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轻罗小扇

11、劫人

　　顺着道儿路过了客栈，搭上紫苏，一车人神色各异得朝着迤山方向而去。原本以为这么多人自然是要分两辆马车，哪知瑶瑟山庄不只房子大，连提供的马车也是如此宽敞舒适，除却了在外赶车的展少棋与嘉若，一伙人遂全部舒坦得窝在了这辆超豪华马车里。
　　木涧凝斜眼横了下紫苏，瞧着她一嘴哈喇的模样，无言以对，典型的小丫头片子，见着一车的美男就三魂不搭六魄，要不是有她这个冷包公老神在在的盯着她，木涧凝转眼睨了身后侧身半躺着的四人一眼，铁定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紫苏，口水流就流了，记得别滴下来弄脏了马车，否则晚上你也别睡了，通宵把马车给我刷干净了。”
　　紫苏好半晌才回过头来，又反应了片刻，才苦下了脸来，讷讷得从四人身上转回了视线，恰巧撞上了木涧凝揶揄的目光，有些恼羞得垂下了脑袋。
　　木涧凝好笑得望着她委屈的表情，咧嘴笑出了声，听到身后郁离的一声闷哼，木涧凝回头，瞧着他似乎没有转醒，也就没有去叫他，只是有些心疼得望着他蜷缩的侧影，他的过去究竟有多么黑暗？也许每个女人都有那些潜在的母性，而郁离，轻易就勾起了木涧凝心底的母性，他脆弱却又坚强得表情总让她为他隐隐心疼。眼角瞥到十四怪怪的眼神，木涧凝敛下心底的一些莫名的情绪，转而似笑非笑得望着十四，轻道“十四你怎么了？瑶瑟的事儿也算有了了结，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该回去了？”
　　十四横瞪她一眼，“你管我！” 说罢停顿了片刻，瞧向了一旁低头沉思的骆允“母亲可有规定时限回去？”
　　骆允扬起了头，久久得凝注着他，直瞧得十四红了双颊，又回头瞥了木涧凝一眼，了然得垂首答道“不曾有过，只需在正月前回去即可。”
　　十四心情似乎特别愉悦，“那我们也随他们一起去迤山吧，反正我对那个明澄仙人也挺感兴趣的。”
　　骆允颔首同意，语落便又回复到刚才说话前的模样。若酒后的琴是冷若冰山的，那么骆允就是那种时刻与他人保持的疏远的距离，就像一座坚固的碉堡，漠然淡对一切。每每瞧见他这副模样，木涧凝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想把他这层疏远的皮囊扒下来，看看里头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旸圣琴似被声音吵了醒，渐渐睁开狭长的凤眸转悠了许久，才定神在若有所思的木涧凝身上，缓缓得抬起手，紧紧得抓住了木涧凝的右手，木涧凝回眼望他，见他一眼的婆娑，带着笑意，杏眼微瞪“才醒就这么不安分。”想抽出右手，却发现被牢牢得困在他的手心，丝毫也抽出不得。木涧凝不信邪，看旸圣琴的模样，也不过是个衣食无忧，受尽宠爱的少爷级人物，自己好歹也是空手道蓝带，虽然等级不高，但也是个练武之人。
　　用力抽，失败。
　　再来，失败。
　　手刀劈下，被另一只柔荑拦了住，失败
　　露出白牙，张口，咬，牙到手边，瞧着那白净的葱指，不忍心，放弃，失败。
　　……
　　半晌过后，已然大汗淋漓的木涧凝终于放弃挣扎，索性大眼瞪小眼得直直瞪着
　　一脸得意的旸圣琴，瞧着他唇角淡淡的笑意，俊秀柔美的面容，木涧凝顿觉身子一阵骚热，转过眼去，坚决不承认被迷惑，却只听得他隐约的轻笑声。刚想出声呵斥，马车忽然嘎啦一声停了住，木涧凝险些因惯性冲出车去，好在旸圣琴自始至终紧紧得拉着她，否则她一定摔得很惨，回头尴尬得冲旸圣琴微微一笑。随即稳了稳身子，木涧凝起身撩开了车帘“表哥，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日影渐斜，天际悄然抹上一道橘红，而这片艳丽的橘红底下，一伙红衣人拦在了马车的正前方，神色冷峻，定是来者不善。木涧凝呆了呆，继而喃喃咕哝“难道是赤氤门的人？”
　　“应该没错了，从他们腰侧的火焰颜色看来，应该都是赤氤门里的地位颇高的人物。”
　　木涧凝转眼，才发现旸圣琴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她钻出了车帘，“你怎么知道？”
　　旸圣琴冲她眨了眨眼，“赤氤门内，以红色为尊，所以门人皆着红衣，而颜色也颇为讲究，就像那日来瑶瑟山庄的赤氤门人，都是殷红衣裳，通常都为护法级的人物，而现今立于前方者，红色更甚，可见应该都是长老级的了，身后那些颜色稍淡，应该只是一般门人。我说的可对，靳郁离-靳公子。”旸圣琴再次握住了木涧凝的素手，脸上却仍然淡若云月，似乎这一切不过是一桩小事，丝毫不见紧张的情绪。
　　“身后那些都是门中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
