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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明澄(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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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在这山上约莫逗留了大半天,所到之处,仍然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在这深山里从来就不曾有人过往。
木涧凝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斜眼瞧见仍然一脸轻松闲适,只差没摇头晃脑来一句诗词应景的嘉若,心里那个哀怨,于是赶忙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一把拽住嘉若的衣袖“我们都晃悠了大半天了,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你说你师傅会不会提早离开了呀?”
“或许吧。”
“或许吧?”木涧凝鹦鹉学舌的复述了一遍,原本抓着衣袖的手渐渐收紧,嘉若的青色衣袖因而出现了许多没有规则的纹路,“什么叫或许吧?” 木涧凝声音有些低沉,才放开衣袖的双手几欲掐上他漂亮的脖子。但瞧了瞧他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的个子,决定放他一马“ 要是他都走了,我们还在这里瞎溜达什么呀。”
嘉若无言以对,别开眼,侧脸眺望着眼前雾蒙蒙的远景。“师傅行踪不定,又有谁能够真正掌握?”
展少棋轻柔得拉过木涧凝的紧握的右手,望了望天色,道“嘉若说的不错,师傅他性子颇为淡离,就算是我们也完全拿捏不准。时辰不早了,现在下山想必也来不及了,不如找了住处先过了夜,明日我们再作打算,可好?”
木涧凝哀怨得直直盯着嘉若,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只得回头低应了展少棋一声,闷着脸,丧气得随在了展少棋后头,暗自沉咛,如果明澄已经走了,那原先依靠明澄的办法也就自然行不通了,依照骆允所说的,也许她唯一的路也只有求助于朝廷了,只是虽说她是个王爷,可是这个王爷到究竟有多少权利,是个何等地位,自己完全是没有一点了解啊。思及于此,木涧凝为难地苦着脸,两条秀气的眉毛顿时揪成了一堆。
“大家小心,这条小道紧接山崖,危险的很。”嘉若没有回头,但声音里的谨慎让所有人不禁崩紧了神经。
走在最后头的靳郁离习惯性得低垂着脑袋深思,自然没把嘉若的话记在心上,他不远不近得跟在相牵的木涧凝与展少棋后面,偶尔抬头,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刺痛了他的心。更想起方才木涧凝对展少棋额外的体贴,娇笑,心沉了下来。虽然一直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可是心里仍然忍不住为此黯然神伤。思量间,脚边突然一个踉跄,靳郁离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得笔直往山崖那侧跌去。身子渐渐腾空起来,临近死亡的一瞬,他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木涧凝忽闻一声惊呼,只觉身后有什么动静,待她反应过来,靳郁离已然身形不稳得坠下了山崖。隐隐可以瞧见,那双微红的眸子里盈满的令人不解的解脱。
“不要……。”木涧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抓住他的手。然而,嘶的一声,一截嫣红的衣袖静静得躺在她的手心。木涧凝无助得痴痴望着那团红影以极快的速度渐渐消失在崖下三五丈处缭绕的云雾里,眼眶酸涩得几乎睁不开眼来,浓浓的迷雾漾在她釉黑的眸子里,身边的一切似乎都看不明白了,白影与红影交相叠加在一处,胸口似乎有什么在红影消失的瞬间支离破碎,针扎得疼。
他只是一个看到女孩子会脸红害羞的男孩子,纯净得就像那雪天一色里的一朵无暇的雪莲。
耳边渐渐传来阵阵呼喊声,木涧凝只觉神志突然模糊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被一片漆黑所替代。惟有记忆深处,那林子里,细雪飘零,星点红梅,靳郁离如白玉般的小脸上,洋溢着比红梅更美艳的羞笑。
“表少爷,小姐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表少爷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表少爷,我好象看到小姐手指有动了一下。”
一阵脚步声,
“凝儿,你醒了么?”
好吵,木涧凝硬撑起虚软的眼皮,怔怔得望着床边的两人,一个便是高兴得几乎跳起舞来的紫苏,另一个自然就是担忧欣慰并重的展少棋了。
慢慢支起身来,紫苏见了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说着说着甚至有了些潸然泪下的趋势。
木涧凝此时也大致回想起了那时的一切,心底一阵黯然。挥了挥手让哭哭啼啼的紫苏退了下去,木涧凝不发一言,默默的歪着头出神得望着床上素红的锦被。
展少棋慢慢侧坐在床沿,淡淡得笑着,道“凝儿,靳郁离他没事儿,他还活着。”
“什么?”
