也很专一。她们俩上辈子就很了解他。
　　“这位是……”
　　“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叫我simon。”
　　他说。唇角微扬，眼睛里都是笑。
　　【贰】
　　上一世。明樱认识simon的那天，是一个大大的晴天。
　　他是一个张扬的外国人，作为交流生，跟浅川明樱同校。
　　他很花心，很会招惹女孩子。会说中文，因为是混血儿，眉眼很亚洲化，也保留着高鼻深目的西方人特征。尤其眼睛是蓝色的。明樱一开始就洋鬼子洋鬼子地背地里叫，有一次不小心被他听见了。
　　“洋鬼子，是说我吗？”他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明樱。
　　那双蓝眼睛像那天的天空一样澄澈，她陷入蓝天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叫我simon。”
　　他说。唇角微扬，眼睛里都是笑。
　　他们俩很快就熟起来，然后确认关系。直到谈婚论嫁，去见家长。然后浅川车祸离开。
　　她和simon分手时告诉他她爱他，但是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可以和你一起。”他没了平时那种张扬，平静地说。
　　“你值得更好的人。但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和我在一起会拖累你的，因为我要做的事情是……”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告诉他。
　　他沉默，然后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为了防止什么东西流出来。
　　“如果有一天我说的话实现了，你要祝福我而且要为我高兴，因为我成功了，不要哭啊。”她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后来她就来了。

　　这一世，她是当年的模样，容颜未改。浅川已经不一样了。
　　他却也还是当年的模样。连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他爱吃甜点。她很认真地去学做泡芙，蛋糕，蛋挞，冰激凌，香蕉船也尝试过。做得最好的还是泡芙，他也喜欢吃。
　　她告诉他要离开他的那天，他回去。看见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一桌甜点，他刚才看见她黑眼圈满面倦容，以为是思虑过度。其实是为他做了一夜的所有她会做的甜点。
　　她没机会告诉他，她再也没法给他做甜点了。她希望他找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天天给他做甜点吃。她一直知道，抓住他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他也没机会告诉她，他在满桌琳琅满目的甜点中抓起一个不起眼的泡芙，大口咬下去，吃着吃着吃到咸味，一抹脸满手的泪。都滴在泡芙皮上了。他一直知道，最开始她做的蛋糕有多僵硬，泡芙有多软塌，谁会整个吃下。可他还是被这鬼斧神工的手艺给抓住了。
　　第一次试制。他就狼吞虎咽地把整个泡芙给吃下去，然后说，啊很好吃。她很开心，拿了另一个说给浅川送过去。他一把抢来说，下午当下午茶吃——这么怪的味道他一个人受罪就够了，受得心甘情愿。她笑得好开心。

　　众人看着明樱眼神有些不对劲，以为是和忍足说话失态了。浅川先反应过来，把明樱那句话补完：“simon，请试吃。”
　　他说，好啊。我开动了。然后咬了一口泡芙。
　　然后说，啊很好吃。
　　昨天，明樱失魂落魄的原因。她无意中看见一个与simon极度相似的侧面，顿时失控。因为手机上正好看见学校贴吧的帖子，有交流生在社团活动的图片，楼主不清楚交流生的身份，只是说simon好帅。拍得糊，她也不肯相信那是simon，只对自己说长得像罢了。结果看见忍足和英子相牵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真的有一个和simon一模一样的人。明樱的世界顿时坍塌。
　　她打电话向浅川确认，浅川第二天一早就去棒球社围观晨训，看见simon，如遭雷击。
　　浅川告诉明樱，她确实看见了。
　　别人都以为明樱因为忍足和英子而伤情。谁知道明樱怎么样才挺过昨天？前世的爱人，今生容颜不改，重新出现。她难以自制，恰好面对忍足和英子的种种，所有人包括明榆也误解了，可她怎么向旁人解释？
　　只有浅川懂明樱现在心里翻江倒海，天旋地转。交流生们没有察觉异常，对泡芙赞不绝口，又去了其他小组。忍足也走了。
　　最后她们组最受欢迎，领奖的时候明樱血色尽失，因为simon代表交流生给她们送礼物。明樱从他手里接过礼品，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浅川忧伤地随着她下台，明樱茫然不在状态，迈步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居然绊了一下，simon及时伸出手搀住她。明樱连看他一眼都顾不上就匆匆下台，simon依然笑着。
　　冰帝贴吧里八卦帖子这样描述：藤堂明樱挣扎于忍足侑士与市川英美越来越深的感情，今天的家政课展览屡屡失态，而交流生代表simon却对她怀有很大好感，伸出手扶她的那张照片都被传了上来。明樱似乎对他没有意思，连看他一眼都吝于。
