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轻罗小扇

16、入宫

　　早已澄蓝的天际方才染上片片金色，沐王府上下都还处在一片静寂之中。
　　木涧凝睁大着双眼，原本神采异然的双眸下，竟然带着一圈明显得瘀黑眼袋。她目光涣散得凝望着床顶。应该不是梦吧……她竟然答应了女帝的请求，也仓促得决定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双手颓然得捂上了眼睛，声声叹息回荡在宁静的屋子上空。

　　突兀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木涧凝的神志，她拍了拍双颊，起身喊道“什么事？”

　　“小姐，小姐，外头来了位女官，说是来传达皇上的圣旨给小姐的。”紫苏慌张的声音从屋外透了进来。
　　“知道了，我马上就起来。”木涧凝继续叹气，昨天才答应了这比买卖，今儿旨意就上了门，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咯。就算无奈，手里的动作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木涧凝忽地微微一笑，看不出紫苏这丫头还真把她的话乖乖记得，否则按照平时的她，还不早就一股脑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得替她梳理。且不说她也是个奔20的大人了，就算她现在只是16岁的沐涧凝，也应该有些自理能力吧，看着紫苏每天上下得张罗，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准哪天连如厕都不知该先脱裙子还是先解决问题了。

　　整理完仪容，木涧凝三步并两步得赶到了大厅里。
　　随眼望去，怪怪，几乎所有人都到齐全了，大厅里早已经跪了一地，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木涧凝又环视了下四周，果然，明澄架子最大，估计还暖在被窝里头。
　　望着四周肃穆的气氛和跪久了的小丫头偶尔咿呀的呻吟声，木涧凝索性也不胡闹乱想了，上前单膝跪了下，“沐涧凝接旨。”

　　女官显然耐性了得，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她淡然得展开明黄的卷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知病疾来势迅猛，恐来日朝纲因朕祸乱，特决定退位，传位新帝，统领大局。又沐涧凝生性秉纯，实属良材，则令朕第十四子易画下嫁于她，随即由沐涧凝继承大统，骆、嘉、柳、夜四族辅佐之，继位大典定于10日后的辰时进行，近日朕特许沐涧凝移居凤香宫，以备大典事宜。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抽气声不绝于耳，虽然下头慌作了一团，声音参差得不齐。
　　一干人神情各异得尾随着木涧凝慢慢起身，木涧凝虽然不至于过分得惊讶，女帝所说也都在情理之中，也好，反正迟早也在那里定居，不如先去探探情况。她接过卷轴，轻声向女官道谢。
　　女官微微摇头，低声道“皇上甚是希望沐王爷可以尽早起身，前往内宫随驾。”
　　“我明白了，我收拾下行李，立即起程。”
　　女官浅浅一笑，俯身退了出去。
　　木涧凝回首，眼睛扫过眼前几人，嗓子有些压抑“我……要进宫了，你们可愿随我入宫？”宫里的规矩：除了后宫夫妃与四族继承人，皆不得私自入宫，这些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一时间，似乎四周所有空气都凝结了起来，没有人说话，静得仿佛这屋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人的到来似的。
　　嘉若默然卓立，淡然淡得望着她，或是门外那片片明媚阳光；展少棋像是思索着些什么，好半晌才微微颔首。靳郁离却一直低垂着头，似乎是察觉到了木涧凝失望的眼光，他才徐徐抬起了头来，静静得凝视着她，红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神采，紧紧握着的拳头看上去似乎压抑着难耐的感情。

　　木涧凝的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黯然得闭上了眼，她慢慢得背过了身去，才要起步离开。
　　倏地，平淡如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淡得就像是冰化成的水，“你们都随她入宫才是上上之策。”
　　淡离冷肃的双眼渐渐落在了展少棋身上，慢慢地又转了开，悠悠得望向了窗外的山峦“欲行事前,切莫忘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所有人似乎都惊讶于他的话语，但是却没有人有所怀疑。
　　是的，他的话无须怀疑，只因，他是号称谪仙人的明澄。

　　入宫以来，木涧凝须臾不离得伴在女帝身侧，听她婉婉道来那些朝廷及内宫之事。听了几日，木涧凝渐渐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因不忍而仓促下的决定，她真得能自如得应付好这些国事家事么？这个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她曾迟疑得把心里所想全然告知于女帝，担忧之情易于言表。然而，女帝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或者疑心，她始终自信得凝视着她，不发一言得握紧了她的手，似乎她的灵魂会因此得到镇定。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感到安心不少，连他人对她都如此有信心，自己又怎可对自己有任何的怀疑呢。

