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轻罗小扇

28、显露

　　连日的赶路终于来到了沐涧凝一直仰慕却无缘一游的洛阳界内。在洛阳的西南城墙外，有一座郁山，一面临城，一面临湖，此湖名作：离魂湖，而赤氲门的所在地便在这座郁山顶上,湖水同侧。
　　下了马车，见时辰尚早，沐涧凝索性拉着展少棋与嘉若兴致好好得逛起街，另外两人虽然明白她是想先探查探查百姓对赤氲门的口风，却也未加道明，只是好笑得随她上了街。
　　果不其然，第一站便是探查消息最佳之地：茶楼。一行三人相携步入了一家甚是雅致的茶楼，即便他们行事低调，可一桌三人，女的俏丽可人，男的俊朗不凡，倒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沐涧凝挑了个不起眼的靠窗雅座，三人静静得品茗，一时间安谧不已。
　　整个茶楼虽是喧哗，却也有度，并不让人觉得吵闹。
　　“喂喂，小弟你可听说了？自从圣皇帝驾崩，新帝几乎都没上过朝。”
　　沐涧凝眼锋一转，瞧了眼不远处说话的那桌。同样的一桌三人，其中两人显然是寻常百姓，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两人外的另一个人却让沐涧凝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此人衣衫朴却不拙，因背对沐涧凝而瞧不见相貌，只觉他背影伟岸挺拔，与那两人又是一番别样的气度风姿。
　　沐涧凝摇摇头，不和谐啊，不和谐啊……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熟悉?
　　“想必是伤心过度罢了。”那个被唤作小弟的男子没好气得回了句，低头狼吞虎咽得吃着食。
　　先前说话的男子扬手啪一声拍在他的脑袋上“只知道吃，你就这么点出息。”
　　那个小弟咧咧嘴，“你有出息，那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那人停顿了片刻，压低了嗓门，道“听说她整日里只召见皇夫十四皇子和那个骆子书，三个人……哎，不提也罢，糜烂荒淫，纸醉金迷啊。”
　　沐涧凝一听，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展少棋表情自若得掏出方绢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一旁的嘉若却是忍不住笑弯了嘴。学着那人的语调，小声道“糜烂荒淫，纸醉金迷啊。”
　　沐涧凝瞪了他一眼，转而有些担忧得面向展少棋，想解释那不过是为了政事，可想起那时自己对他的冷落，一时间欲言又止。
　　展少棋淡笑着长指压点在她微启的檀口，“我明白，不用解释。”
　　沐涧凝咕哝着咒骂一句，狠狠得回头瞪着那桌无事生非的两人，却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慵懒如雪猫的眸子，优雅却清冷，白银衣衫,领口缀着少许细细的淡蓝绒毛,沐涧凝震惊的抽了口气，望了望他，又回望了望展少棋，怎么会这样？
　　可再回首望去，那桌却只有方才说话的两人，那双眸子的主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沐涧凝揉了揉眼睛，依然如此，可心里却仍然沉浸在那副面容中的震惊之中。他，为什么和表哥长得如此相像，除却那双鸷狂又慵懒的明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凝儿，你怎么了？”展少棋握住她的手，不解得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沐涧凝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得回凝着展少棋，“表哥你可还有别的兄弟？”
　　“不曾有。怎么了？”展少棋疑惑得问道。
　　沐涧凝眨了眨眼，低头道“没事……”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们准备上山去吧。”
　　展少棋思忖半晌，瞥了瞥嘉若，见他颔首，也点头同意之。
　　才下茶楼，突然脚下扑倒了一团东西，沐涧凝惊得后退了一步，展少棋与嘉若瞬时护在了她的前头，待沐涧凝仔细打量后，才发现是个浑身脏乱，甚至伤痕的男子,散乱的发丝却是黑亮如丝,身上的衣衫早就破烂不堪。她方要走上去扶起他，后头就吵嚷着涌来三五个似打手的人物。
　　“在那里！”带头那个喊着就要冲过来抓人，沐涧凝眼角瞥见那名男子微微一颤，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跑，显然那几个人是来抓她的。
