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轻罗小扇

18、画(一)

　　大典在那些重臣的怨声载道下渐渐落了幕,轻捻着衣角,沐涧凝怔怔得望着底下片片跪倒的人群。她真的是成了这个国家的女皇了，回头瞧见宽慰浅浅笑着的女帝，心里的慌乱才被默默融化在那嘴角点点的笑意中。不知道为什么，沐涧凝总觉得她对女帝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甚至恍惚间她会把女帝与老妈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心里只想要完成她的愿望，让她能安心，愉悦得过完剩余的人生，如愿足以。

　　不过，喜宴与沐涧凝料想得有些不同，整个过程，竟然只是由她独自一人支撑着偌大的排场，半个王夫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旁的紫苏窃窃得把事情原委告知了沐涧凝。她了然得点头，木钠得继续呆坐于上位。原来王夫只有与女帝度过春宵一夜之后，才尚可以王夫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春宵？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误的话，就是她今夜就会与那个什么王夫什么什么了……
　　几乎可以感觉到背后的冷汗，沐涧凝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简直不敢想象，接下去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状况。
　　“小姐……哦不，皇上，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等下还要与王夫行周公之礼，是否要先用些汤羹？”
　　沐涧凝挥舞着手，惊起，“我……！”话音未落，紫苏手中的金皿因为她的突然撞击，哐镗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都投向了呆立着的两人身上。
　　“看来凝儿是有些累了，那就回寝宫休息吧。”女帝笑盈盈得端着酒撙，肤色晕红，比起过去些天要精神的多。

　　紫苏也渐渐回过神来“小……皇上，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沐涧凝见她匆忙的模样，有点抱歉，也蹲了下来“我来帮……。”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人拉起了身来“皇上，请注意你的身份。”
　　沐涧凝回头望着骆允，见他甚是肃然，只得点头。
　　站在一边，沐涧凝望着在地上忙碌的紫苏，心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是平时，她一定早就和紫苏嘻嘻哈哈得一起收拾掉这些残余，如今，她却以这样一个高度，看着几乎趴在地上紧张整理的紫苏。恍惚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有她吧。
　　“凝儿，画儿也在寝宫等候了许久了，既然你累了，就回去歇息吧。”女帝话里的意思，路人皆知。
　　沐涧凝静默了好一会儿，抚额哀叹：“是……。”

　　抬头望着上方凤灵宫的金色牌匾，沐涧凝吁了口气，起步踏了进去。身后的女官自觉得退在了门的两边。
　　“皇上驾到。”
　　沐涧凝顺着道走到了尽头，停歇了片刻，她慢慢推开了缀满红色绸缎的秀门。
　　定神望去，却只见到一个包裹着红色“地毯”，正忙者鲸吞牛饮的背影，她挥了挥手，让女官都退了去，独自一人小心轻步得走了过去。
　　望着他熟悉的侧脸，沐涧凝惊讶得吸了口气“小十四？！”
　　易画似乎是被突然的声音吓了到，猛然呛得不停咳嗽，好半晌才回过了头来，眼睛瞪得滚圆“沐涧凝，你别装鬼吓人行不行啊！”
　　沐涧凝扑过去，双手有节奏得捏起了他的粉颊，“小十四，好久没见了，上次你们就这么走了，都没好好道别呢，你也真是的，这点时间都赶！”
　　易画原本嘴里就鼓着些饭菜,被她一捏,几乎全都吐了出来。横了她一眼，易画才要出口，却被沐涧凝一声惊呼夺去了主动权。
　　“你不会就是十四皇子易画吧！”来来回回扫视了易画数次，沐涧凝迟疑得问道。
　　“没错，我就是，难道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么？” 易画眉毛一挑，装酷得回过了头去，不再理睬她，继续狼吞虎咽得横扫桌上剩余的酒菜。
　　渐渐从疑惑到了然，沐涧凝也懒得打扰他，看他的模样,想必是饿坏了吧。静默得坐在一边，她好笑得看着他孩子气的吃相。
　　酒足饭饱之后，易画打着小嗝侧头睨了沐涧凝一眼：“真难得你还会这么安静，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沐涧凝歪着脑袋考虑了下，继而摇头：“我基本上也都想得通，以前不过是没有过于深究罢了。”
　　易画咧开嘴，露出了两个小虎牙，稚嫩得可爱“你何必撑着不肯承认，明明就是你自己比较迟钝？”
　　沐涧凝挥手一个毛栗，把原先觉得他可爱的想法压了下去，这哪是可爱，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恶魔罢了。
　　易画捂着脑袋瞪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回嘴，外头突兀得传来一声尖叫声，打断了这一片祥和的氛围。
　　两人对视一眼，有默契得一道开门跑了出去，依寻着声音的来源，沐涧凝心底不好的感觉越来越趋于强烈。