　　几日来，她只是偶尔会去展少棋等人临时所居住的华霞宫，她心底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众人，每次方才聊以数语，她就匆匆借口离去。他们，是不愿意来的吧，自己的私心，想所有人还是能想以往一样开心得呆在一起。可是她也许忘了，自己即将是凤曦国未来的女皇，那些过去只会如烟云般消散在众人的记忆里，而不会再有复见于人前的一天了。
　　时光飞逝，离大典之日只剩一天了。木涧凝紧张的情绪也因大典之日的临近而显得莫名的高涨。
　　女帝似乎也瞧出了些端倪，特意拨出了些空闲与她一起在花园里品茶赏花，细说家常。
　　两人说说笑笑，也是颇为惬意。
　　不多会，两个年轻女子相携而至，一个剑眉入鬓，一身裤装打扮，英气逼人，另一个温婉柔顺，一般的古装女子扮相，眼神却有些羞涩。
　　“母皇吉祥。”
　　女帝浅笑着起身，木涧凝低头也随着起了来。
　　“来，凝儿，这是朕的另两个皇儿，八皇女易茜与十皇女易菲雨”女帝一把拉过木涧凝，嘴角因愉悦的笑容而皱起道道浅痕。
　　“见过八皇女，见过十皇女。”木涧凝俯身，脑海里忽而不由想起女帝前些天的话来，女帝众多儿女原先因为一场争夺储位之战而互相厮杀至死，如今已然剩下眼前两位皇女及她未来的王夫易画而已。
　　虽然她一直知道历朝历代，皇位之争总是在所难免，想那时康熙时期不也是九子夺嫡么？原来就算是女子掌权的这里，这些依旧存在，甚至，她们丝毫不知，自己利欲熏心，手足相惨，深深伤害的就是眼前这个10月怀胎的可怜母亲。
　　“免礼吧，沐姐姐可别折煞了我们姐妹两。”易茜上前了一步，托起了木涧凝才要倾下的身子，笑得自如。
　　“既然来了，就索性一道儿坐下吧。”女帝心情似乎很好，又命人端来了点心杯盏，四人陆续也落了座。

　　四人闲聊的无非就是那些平日的琐事，气氛却也很是融洽，只是，木涧凝觉得
　　审视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伴随着她，她适时抬起头来，正好撞见了那波“骚扰”视线。
　　是易茜。

　　也许是没有想到木涧凝会突然抬头与自己对视，易茜的神情在她抬头的一瞬凝固了些，她收回视线，有些尴尬得笑了笑，随即低下了头，随意得拨弄着盘里的精致点心。
　　木涧凝顿觉了然得睨了她一眼，浅笑回应着。唇在笑，心里却源源不断得吐出声声叹息。
　　“母皇既然决定决定传位于沐姐姐，那沐姐姐就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茜姐姐又何需担心。”
　　一句话说得易茜的脸顿时有些躁红，木涧凝望了一眼说话的易菲雨，显然刚才的一切都落在了她的眼里，但见她脸色坦然，没有丝毫扭捏，木涧凝知晓她不过是有话说话的主儿，也就没多在意，继而装似清高得端起茶盅，浅啜了两口。虽然性子大条，但是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应由她来答话。
　　女帝懒洋洋得瞟了易菲雨一眼，莞尔笑道：“凝儿的确是最佳人选，往后你们姐妹三个也要好好相处，别坏了感情才是。
　　“遵旨。”

　　待两人拜别后，女帝依旧默默地静坐了许久。
　　“凝儿，如若有一天她二人做了什么威胁到你的事儿，你……你大可依循律法制裁之，无须顾及任何人的颜面。”女帝神色有些恍惚望着西边嫣红的空际，木涧凝从未有看过她露出如此哀伤的表情。
　　木涧凝上前了一步，曲膝跪在女帝的藤椅一侧，抚上了她微颤的右手，“皇上，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这并不是您的错，只因她们实在太接近这个帝位了，所以对它的欲望也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

　　犹记得以前在杂志上曾看到过一篇很短的故事，一个才9岁的孩子上吊自杀，就在他家与学校相邻的水泥墙边的槐树上，他结束了自己才刚开始的美好生命。原因无它，只是因为热爱读书的他，却家境贫寒始终不能入校念书，学校近在咫尺，却永远也不为他敞开大门。离梦想如此的接近，心里的希望也变得异常迫切，可是现实告诉他，他怎么也进不了学堂，不能和大家一起开心得学习。最后万念俱灰，走上了绝路。
　　离梦想越近，对它的强烈渴求也就造就了她们孤注一掷也要夺取帝位的决心吧。
　　女帝缓缓回头：“凝儿你呢？可曾有过对权利的向往？”
　　木涧凝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没有过。”她始终不属于这里，这里的荣华富贵不过只是过眼云烟，她抓不住，也不想抓住。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只想顺其自然得过悠闲的小日子，希望所有自己重视的人能幸福，大家能快乐得呆在一起而已。
　　虽然她即将继承皇位，可是这个位子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可以救回圣琴的最快的办法，是完成这个她敬重的女帝最后的心愿罢了。
　　女帝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些疑惑“究竟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你是如此淡泊，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你扯到这片纷争里头来？”
　　木涧凝浅笑，“或许我看开了这一切，才能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对待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吧，皇上你不必担心了，世间的一切都是由冥冥之中的天意牵引着，就算皇上没有决定传位于我，我也逃脱不开这片纷争的吧。”
　　女帝点了点头，抚摩着她的柔发“你和他很像，一样的贴心，总是先为别人着想。”
　　“谁？”木涧凝疑惑得问道。
　　女帝闭上了眼睛，复而睁开“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好。”

　　“你的一切都因天命而存在，怨天尤人只会带来无尽的苦楚，正视它，适应它，你才不至于太过痛苦。”
　　“你是在担心我么，明澄大师？”
　　明澄双眸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目光幽邃清冽,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拂，久久得他才缓步离去，消失在了木涧凝的眼前，也消失在了王府中。

　　就在他们离开王府的前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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