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沙穆半架空）烟火》同心

16、神曲

　　14岁的少女城户纱织穿着她白色粉衬的公主裙坐在藤萝的花架下，四月的天气尚且冷暖不定，藤萝的绿意却已经悄然发芽，柔嫩的枝条轻轻荡在风里，那位少女姿态优雅，神色里却有些许公主一样骄纵的气息。
　　或许我从开始就找错了谈话对象。
　　“你好。”我拉开雕着紫罗兰纹饰的白色椅子，黑色的长衫滑过被阳光晒的微烫的圆桌，我坐在椅中对有着同样发色的少女微笑，“介意有人同你一起分享下午茶时光吗？”
　　“太阳快要落山了。”有点被吓到的少女将手收到桌下，蔚蓝的眼微垂又抬起，似乎是晚风的关系，她有些发抖。
　　“我是KIKI的老师，前任白羊座的穆。”我并不介意她的反应，毕竟我十四岁的时候还在沙加那里蹭吃蹭喝，“十二宫之前，我曾在黑暗圣斗士手中救下了星矢他们。”
　　她的戒意似乎更深了。
　　史上对黄金圣斗士最不放心的女神转生体，她也算是创纪录了。
　　更可能是，她只对我不信任。
　　这也难怪，如果我是她，突然有一天有个穿的乌漆抹黑的人找到门上说是自己的手下，我的第一反应大概不会比她好到哪去。
　　“KIKI很好。”她没有试图去拿茶杯，聪明的姑娘，她还没有镇定下来，把茶泼掉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是的，KIKI很好。”我安抚地回答她，声音也是温和的，“我只是来和你说说话，我来和城户纱织说说话。”
　　她似乎仍旧想绷紧精神，但却不可抑制的放松下来。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可怜她，她还在这么好的年纪，却要成为奥林匹斯执着矛与盾的处女神。
　　有几个人愿意认认真真地同她说话，而不是与她灵魂中的神明倾谈。
　　庭院中空无一人，我与她说起古杜拉财团的生意，还有四处流浪的朱利安，她说起星矢的时候红了脸庞，我垂下眼暗笑着唾弃自己的卑鄙。
　　利用少女的爱情……
　　“这可有点困难。”我扬起嘴角看被戳中心事惊慌羞涩的少女，声音越发柔和起来。
　　“我知道。”她的脸色晦暗，这真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雅典娜是永远的处女神。”
　　“这样说也对也不对，实际上，”我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冲她小小地眨眼，“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曾热烈的追求智慧女神，那个孩子叫做厄里克托尼俄斯，是羊毛沾取工匠之神的□□落在土地上生出的男孩。”
　　她的脸几乎红成了一个苹果，其实用这样隐晦的语言表达希腊神话中奔放炽热的感情也令我感到为难，这也是我为何不将这些作为床头故事讲给KIKI听的原因之一。
　　委实有点，少儿不宜了些。
　　“天马座自神话时代起便追随在雅典娜的身边。”我收起谈笑的口吻，冰冷的注视着她，“冥王的圣战不会令他活在世上。”
　　我看她惊慌失措强作镇定的样子，心底悄然弥漫起黑色的雾气。
　　雅典娜是爱着世人的，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只是太多岁月过去，她已经忘记了太多的事情与太多的情感。
　　是时候让她想起这些了。
　　茶会后我去孤儿院见KIKI，不然等他回到圣域得知我来日本却不来看他，他非拆了白羊宫不可。
　　虽说白羊宫从老师的时代起便因为矗立在打架闹事的最前沿而导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但是既然整修好了也不过几天就会被人找上门来，也就少点钱装个门面就好了。
　　我估计有这种思想的不在少数，不然怎么从来都听不到金牛宫的守宫有什么抱怨。
　　也可能是他们太过忠厚老实，以为这是圣斗士随时都不可懈怠训练。
　　满院的孩子正趁着晚餐前的最后一点时光玩耍，KIKI和星矢正在踢足球，我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石凳上看书的安杜鲁美达。
　　十三岁的少年有着雌雄莫辩的美丽，却又少了阿布罗狄似得妩媚锋芒，亚麻色的发翠绿色的瞳，柔和的如同春日里自冬雪覆盖后坚硬的土壤中伸展开的第一抹绿色，坚韧得不容任何忽视。
　　当初我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我那温柔的兄长与朋友中，竟对他走了眼。
　　我隐在墙角的阴影中，看见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柔软的笑容，还有夹在书页中五芒星的坠饰，不由苦笑。
　　这未免，太有意思了。
　　待到孤儿院中灯火一一熄灭，我瞬移至KIKI的床边，恰巧听到天宫正在为他读那本KIKI一直抱怨听不懂的书。我倚靠在夜色遮掩的书桌旁听他春雨一样细微却温润的声音，这样念诵着：
　　这面镜子有时提高事物的价值，有时又予以贬低。镜子外面似乎贵重的东西，在镜子中却不一定贵重。这对孪生的城市并不相同，因为在瓦尔德拉达出现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对称的每个面孔和姿态，在镜子里都有相对应的面孔和姿态，但是每个点都是颠倒了的。两个瓦尔德拉达相互依存，目光相接，却互不相爱。
　　我知道这本书，伊塔洛写下的，存在于现世与概念的夹缝中的六十座不被人所见的城市。它们是昨日死去的都市，是海岸线上尚未建立的码头，它们如花朵般盛放，又或者如黄沙般漫无边际。
　　看不见的城市，一本美丽的童话。
　　少年并没有察觉我的存在，他为KIKI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我在床头坐下，抚上我红头的孩子软软的脸颊，轻轻地拍打：“坏小孩，先生来了还要装睡吗？”
　　KIKI笑嘻嘻从被窝里钻出来手脚并用爬进我怀里，他今年已经六岁了，个头还有点小，骨骼却是健康的。
　　他很快就会变成七岁、八岁、十七岁、十八岁、七十岁、八十岁，他会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或许有英俊或艳丽的容貌，白羊座的战士总有着各式美丽的面孔，他也一定会是那样。
　　当初老师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吗？看着幼小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抽枝发芽，成为闪光的存在，在被鲜血与烟尘填满的未来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
　　“先生。”他拖长了调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你来接KIKI回圣域吗？”
　　我抚摸着他柔软中带着坚硬的短发，都说头发的硬度反映着一个人的性情，那我的孩子必然会是极好的一个人。
　　“不。”我注视着窗外明亮的路灯，还有灯罩下舞动的飞蛾，“KIKI，先生要你回到帕米尔去。”
　　“为什么？”
　　“因为圣域很快就要和冥界开战了。”
　　他不解地抬起头来，我抱着他站起身，指着玻璃窗上浅淡的倒影给他看：“KIKI你看，其实大地同冥界就像是那两座瓦尔德拉达城一样，它们是孪生的倒影，却相互颠倒，彼此只看到对立的不同。”
　　相互依存，目光相接，却并不相爱。
　　至少瓦尔德拉达们，并不相互怨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