　　木涧凝扭头望去，靳郁离果然已经转醒，他刚想勉强起身，木涧凝抖开了旸圣琴紧握的右手，探回身去把摇晃起身的他轻轻按了下来，“你别出来，也别担心会连累我，你只要乖乖呆在车里好好歇息着，知道么？”
　　旸圣琴眼内暗波翻腾，却也无可奈何，敛下微酸的神色，慵懒得回车内坐了下，默默得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木涧凝，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赶快把靳郁离和旸圣琴交出来，他们原本就该是我们赤氤门带走的人。如果你把人交出来，我们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
　　听着外头挑衅味十足的扬言，木涧凝眯了眯眼，深吸了口气，继而迳自起身，跳下了车。
　　“如果说我不会交出他们呢？”木涧凝毫不妥协地毅然道。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自从来到这里一切都是那么顺顺当当的，突来的困境一下子让她不知所措了起来。尽力压下心底无边的慌乱，故作镇定状。这是她惹出来的，就必须一力承担。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方语音刚落，红衣人已成队列，似乎一声令下，即会攻打上来。
　　没等她想出法子来，红衣人早已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眨眼间，只觉眼前一片浅红训练有素得极快地掠了上来。几近眼前，木涧凝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学过些空手道，却丝毫没有临战经验，只得惊得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凝儿。”展少棋倒抽了一口气，赶忙飞身替她挡去了一击，木涧凝也回过了神来，感激得望着展少棋，两人相视一笑。两人一起落在了马车边，车内的众人也听到声音，纷纷掀开帘子跳下了车来。赤氤门见着靳郁离和旸圣琴，顿时停下了手来，凛冽的寒风吹过，掠起颗颗沙砾，刺痛了木涧凝的嫩颊。她凝神望着对面的红衣人，战局就这样突兀得暂停住了。
　　旸圣琴斜靠着车身，凤眼半眯，瞅着眼前的仗势，“呼，人来的还真不少。”
　　木涧凝横了他一眼，转而继续紧盯着红衣人，生怕他们突然对他们展开攻击。“现在你还有空闲说风凉话。”话音刚落，旸圣琴垂着脑袋得凑上前来，扯住了木涧凝的衣角“你撒气撒在我身上。”声音里说不出的哀怨，酥麻。
　　木涧凝叹气，“他们这么多人，而我们这里会武功的估计也就表哥嘉若了。”
　　十四瞧着也忍不住轻叹出声，“没错。”要是他听从母亲的话，多带些随从那就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了。
　　“错了。”骆允抬起黑眸，嘴角竟然带着些笑意。望着众人不明就里的疑惑，他转身望向木涧凝身边的旸圣琴，后者漂亮的眸子里也漾着淡淡的微笑。“我们当中还有一个武学奇材。”
　　木涧凝更是难以置信“你是说旸圣琴会武功？”诧异得转向旸圣琴，却只换来一个媚惑的眨眼。
　　刚想反驳，红衣人展开了第二轮攻击，展少棋和嘉若双双上前，护卫着身后五人的安全。两人皆得明澄真传，武功自然是不弱。只是双拳难抵四掌，渐渐也落于了下风。
　　眼看着展少棋和嘉若几次险些被暗器击了中，木涧凝也无暇自个儿判断骆允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她直直得盯着旸圣琴“是真的么？”
　　旸圣琴撇了撇嘴角“看来被识穿了呢，不过喜欢用武的可不是我。”
　　除了木涧凝，其他三人都不知旸圣琴的双重人格，听着这话，自然都是一片茫然。木涧凝疾步奔回马车，不一会儿又跳了下来，手里已然多了一只酒囊，有些喘气得递给了旸圣琴“拜托你解决这一切。”斜眼恰好瞧见展少棋被暗器射中而踉跄倒退的情景，心里一慌，几欲丢了手中唯一的酒囊。
　　旸圣琴默默的将她的表情收进眼里，“你真的这么想救他们？他们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是的。”
　　旸圣琴背过身去，“可我不想再让他占据我的身体了。”声音很低，只有身侧的木涧凝听了见，木涧凝讶异得望着他瘦削的后背，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尽是片浓浓的哀愁？
　　又转过了身来，仍然是那片和煦的笑容“既然你要我去救他们，那我就救,不过我就会用自己的办法帮你。”
　　没等木涧凝应声回答，旸圣琴迈步走向了战局，“圣琴。”木涧凝不禁出声唤住了他。
