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幽幽谁与共》王圣圣

30、心字浓

　　两人又把这一年多来各自的事情，聊了许多，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件朝堂上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她也想问问胤祯的伤势，可一来怕胤禩不高兴，二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在踌躇间，胤禩却道：“明天到十四那里去看看他吧，这回他可伤得不轻。”
　　“真打了？”琬珩想象不出，当着大臣与众皇子们的面，一向娇贵的胤祯被拉下去挨打的情景。
　　“皇上的圣旨，谁敢不从。老十四打小儿就得宠，什么时候被这样打过，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肯定难受。你明天去，凡事就顺着他点儿。”
　　“那你呢？”琬珩关切地问。
　　“我？我没挨打。”胤禩解释道。
　　“我是说，你的心呢？”胤禩听罢，轻抚住她的肩膀，他俩头顶着头，他道：“你放心，我没事。”
　　“我真没用。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我竟然连安慰你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这真是一场暴风雨，那无论来势多么凶猛，也不管自己的力量多么单薄，她也要与他并肩，绝不会躲在他的身后。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胤禩搂着她，低声道。

　　琬珩见到胤祯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吃葡萄：“早听说你来了，怎么现在才过来看我？”他一边大口嚼着葡萄，一边抱怨。
　　“八福晋让我给你家福晋带了东西，我总不能进了府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看你吧？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胤祯撇撇嘴：“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得再养些日子。你看，我现在只能趴着，你可别怪我礼数不周啊。”见琬珩一直站着，他又道：“你能搬个凳儿坐下吗？我可不想老仰着头跟你说话。”
　　琬珩坐在床边，劝道：“我听你家福晋说，你这伤也够重的，二十大板，都是实打实的打在肉上了。你能好得快，还不是因为年轻，以后可千万别这么莽撞了。”
　　胤祯故意白了她一眼，回道：“说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果然不假。就那天那个情况，要不是我和九哥，指不定皇阿玛怎么对八哥呢！”
　　“那你就不害怕？”
　　“怕啊，怎么不怕！当我说了‘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以死保之’，我觉得皇阿玛看我的眼神和往常都不一样了，我从没见过皇阿玛那么凌厉的眼神。”
　　“那然后呢？皇上就打你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皇阿玛当着大臣和其他兄弟的面儿，斥责我和九哥，说我俩是指望八哥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我俩当亲王，还说在他看来都是梁山泊义气！我当时就觉得，皇阿玛是真生气了，可没想到九哥还在继续辩解，言语间也有不少冲撞皇阿玛的话。”
　　“那你没拦他吗？”
　　“我拦了呀，我刚想张口拦住九哥的话，皇阿玛就把随身带的小刀抽了出来，亮在我面前，说：‘你要死如今就死’，我当时都懵了，幸亏五哥急中生智，马上跪下抱住皇阿玛的腿，哭着劝皇阿玛。后来三哥也跪下了，其他兄弟也跟着磕头恳求皇阿玛饶我一命，皇阿玛这才收回了刀，只是命人把我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光是听他叙述，琬珩就已经心惊肉跳了，更可想象这些人身临其境，那局面得有多么紧张。“胤禩托我告诉你，说让你踏实养伤，这几天他和九爷、十爷就不过来看你了，有什么事让信得过的人去传个儿话就成。”
　　“胤禩？”胤祯忽地抬眼盯住琬珩，没来由地问道：“怎么不叫八爷了？”
　　琬珩尽量说得很自然：“我一直不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嘛，再说了，你不也让我直接叫你名字的吗？”
　　胤祯撇撇嘴，未置可否，两人都沉默下来，室内变得异常安静。她无意中向窗外望了望，不料，胤祯却问道：“要回去了？”
　　“嗯。你也需要多休息，我还是早点儿回吧。”说着，琬珩便要起身，可是却忽听到他问：“明天、明天还来吗？”
　　“应该不来了吧。”
　　“还是来吧，再过来一趟，成吗？”他望向她，表情严肃，小心翼翼地问着。
　　琬珩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得点了点头，胤祯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向上弯了弯：“那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琬珩便到了胤禩的书房，他正在练字，看见她来了，笑着说：“昨天你不是说今天还要去老十四那里的吗？”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琬珩艰难地开口。
　　“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我就在书房等你。”可胤禩却丝毫没有让她“快去”的意思，而是拉近琬珩到他身旁。
　　“我……我今天能不去吗？”琬珩忐忑地问。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胤禩探手过来，试了试她的额头。
　　“没有，我挺好，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琬珩只得这样解释。
