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轻罗小扇

12、明澄(一)

　　夜色如水，风凉如霜，夜晚的空际漆黑得让人只觉压抑，淡淡得仰头望着这片乌黑的天空，复而想起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木涧凝心里的沉闷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由于展少棋的毒伤，众人不得不又在客栈休憩了数日，她知道那日崩溃的哭泣几乎把他们都吓了到，自己也让大家都在为她担心，因而几日来，大家都变着法儿得迁就着自己，十四难得的好说话，少棋歉疚的目光，郁离忧伤的凝视，嘉若的嘘寒问暖，种种的种种她都看得很明白。只是，此刻的这些迁就关怀，只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让她不得不回想起了那个决然却又充满眷恋的背影，久久难以愈合的伤口每每会因此隐隐得抽痛了她的心。她从来没有正视过琴的感情，就像她一直躲避着少棋的感情一样，以前她一直以为这样是为他们着想，可是自从琴这事儿以后，她的想法渐渐有了些变化，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逃避竟然会成了伤害他们最深的利器。
　　倏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木涧凝悄然轻叹，溢着微笑回头，却有些愕然。藏青色袄子在身边坐了下来，却并不说话，只是学着她仰头默默凝望着天空。木涧凝浅笑漾深，也仍然是默默不语，独自沉思着：表哥的伤基本痊愈了，看来过不了几天，就需要上赤氤门把琴给接回来，明澄的事儿看来只能往后延些日子了。
　　“你一定是在想等展少棋完全好了，就上赤氤门要人，是么？”一身藏青色袄子的骆允望着木涧凝微微蹙起的黛眉，淡淡得笑道。
　　木涧凝诧异得直盯着他，一副遇到了神算的崇拜模样，可爱的表情引得骆允又是一阵轻笑，而他难得的笑容同时也让木涧凝一时看了呆去，想不到冰冷淡然的骆允笑起来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如花笑靥的圣琴。
　　想到圣琴，木涧凝嘴角的笑意渐渐隐了去，“是啊，我想等表哥的伤好了以后，先去趟赤氤门，把圣琴要回来，再出发去找明澄。”
　　骆允不再看她，只是半眯着眼，望着空中隐约闪烁的明星，道“赤氤门此次逐鹿中原，大有破竹之势，才不过数载，已然声名远播，门人无数，在江湖上的地位更是甚为稳固。加之它无论是财力，武力都属江湖中帮派中的上上之选，因而听闻连朝廷都对他们关注异常。如若此刻你贸然前往，只会送命，更别提救人了。”
　　木涧凝有些意外得听着他颇为理性的分析，吁了口气，缄默了许久，好半响后才深深叹了口气“难道我就这样坐以待毙，任他们带走圣琴吗？圣琴是因为我才勉强跟了他们走，我不可以丢下他不管的。”
　　骆允摇摇头，扯开紧抿的薄唇，淡然道“并不是不管，只是寻对法子管。比如，找谪仙人明澄，或者……”
　　“或者什么？”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可以求助于朝廷。”
　　不等木涧凝回话，骆允便轻拍着衣摆起了身，悠悠缓缓得望自个儿的屋子走去。留下了独自回味他那席话的木涧凝，不多时，木涧凝感激得望着骆允的背影，“谢谢你。”
　　骆允没有回头，嘴角却仰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而继续不紧不慢的步进了屋子。而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盘算的木涧凝，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趁着月色，她哼着不成谱的小调，步伐轻快得回身上楼。
　　楼角拐弯处，阴影中一抹蓝色上前了一步，久久不移地盯着她轻快的背影，默默把她的背影收进了眼底，不禁笑得很是温暖，她终于恢复以往乐观开朗的模样了。那个悲伤哭泣得让人心疼的她，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隔日
　　客栈店堂内，加大的雕花四方桌边，一桌的俏男美女，品茶的品茶，私聊的私聊，剥瓜子的剥瓜子，默默望风景得望风景，只有木涧凝，独自竖在桌边，口沫横飞得宣扬着她接下去的计划。
　　窗外，雪花又纷纷飞飞地飘落，大片大片的，像是厚厚的棉絮，把四周的风景都裹了个遍。
　　说得有些累了，木涧凝浅啜了两口端到手边的茶盅，清清喉咙，回以展少棋一个甜美的微笑，方要继续，却瞧见这一桌人，竟然全都三三两两的开起了小差，彻底无视于她的存在。
　　夜叉什么模样，瞧着她就明白了。木涧凝来回扫视了众人一眼，可惜没什么威慑力，垂下了头，她猛然双手排案而起“就这样定了，明天出发去迤山，散会！”说罢气呼呼得嘟着嘴，忿忿得迈腿就要离去。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儿，这么冷的天，还楞是要把我们从暖炕上拉出来，还说什么有重要之事需要商议，真是的。”十四通红着鼻子，半眯着眼，畏近面前正冒着袅袅轻烟的热茶，一小片的瓜子瓣儿悠闲得吐在了杯子右侧，眼神却甚为埋怨得斜睨着木涧凝。
　　木涧凝冲着妩媚的一笑，吓得十四悚然一个激灵，“你又想干吗？”
　　木涧凝慢慢靠近，脸上仍然挂着那个自认为可以媲美蒙娜丽莎的微笑“十四，今天你的话似乎特别的多呢。”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大剌剌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十足十大男人吃小姑娘豆腐的轻佻样，“记得我家乡有个说法，你知道是什么么？”
　　“是什么？”十四嫌弃得拍去她动手动脚的魔爪，有些疑惑道。
　　木涧凝冲着他，又是魅力一笑，纤手丝毫不顾十四的嫌弃，又贴上身旁这张红嫩如樱桃，柔软如面团似的脸颊，爱不释手地揉呀揉的“那个说法就是呀，男孩子，特别是还没发育完全的男孩子。”说着像个老鸨看姑娘似得往十四扁平纤细的身子上上上下下瞟了数眼，收到了十四瞪眼警告的可爱表情，才轻笑着继续“这样的男子呀，喜欢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作对。”说完了眼色还颇为暧昧得瞧着十四，“难道，小十四早就喜欢上了姐姐我，所以老爱和我作对？可是你比我小好多呢，人家会不会认为我是老牛吃嫩草呀。”
　　望着众人似笑非笑的了然模样，十四的脸色整一个是变色龙再生，看得木涧凝忍不住拍手大叫安可了。
　　变色结束，十四牌番茄“砰”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蛊“谁……谁喜欢你啦。”才说着，竟然像个小姑娘似的独个儿奔上了楼，不一会就听见上边传来十四摔门的声音，木涧凝楞了楞，回头“难道是玩笑开的太过火了？”
　　一伙人均面无表情得望着她数会儿，才一一离去。最后，偌大的桌子边，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喂，喂，你们什么意思嘛。”木涧凝低声埋怨“全都是些没有良心的家伙，一见有事，溜得比耗子都快。”