　　只见他转过身来，回眸一笑，那笑容，璀璨如冬日里最灿烂的阳光“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又不是？”停顿片刻，望着她有些羞红的脸色，心里一阵满足。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语毕，他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诧异得望着这个笑靥如花的花样男子，不自觉得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悠悠得走到了那个长老面前，微笑得凑进他耳边道了几句，只见那长老沉思了片刻，遂即连连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了些什么，递给了他，他才淡淡得直起身，久久得望着不远处神色担忧的木涧凝。
　　那名长老挥手在头顶上方划了一个半圈，不消多会儿，所有红衣人全部回拢到了他的周围。一致动作得翻身上马，原先的杀气烟消云散，只留下了地上枚枚暗器证明了方才的恶战。
　　木涧凝搀扶着中了暗器之毒的展少棋，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一步一步走近的旸圣琴身上。
　　旸圣琴抬起手，净白无暇的掌心静静得躺着一只秀巧的小白瓷瓶，木涧凝惊喜得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紫苏，示意她赶忙喂展少棋服下。转而回眸笑望着旸圣琴“谢谢你。”
　　“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帮你办到”
　　木涧凝频频点头，笑颜逐开，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一边的，困境又再一次安然度过了。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旸圣琴俯身揽臂拥住了她，也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十四愤懑的抽气声。木涧凝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有些恼羞得想挣扎开来，可却被他接下的话惊得忘却了应有的挣扎。
　　“那个长老答应我，会让你们走，你们继续去找明澄，也可以带走靳郁离，赤氤门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但是条件是我必须跟他们回去，不过你不必太过挂怀，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发现怀里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旸圣琴有些难过得松开了手，却惊愕得看见木涧凝脸上滚落的泪珠，心里又惊喜又心疼得望着她许久，他凑近了些，轻轻吻去了她脸上源源而下的晶莹。“你会为我流泪，真好。”
　　木涧凝垂下了头，好半晌才又抬了起来，随手就是一个暴栗“你个笨蛋，谁叫你去答应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的，你去把他叫过来，我不答应……我不答应。”说着说着眼眶又不争气得红了起来。
　　旸圣琴倏然一笑，俯身轻柔地抚挲她的粉颊，低声道“这样对大家都好，这里不能再多任何伤兵了，否则谁来保护你呢。好了，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多加保重。”
　　旸圣琴深深得凝望着木涧凝，此刻的她柔弱得完全不同于山庄内与他抢玉觞倔强得模样，睫毛上犹沾着几滴水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敛下心痛，决然的转身离去，轻松得翻上了马背，任由一片红衣人围着，驰骋而去。
　　望着那抹离去的白色身影，木涧凝的心顿时狠狠的颤了一下，到了此刻，她才真正了解到了他对自己的心意。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她，为了她私心的要求，为了她往后的安危，这个决定里丝毫没有他自己，没有他自己的安危，一切都只有她。
　　身后，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木涧凝回头，看见嘉若了然得望着自己，心里的难过顿时全部涌上了心头，她猛然扑进了嘉若有些纤瘦的胸膛里，不再压抑，任由着自己放声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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