　　无论怎样，她和忍足已经分手。留言大都站在很现实的立场，忍足和英子感情已经如此深，他们都不相信明樱会去做第三者重新追求忍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不好么？ simon也很优秀。
　　一整天，明樱都灵魂出窍似的。浅川替她解决了很多琐碎的事，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
　　“总之……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新的一天开始。校园里疯传交流生对藤堂明樱一见钟情，而藤堂明樱对旧爱难以割舍也不断被揣测。浅川一直陪明樱身边，替她隔绝一些眼神。然而流言蜚语的影响力实在巨大，阮玲玉二十四岁香消玉殒，也说，人言可畏。
　　更关键的是，话题中心的明樱和英子在同一班，坐得也很近。英子仍然如同平日那样轻快地笑着，没有心事，但是浅川已经感觉到不同——她不敢来找她讲话，怕明樱会尴尬。英子一直像他们的小妹妹一样无忧无虑，本来和忍足交往也没有负担，可是现在也迫于流言不得不止步踯躅。英子心里也会不快乐的吧，当初与忍足交往就顶了相当大的压力，加上明樱、梨华这些颇具知名度的前女友，还有鹤见莲房的存在，忍足伤她心已经有许多次。换了一个小心眼一些的女朋友也许早就忍不住要发脾气了，英子却始终默默忍着守候着，等着忍足回心转意长久停留在她身边。浅川陡然一惊！英子最需要的是男友的守护，为什么现在包容的一方成了英子？忍足和前许多任女友交往的时候也是每一段新恋情开始就全心顾着现任的，为什么现在屡屡让英子伤心失望？英子一直在笑着，好像没有受过伤。
　　就像现在，英子一个人坐着，背影略显单薄，身后有一丝丝的谈话声如影随形，她只是低头看着书写字，好像这样那些话就进不了她的耳朵里。为什么不带她出去避一避？浅川痛苦地眨了眨眼睛，让英子走到外面，就等同于身陷话题中心，班里的人照顾她们维持气氛，跨进走廊一步，外面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和揣测，避无可避。忍足在哪里？这正是英子需要他的时候，昨天他对英子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浅川无力地低头，她怎么会这么想？现在的局势很明朗了，哪怕明樱原本对忍足还有再多留恋，现在simon的出现已经强势地融化了她对忍足所有的感情，或者说，明樱无暇去顾及忍足了。她本来就很勉强的节奏已经被simon的出现打散，对simon真正的爱残留在她心底，温柔地蛰伏着，原主人对忍足的依恋一直让明樱很困扰，就算她重新对忍足有了想法，也一直被自己抑制着。但是simon出现了啊，明樱怎么爱上他都是对的，她的眼里可能不再会有忍足了。
　　所以，明樱和simon重新开始，忍足和英子一起走下去，不是很好吗？
　　浅川停留在书页上的手有些不稳，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恰好上课铃打了。

　　中午浅川和明樱一起去吃饭，忍足和英子一道。他已经被默许撇下网球部的众人去和女朋友坐了。明樱和浅川点好餐找到座位，刚坐下，浅川就觉得有视线胶着，和那些八卦的视线不一样。她抬头一看，竟是simon。他冲她笑了笑。
　　这已经不是原来的simon了，但是容貌性格行事风范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Simon坐在离明樱很近的座位，同时又和女生搭讪。
　　Simon在棒球部训练时女生围观打气，与忍足人气不遑多让。
　　Simon在海外交流委员会作为交流生队伍的代表与会长忍□□流。
　　Simon要来三年级的班级一起上课，第一堂是中文课。
　　Simon中文说得很好可以教日本人，他和中文说得最好的浅川聊天。
　　Simon和浅川聊天时讲话太快大家听不懂，依稀捕捉到的名字都是“明樱”。
　　Simon想了解明樱但又不想被大家听见说什么，所以专挑中文和明樱的闺蜜浅川大大方方在课堂上交流。
　　Simon知道了明樱的兴趣爱好特长等等，唯独没有问她的经历。和上辈子一样，他知道要和明樱的朋友搞好关系，才能拿下明樱。
　　Simon和明樱的朋友搞好关系的方法和从前一样，他用流利的中文一点儿也不打结地对浅川说，大花碗里扣个大花活□□。浅川问，你练了多少遍？他不正面回答，又说史小世十四斤四两细蚕丝不换司小四四十四斤四两西红柿，司小四说我四十四斤四两西红柿可以增加营养防近视。浅川笑了，你中文说得这样好。他这次倒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他说我要用她的语言向她表述爱意。上辈子的浅川听了之后就惊诧地向他竖起大拇指说，我觉得她一定会被你打动。这一世，他唇齿清楚地告诉她，他喜欢明樱，想要追求她。
　　Simon看着明樱在前面一个人坐着翻中文书的背影，话却是说给浅川听：浅川桑，你是明樱的好朋友，我希望我的诚意可以打动你。最后看着她，正经又严肃，和上辈子那时候一样。浅川最后问了一个那时候就问过的问题。
　　Simon回答了。空气凝滞下来，浅川沉默后莞尔，然后回答了他。
　　【叁】
　　明樱是怎么想的呢？现在全世界都知道simon了。
　　下了中文课，浅川拉着明樱的胳膊一起回教室。浅川身上总有这样的气息，淡淡的，什么活色生香的味道都掩盖不掉它，有她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有藤堂明樱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明樱慢慢走着，很久没再说话。