　　昨日的戏弄让十四一大早就摆出了难得的冷峻表情，脸上明显得写着“木涧凝和狗不得靠近。”瞧得木涧凝分外郁闷，好在还有好多人可供她开唰，一早上的赶路之程也不至无聊闷坏了她。

　　正午时分，众人才到了迤山山脚下。木涧凝仰头观望，“好高呀！”
　　“怕就别爬。”十四那张娃娃脸冷酷得紧绷，撂下了这话，独自先走上了山路，大伙儿一见，也纷纷随后而行。
　　还在生气呀，叹了数声，“小孩子呀，真是小孩子。”见众人渐渐走远，木涧凝只得认命了跟了上去
　　“嘉若，你师傅究竟在山上的哪个位置上你知道么？”已然爬了许久，越往上爬，似乎有越来越冷的趋势，除却了嘉若和展少棋两个有内力护体的练武之人，其他几人几乎都忍不住搓起手来。木涧凝边走着边搓着双掌取暖，忽而瞧见靳郁离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心里一阵奇怪，想到他也许身体异于常人，就也没有多想。
　　“不知道。”嘉若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探着路前进。
　　听到这话，木涧凝倏地停了下来“你不知道？”
　　嘉若见她停了下来，便也不再向前走，回头道“是的。”
　　“你不知道的话，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就算找上3天3夜也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呀。”
　　“师傅说过，凡事皆由天定，如若天注定他会与你相遇，那你即便是不寻他，他也会自然而然的寻上了你，所以，时机到了，师傅也就会出来见我们了。”
　　木涧凝一时愕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竟然把什么事儿都推到了老天的身上去了，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所归，她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忽而想起这次的穿越，叹气数声，罢了，也许自己过去太过天真了吧，她如今的情况不就全是老天的安排指引，对此她也丝毫也没有办法可以违抗，不是么？
　　微微一叹，才发现停在前头的展少棋正弯着腰不住的咳嗽，“表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展少棋抬起了头，浅浅一笑，复而继续陆陆续续的轻咳着，木涧凝瞧着他略微苍白的面颊，心里担心极了。
　　“也许是毒伤还未全愈造成的，干脆我们大家歇息一会，待展兄身子好些了，再继续上路吧。”骆允似乎是不忍见木涧凝太过担心，索性眯着眼瞧了瞧头顶的艳阳，出声提议道，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大家围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紫苏把事先准备好的干粮一一分发给了众人，木涧凝依着展少棋坐着，接过紫苏递来的暖壶，转而递给了展少棋，脸上的担忧仍然显而易见，瞧得另一边的靳郁离默默的垂下了脑袋，小口小口得吭着生硬的干粮。
　　展少棋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捏了一下“我不碍事儿，别担心了。”
　　木涧凝见他渐渐也不再咳嗽，心里也安了不少，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她不再胡乱担心，展少棋才仰首喝了一口暖壶内的热茶，心底却默默地为她的关心而欣喜若狂。
　　这个冬天，甚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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