望着木涧凝难以置信得模样,展少棋心里泛起了微微的酸味,却不也忍她继续伤怀,把事实原委一道儿告诉了她。
原来靳郁离在坠落之时恰好为明澄所救,两人索性下了山,在山下的紫苏看管着的马车里过了一夜。简而言之,就是郁离没死,明澄出现。
两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时把木涧凝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信将疑得翻身下了床,因为一天未有进食,身子一个虚弱,倒在了展少棋怀里。“表哥,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我会欺你?”好笑得看着她兴奋得红了鼻子,展少棋宠爱得打横抱起了她,轻轻得放在了床上。
“不会……不会。”才说着,原本还开怀着的木涧凝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起来,不一会儿,她猛地展臂环住了展少棋的腰,哇哇大哭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郁离没事,他没死,我一直以为自己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硬拉他跟着我们一起走,他就不会死了。他……。”
柔和得拍了拍木涧凝的纤背“别说了,他没事,你也不必想得过多了。”
怀里的人频频点头,转而又讷讷得摇起头头,沉默着,久久也道不出一句话来。许久许久,屋子里的哭声渐渐细了起来,又慢慢趋于平静。
展少棋用指腹轻柔得抚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珠,微笑着凝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哭红的兔子眼扑噔扑噔得迷离了起来,“表哥笑起来就像春天里温暖的阳光一样,总能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朴实的话语,她独有的俏皮表情,让展少棋瞧了不禁心神一荡俯首覆上了那双被泪水浸湿了的樱色唇瓣,温柔得细细吮吸着,品味着她淡淡得幽香和檀口唇间的甜蜜。
木涧凝顿时瞪大了杏眼,惊讶得望着眼前这张放大了的俊颜,渐渐得,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虽然头一回与男人如此贴近让她紧张得心头小鹿乱乱撞,羞涩不安地直想把他推开,但这片刻的温馨与甜蜜令她依恋不已,情不自禁贴近了他;阵阵纯男性的气息扑鼻袭来,让她感到有些慌乱,也有些振奋,他温柔如玉的轻吻更教她深刻的感受到展少棋对她的感情。
午后的暖风自窗筛问拂进,空气中流动着似水般的情,像一壶醉人的醇酒,荡漾着甜蜜的温柔,迷蒙在依依眷恋的心头。
见到明澄,木涧凝才真正明白嘉若一身的清风寒骨究竟出自何处了。如果说嘉若的气质静淡,那么明澄就让人感觉分外的清冷,高束的白发,青色的长袄,明明实实在在地站在她的眼前,却让她觉得如幻象般难以靠近,仿佛自己一些些的亲近就会亵渎了他的圣洁。
更让人惊讶的不是他一头银亮的白长发,而是他难以目测的年龄。世间之人皆知明澄谪仙人之称号已然数十载年头,然而此刻眼前的明澄,如果自己的眼神没有问题,他也就一个20岁上下的弱冠少年。
木涧凝疑惑得垂首沉思,难道他十岁的时候就出了名?狂汗,果然出名要趁早啊,忽而想起现实中那些耀眼可爱的童星,木涧凝顿觉豁然开朗,果然,这个传统自古至今都一直如星星之火般延承了下来。
抬眼正视明澄,发现那双丝毫没有温度的眼睛此刻也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知怎么得,忽起一阵局促。“我特地来找你的事儿,相信我不说你也自然都清楚。希望你能看在少棋表哥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帮我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人。”
明澄依旧冷着眼,清清淡淡得靠着椅背坐着,不发一言。
木涧凝微微叹息着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再慢吞吞地搁下,目光却须臾也不曾离开过明澄。
久久地,明澄慢悠悠得起了身,却只给了木涧凝一个清朗的背影。步到门口时,他回头,云淡风清得睨了她一眼“既然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又何必去夺。”丢下话,便头也不回得就轻步“飘”了出去。
木涧凝一愣,身旁的展少棋已经追了出去,
“师傅。”
明澄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等待着展少棋接下去的话,虽然他早已知晓。
“师傅为何不允了她的请求?”
“少棋,去了只会饶生事端。”即便是对待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子,明澄冷淡依旧。
展少棋不语,只是上前了几步,站在了明澄的面前,眼底蓄满了恳求。
“如此,你还是要去?
“是的。”
明澄瞧着他难得固执的模样,绕过他,继续不紧不慢得步回了屋。
“我答应了。”
明澄侧身进屋,这句话也瞬间点燃了展少棋眼里闻言而起的夺目光彩。
“真的么?你师傅答应我了?”木涧凝激动得拉着展少棋的双手,又惊又喜的瞠圆了眼。
“恩。”
“太好了,对了,我要把消息去告诉大家。”这些天来,好不容易有了件格外让人愉悦的事儿,可少不了让大家一起分享。
展少棋一把拉住了她“别去了,郁离还在休息,嘉若定是在师傅那里。”
木涧凝俏皮的吐吐舌头,“那我去告诉十四和骆允吧,这些天他们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他们走了,就在你还昏迷不醒的时候。”
“什么?他们走了?”木涧凝惊讶得瞪着展少棋,“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呀,是出什么事了么?”
展少棋浅笑道“易公子那日一下山就收到了家书,说他母亲病重,他一急,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和骆兄一起骑马走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就这么走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遇到,这家伙也不知道留个地址给我,还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溜了,真过分……。”
展少棋好笑得望着她低头咕哝个不停的样子,道“易公子与我们也算有缘之人,那又何愁会失去了联络呢。”
木涧凝冲他微微一笑,一副做育英才有成的得意神态。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表哥是这个意思吧。”
“恩。”
”那我先去瞧瞧郁离去,保不定他已经醒了,我可一定要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声音犹在,人已在数尺之外了。木涧凝朝展少棋挥了挥手,转身就跑了远去。
展少棋轻笑着望着她又蹦又跳的背影,转年想起明澄方才的话,心里不由生了些烦忧,事端?难道师傅已然卜知了天机,此番前去究竟会有些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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