　　“你说，我还会再爱上simon一次吗？”
　　浅川心一跳，又笑着回答说，“这要看你的了。不过我觉得，比另一种选择要好。”
　　另一种选择。不就是忍足侑士么。
　　“我也不知道。”忍足侑士好像一根扎在她心头的刺，刺周围的土壤已经干涸无感，试图拔出来会粘连土壤让她痛，梗在心头又让她不舒服做恶梦。一段感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当初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么？原来短痛过后伤口上不会结痂，而会生倒刺，一钩一片肉火辣辣的，明樱似乎已经察觉到疼，眼皮都疼得抽了一下。
　　“如果当初没说分手，不痛不痒地到了现在，simon出现，你会怎么办？”浅川逼问近乎尖锐。
　　明樱觉得那根刺在被往外拔了，一闭眼就说：“当然会分手，不是不痛不痒了么。”
　　“那好，现在已经分手了，还在犹豫什么问题？”
　　“还在犹豫……”明樱仍旧闭着眼，“我也不知道。simon已经不是原来那个simon了。我一闭眼，就有很多我自己的回忆涌出来。”
　　因为是自己的回忆，所以回忆得很畅快。因而痛得加倍真实。那个一口流利中文在她伶牙俐齿面前也难免张口结舌的人；那个吃了很难吃的初次试制蛋糕也昧着良心说好吃还扣留了一个的人；那个不会在她生病时煮粥送药慰问而是揪着她锻炼身体不要生病的人；那个努力学习中文用她的语言对她说要一起白头偕老看渔歌唱晚的人；那个终于明白笔墨怎么书写天涯海角海枯石烂都比不上天荒地老的人。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明白她喜欢逞口舌之快怎么会不让着她，一场口角总要分个胜负可一定要分胜负怎么会不伤了和气；她怎么会不知道，做完蛋糕当然自己要尝一口，浅川的主意是让他尝尝看看什么反应，最后考核结果优秀；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回家看到一桌的甜点如何能够不流泪。痛彻心扉。
　　短痛过后伤口上不会结痂，而会生倒刺，然后是比长痛更加长久的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浃髓沦肤的痛。
　　电光火石间，明樱闭着的眼睛睁开，教室已经遥遥在望。
　　就像这一程的终点，这一程是为一问。她虽然做了一个很沉重的决定，可是心头还是轻松不少。
　　浅川看见她释然的样子，也放心了。
　　走进教室，她们回来得早，教室里没几个人。本来就安静的环境顿时一沉寂。浅川顿时心头一跳，大概是替明樱担心太多次了。而明樱自从被突然出现的simon吓着以后，没什么事情能惊动她了。
　　所以明樱走回自己的座位，看见周围人小心翼翼的眼神。
　　对上了英子满面泪水的脸。
　　“明樱，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问你什么话？”英子径直过来倚着桌子问。
　　“没有，我和浅川慢慢走，想通很多问题，你别替我担心。”
　　“好。”英子已经眼睛都哭红了，没有起身回去，反而继续问道，“明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不喜欢simon啊？”
　　明樱一怔，浅川一怔，周围人一怔。
　　英子抹了把眼睛道：“我这几天也好担心，也不敢来找你，但是我忍不住想来问你了。明樱你要告诉我实话，你想不说也可以的，但是你要告诉我实话。你喜不喜欢simon啊？”
　　不知是谁开了门进来，看见这情景也愣住了。
　　英子吸了口气，因为哭得太狠了所以颤着声音说：“我好喜欢侑士。我讨厌他们在背后那么说，我想知道明樱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樱不知回答什么才好，英子似是把长久以来的委屈都要倾泻出来，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磅礴滚落，有些顺着手心流下来，有些顺着手指滴在浅川桌上。
　　“我喜欢侑士是名正言顺。他和梨华分开以后我才鼓起勇气努力了，我知道你那么优秀你在他心里印象一定很深，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喜欢他的人，虎视眈眈的，我有时候觉得非常害怕。后来我想有什么害怕的呢，侑士会保护我，可是他心里还有好多人，我怕我来晚了……你们传他和别的女生的消息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明樱也是，梨华也是，前女友的消息要传，莲房也是，洋子（小林洋子）也是，绯闻女友也要传！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就不在意啊，我没说我不开心也没说我就开心了啊……明樱为什么侑士上次还来给你送伞，为什么回我短信那么简短……我宁愿听见你们说他和莲房一起走，因为我知道没什么的，我忍得了那些，可是我害怕侑士还念念不忘！”
　　英子发泄似的说完了这些，终于不哭了。
　　明樱站起来，浅川给她让位。她走到英子旁边递了纸巾给她擦脸，英子一边揉了揉哭红的双眼，一边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看着她。
　　明樱说，嗯，我喜欢si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