　　胤禩笑了，他握住她的手，内疚着说：“现在这情况，我也不好出门，否则还能带你去外面溜达溜达。委屈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不是这意思，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无论在哪儿，不管干什么，我都愿意。”
　　胤禩心下感动，却不敢表露出来。他不看着她，只盯着桌案上的毛笔，道：“你去吧，别让老十四等急了，等你回来，我教你写字。”
　　“胤禩，我…我不能去。”琬珩再次艰难地开口。
　　这时，他才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忙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琬珩不认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她真的能感觉到胤祯对她的异样。以前她装傻，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时空也呆不久。而现在，为了胤禩，她决定留在这里。她不愿再装糊涂，不愿耽误着胤祯对她的感情，琬珩觉得还是说清楚了更妥当。于是，她又道：“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我觉得十四爷他…他……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先去了，回头再来书房找你。”
　　琬珩终是开不了口，正要转身离开，不料，胤禩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不信，你倒说说看。”
　　胤禩抿了抿唇，并不解释：“十四的伤重要，你去吧，我放心。”
　　“我们不要打哑谜，胤禩，其实你并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对不对？更何况，我都拿不准自己要说什么。”早晨的阳光漏进窗子，琬珩竟看见他有了一根银发。她知道，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那么坦诚是最重要的，双方都不能靠猜测对方的心思过日子。
　　“我知道十四对你的心思。”胤禩认真地说。
　　琬珩心里咯噔一下，结巴着问：“你、你怎么知道的？是他、他和你说的吗？”
　　胤禩略皱了下眉，表情有点儿无可奈何：“还用得着他说吗？这谁看不出来呀。”
　　“啊！”琬珩这下可慌了神儿，难为情地问：“都谁知道了？”
　　“老十估计还不知道，老九一准儿是早就知道了。”他再次握紧琬珩的手，打趣她：“至于我嘛，肯定比老九知道得更早一些。”
　　“哎呀，你真讨厌！”听他这样说，琬珩的脸登时就红了，她忙背过身去。
　　胤禩站起来，从后面揽住她，在她耳边说：“生气了？莫非……”他故意把话拖了拖。
　　“莫非什么？”琬珩靠在他的怀中，侧头问道。
　　“莫非你对十四也动了心意不成？”
　　“你！”听他这样编排自己，琬珩气坏了，转过身来，正要与他理论。忽然，他的脸不知在何时凑得近了，就在琬珩浑然不觉的时候，胤禩的唇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你以为亲我一下，我就不生你的气了？门儿也没有！”
　　话音未落，胤禩的唇又落在了她的鬓旁。琬珩纵了纵鼻子，道：“你刚才那么问我，是不是要把我往别人那里推了？就知道你厌了我，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说完，两人都笑了。
　　“胤禩？”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
　　“没有。”他坚决地摇了摇头，果断地否认了。
　　琬珩敢打赌，胤禩刚才的样子与语气，八成是吃醋了。不过，既然他不想承认，那就不承认好了。“好好好，是没吃，肯定是没吃。”
　　“呃……”胤禩欲言又止。
　　琬珩探询地看向他，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是吃了。”他突然闷声说道。
　　琬珩“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还是贝勒爷呢，说话都没个准头儿。”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贝勒爷喽。”胤禩自嘲着。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琬珩觉得心酸无比，却硬生生地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胤禩揽她入怀：“我没事。”他的下颚抵着琬珩的头，低声安慰道。
　　琬珩听后，眼泪竟再也忍不住了，她气自己，这样的时候，竟然还口没遮拦的乱说话。她紧紧拥住胤禩，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拥住他：“我知道你会没事的，天上地下，我都跟着你。”
　　“又说胡话。”他捏了下琬珩的脸，口气淡淡的：“上天的时候我就带着你，要是入地了，你可别跟着我。”
　　“我刚才就说你厌了我吧，没想到现在连你自己都承认了。”可不知怎的，话一出口，琬珩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使劲钻到胤禩怀里，不停地打他的后背：“都赖你，非惹我哭，你看这一哭，肯定变成丑八怪了。”
　　“瞎说。我的琬珩最好看了。”胤禩低声哄道，见她不再哭了，他才又正色道：“琬珩，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你说。”
　　“咱俩的事，我心中自有打算，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只是得过了这阵子，成吗？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他的话还未说完，琬珩便道：“我明白，我信你，我等你。”
　　“不会很久的，你放心。”胤禩再次郑重地允诺。
　　“我知道。”琬珩的心跳得很安稳，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会住在她的心里。琬珩轻轻吻住了胤禩的唇，她能给他的东西，实在不多，除了她的爱。

　　笑靥旁边心字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