　　远远就瞧见前方被侍卫重重包围了住，沐涧凝和易画渐渐缓下脚步，易画眼尖得发现了已然气绝倒了在地上了的易茜，“八皇姐！”他猛得推开前面企图阻挡他的侍卫，冲进了“风暴”的中心地带。
　　易画楞楞得看着地上七孔流血的易茜，握紧了双拳。眼角似是瞥到了易菲雨苍白的面容，他箭步上前，直视着她“为什么要对八皇姐下毒手？”
　　易菲雨螓首连摇，“不是我……不是我杀她的，不是我！”
　　“那是谁杀的，你说，究竟是谁杀的？”易画的娃娃脸涨得通红，原本滚圆灵活的大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烈焰。他的愤怒丝毫不掩饰于人前，内宫里的人，几乎都很清楚这对同胞姐弟之间的感情。
　　旁边的侍卫渐渐逼近，想把她带走，易菲雨挣扎着，叫嚣着，顿时和侍卫扭打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不住的摇头后退，当易菲雨看到沐涧凝走了过来，易菲雨冲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眼瞳里燃起了一抹希望的光彩“沐姐姐……哦，不，是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茜姐姐，没有。”
　　她没等沐涧凝回答，又无神得环顾着四周，“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不停得向后挪步。被后面的侍卫一股脑压跪在了沐涧凝面前，这时候，所有人几乎都赶到了现场，众人屏息望着眼前的一切。
　　沐涧凝不知所措得望着几欲疯狂的易菲雨，心头的震撼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你说不是你，那到底又是谁，你说呀！”易画居高临下得俯视着易菲雨，声音里透着气极的颤动。
　　沐涧凝有些心疼，上前握住了易画冰冷的右拳，小声道“小十四，你冷静点，交给我来解决，好么。”
　　易画没有回头，只是垂下了眸子，一步一步艰难得后退至沐涧凝的身后，没有了声响。
　　沐涧凝顶着所有人关注的目光，冷静得回想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类似的情节，许久才抬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将易菲雨打入大牢，等我……朕查明一切再作定夺。易茜的尸首先行安置在其寝宫，三日后举行大葬。玄武，朱雀，白虎，青龙四门即刻关闭，没有朕的手谕，不得进出，内廷侍卫加派人手巡逻，若是见到任何可疑份子，速速报告。”
　　“遵旨。”

　　牵起僵硬着身子的易画，沐涧凝转身朝女帝的寝宫走去，如此大的动静，女帝那里想必也已经惊动了，汇报情况少不了。当然她头一回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也需要女帝的指点和协助。

　　一路上易画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任由沐涧凝牵着穿梭在黑幕下条条暗不见底的小径上。
　　他们走得很慢，沐涧凝可以感觉到他至今仍微微颤抖的双手，或者说，这也代表了他此刻动荡的心情。毕竟自己的姐姐们互相残杀的伤疤又一次被揭开，过去的阴影一下子把他淹没在过往难以回首的记忆中。
　　好久，易画操着有些哽咽的声线，慢慢得抬起了他亮晶晶的黑瞳“沐涧凝，你说，八皇姐是十皇姐杀的么？”
　　“我希望不是，却也希望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易画斜眼望着她沉静的侧面，疑惑道。
　　沐涧凝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无奈，“我希望是她杀的是因为这样案子就会相对简单得多，凶手毕竟已经落网，也就没有任何危险会伤害到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了；我希望不是他，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好受些，我也因此可以再次坚定得相信，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利用，权利和金钱交易的。”
　　易画低着头，没有作声。

　　果然，当他们来到女帝寝宫之时，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原委，甚至说她已经召见过了当时现场目睹到一些过程的女官。了解到了更多沐涧凝与易画所不知道的内情。

　　据那名女官所说，当时她听见易茜与易菲雨有所争执，谈话内容似乎就是大典之时沐涧凝被袭击的事儿，那女官听了大骇，刚想前去禀告。却听见两人的争执越发激烈，最后就听到了重物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她见了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向女帝禀告了一切。

　　听完了女帝的话，沐涧凝慢慢跪了下来“很抱歉，我没有向您禀报我在大典前发生的这件事情，只是我怕您因此忧心，所以希望能自己解决。”
　　女帝憔悴的容颜浮起了些许的欣慰“快起来吧，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相信你能处理好这次的事情，虽然牵扯到了……牵扯到了茜儿的性命，罢了，凝儿，一切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有困难的地方，大可以找骆大人商量。”
　　沐涧凝迟疑了片刻，颔首道“是……。”
　　“母皇，请保重身体。”易画走近了些，慢慢蹲在了女帝的暖塌前，有些担忧得望着她消瘦的脸庞。
　　女帝微笑得抚弄着他柔软的头发，“画儿，以后可不准再胡闹任性了，幸福快乐得活下去，我相信凝儿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会比你那些姐姐们幸运得多。”
　　话语间浓浓的苦涩让沐涧凝也不禁黯然，的确，在如此的国度里，十四身为皇室中的男子，虽然不受重视，却也比那些每日里想破头皮争夺皇位的皇女来，有着更加平静的生活。
　　“那您好好歇息吧，我和易画就先行退下了，至于易茜与易菲雨之事，我会明日再找骆大人一起商量再向您禀告的。”看着勉强打起精神的女帝，沐涧凝也知道在今天这一重大打击下，她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调养了。
　　女帝点了点头，慢慢得闭上了眼睛，沐涧凝随即回身出了去，易画见状,沉默了会儿，黯然叹口气，也转身随沐涧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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