　　沐涧凝微微一笑，做个好事又何妨。她看向展少棋，后者了然得回望着她，嘴角溢满了笑意。
　　沐涧凝扶起那名男子，见他眉清目秀，却一脸防备得瞪着自己，她抿唇一笑，回身拦在了他与那些打手之间。她撇嘴一笑“这些大哥，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得罪了几位？”
　　那个头目上前了一步，眼睛瞟到了天上去，一副趾高气扬道“干你何事？”
　　嘉若眼神一凛，就要冲上去好好教训教训他。却给沐涧凝拉住，沐涧凝回头瞧了一眼那个男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后难得好脾气得继续转向那个头目，和他周旋“小女子不过是觉得这位公子与我颇为有缘，想调解调解你们之间的纷争罢了。”
　　此人不屑得瞥了瞥沐涧凝，猖狂得哼了声“你也不看看大爷我是什么人，不想惹事的话赶紧滚一边去。”
　　沐涧凝好笑得看着他，才想出口，身边的展少棋却已经飞身过去，剑身微微出鞘，横在了那个头目颈间。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赤氲门的人。”那个头目望着沐涧凝，一边哆嗦得喊道。
　　沐涧凝方才注意到这些身着淡色红衣，几近白色。按照他这么说，应该是赤氲门的普通门人吧。这下可好，针锋相对上了。
　　还没多想,远处突然蜂拥而来一批官兵，带头的是一个身材甚是壮实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束以同色发带束着,一身蔚蓝劲状更是英气飒爽,声音洪亮没有丝毫柔媚“谁在那里闹事？”
　　沐涧凝揉揉眉心，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那个英气的女子一见展少棋刀剑在手，还劫持着人质，一扬手，官兵立刻把他们围了个正着。
　　被展少棋挟持着的那个头目一见那个带头的长官，急忙开口援救“大人，我可是赤氲门的人。”
　　那个女子瞧也不瞧他一眼，“赤氲门又如何？在我管辖的街道惹事，就要做好进大牢的准备。”说着说着，眼光扫视至沐涧凝一行三人及身后的男子身上，最后睨着沐涧凝“你们不是本地人？”
　　沐涧凝微笑着颔首，心里很是敬佩这个正义凛然，不屈服于威武的爽朗女子。
　　这位女官还没开话，展少棋随手就就丢了块金色的令牌于她，她有些莫名的一手接过，眼神瞥了瞥，忽然神色一变,又抬头打量起沐涧凝。沐涧凝低头暗叹，这块是代表她身份的牌符，出门时,她生怕自己丢三落四，特地交予表哥保管。
　　那个女官顿了一下，俯身跪在了沐涧凝前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众士兵见状，显然也明白了她的身份，加之一旁观看的百姓，不一会儿，街上跪满了行礼的军民。
　　那个原本不停咒骂的头目也倏地噤声，脸上一片的难以置信。
　　沐涧凝垂下手“都起吧。”说着回头半怨半嗔得瞪了展少棋一眼，继而放开了那个一直楞楞然的家伙，走向女官，低声道“朕这次是微服出巡，也没想到露了身份，你就率众回去吧，这里朕自会处理。”
　　女官点了点头，带了人就要走。
　　沐涧凝突然唤住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官低头行礼“回皇上，臣的名字是袭琅。”
　　沐涧凝点了点头，袭琅随即带人慢慢消失在了街尾。
　　回头一瞧，原来那个嚣张跋扈的头目此刻面色灰白，象是病去了半条命似得。沐涧凝斜睨着他，久久才道“少棋，放了他。”
　　展少棋收了剑，返回到她身后，沐涧凝冲他笑了笑，又正了正神色，对那头目道“走吧，不知者无罪，只是给朕记得，这里不是你们赤氲门的天下，而是我凤曦国的天下。”
　　那五人似有似无得应了声，踉踉跄跄得回身就跑，神态甚是狼狈,看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由于耽误了不少时辰，又想起那名男子还未处理，沐涧凝决定找间客栈，休息一夜，待明日再行上山。
　　进客栈之时，望了望走在前头的展少棋，嘉若拉住沐涧凝，低语道“你不怪师兄露了你的身份？”
　　沐涧凝顿下脚步，满不在乎得斜睇了嘉若一眼“他啊，为了我罢了。”
　　“……”
　　“虽然前些天我把安排就告诉了你们，可他仍然不放心，特地在这里显露了身份，是预防赤氲门存了歹心，要暗地里取我性命。这样一露了行踪，百姓，士兵都瞧见了我出现过，若是再想动手，恐怕就是明着弑君，赤氲门可担不起这个罪名，所以我也就暂时安全了。”
　　嘉若摊摊手，莞尔“果然都被你猜到了。”
　　沐涧凝迳自地笑，直直得望着展少棋的背影，她怎会不懂他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