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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见 ...

  •   踏进门的人,也穿青衣,带一张笑脸。

      即便穿一色一样的服饰,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他这张笑脸,即便只是一张面具,却看着生动,好像是从心底笑出来,让人心生亲切。他那身青衣,已经穿了很久,每一分边角都看着顺眼,好像天衣无缝。

      长窗开处,微风轻送,衣袂轻飞,千人仰首,因他独立。

      所有的人声,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却穿过芸芸众生,只与一人对视,他的眼角,带着亲切的笑意,面具开着的笑口里,那双粉唇微启,无声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卿瑞心头一震,莫说他从未见过自己,就算他见过他,怎么可能从这千个面具里,一眼认出自己来?

      来人看着卿瑞,却环身对众人一拱手,“孑今日得邀到平生馆,得见皇城开放的风气,在座诸位过人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卿瑞在心头一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难怪人人都喜欢他。

      果然坐着的人都点着头,呵呵地笑,纷纷回话,“公子孑过奖,过奖。”

      今日约他来,馆里的人原本有两个难题提给他,头一个是要他问不超过五个问题,而后在千百人里,找出一个人。这个问题,原本很难,因为这五个问题,既要问出众人要他找的人是谁,又要问出这人在哪里。

      如今变成一个笑话。

      他早已猜出他们要他找的人是谁,更知道这人在哪里。馆里的人,除了卿瑞,却还不知道公子孑已经破了这道题。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他却并没有点破,认真地听面前的一号兄说着游戏的规则,眼角和嘴角都含着饶有兴趣的笑容,听完了,还语带为难地说,“你们要我找一个人,又不告诉我要找哪个,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不如看在我新到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告诉我到底要找哪一个,免得第一次见面,就叫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五个问题,改成十个可好?你们有千来人,就算脸都露出来,要我找个人也难,别说这里只有三张脸。”

      一号兄很是得意,“孑兄出名的断案解迷高手,题不难些,怎么能证实孑兄真正的能耐?”

      众人笑着附和,只觉其乐融融。

      公子孑尚自谦虚。

      卿瑞冷眼看着他陪众人唱戏,心有不忍,起身说,“孑首次进城,大家还是不要为难他了,今日的游戏,等孑兄和大家熟悉些,改日再玩吧。孑兄,我有些要紧的话要问你,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

      进到亲善间的头间雅室,卿瑞在上座坐下,尚未问话,孑就语带双关,“太子仁慈。”

      卿瑞并未将面具取下,抬眼看着站立不远的孑,问,“你如何确定我是太子?”他心想,莫要告诉我我头罩祥云。

      公子孑仿佛能看穿卿瑞的心思,“孑虽没有慧眼看头顶祥云,却还没有糊涂到看不出人上人的风采。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平生馆里千人有千人的坐相,大都东倒西歪,弯腰曲背,只有几个坐姿端正。太子在宫里自然受过特殊的熏陶,坐相非但端正,而且与众不同,纹丝不动,看人眼光犀利,孑一进馆子就感觉到了。”他说到这里,又淘气地一笑,“不怕太子笑话,其实孑能认出太子,还多亏太子身后的近卫。太子虽然与民亲近,但是这样鱼龙混杂的场合,总要安全第一,身后两位近卫,将太子与众人隔离出一个安全的空间,不停四下观望,眼带戒备和紧张,若是常人,何必如此大的架势,自然只有太子你了。”

      卿瑞微微点头,果然是名不虚传,“你聪明是聪明,但你不怕这是众人设下的局,故意找我假扮太子骗你呢?你又怎知这些人里一定有太子?”

      孑头一抬,天真地说,“谁敢假扮太子?那也是欺君罔上之罪。皇城异事录上明明说太子每月十二必来沭衣馆,今日有好戏,怎么会不来。太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卿瑞垂头微微笑了笑,到底还是年轻,难免天真,假扮太子在沐衣馆里也不是不可能。“书可信,不过也不可全信。来与不来沐衣馆,也要看太子有没有闲。你一直在看皇城异事录吗?”

      孑点头,“我进城,城门守卫介绍给我,我这几日无事,正好在谢府里看书,这本书很有意思。”

      卿瑞问,“既然你看这本册子,自然也看到有关东城门沉尸案的记载。我是好奇,既然你四处破案,为何只字不问眼皮底下这单案子?连跟去刑部看开棺也免了?”

      孑说,“太子要听实话,还是场面话?”

      卿瑞说,“当然要听实话。”

      孑淡然一笑,“实话怕太子不爱听。”

      卿瑞说,“不妨一试。”

      孑说,“既然太子不怪,孑就直说了。木箱提篮捞上岸,就有人传说是宫里的东西,若真是宫里放出来的,皇上恐怕早已知道来龙去脉。若不是宫里放出来的,或者宫里有人在皇上眼皮底下作案,这事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一定会要查个水落石出。京城里能人良多,只要宫里没有阻力,能破这单案子的,刑部资格老辣的大人都能破,不需要孑插手。若然宫里有人不想查这单案子,孑插手也没用,非但没用,可能也会变成水底沉尸。太子不要笑话孑胆小怕事,孑不是怕死,只怕死得不值。”

      这是平生馆里众人要问公子孑的第二个难题。

      若然在平生馆里问,公子孑恐怕要说场面话。卿瑞若有所思地问,“若是场面话,你要怎么说?”

      孑狡黠一笑,“场面话么,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太子还是不要听的好。”他见卿瑞要说话,又接口道,“太子不要笑话,实情是,其实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场面话。”他嘴边的笑意异常淘气。

      卿瑞把原先要说的话吞回去,转而问道,“孑,你能不能褪去面具,让我一见?”

      孑又狡黠一笑,“太子要看,孑哪有不让的道理,但是你一直没有承认你是不是太子,这个,,,”

      卿瑞哈哈一笑,针锋相对,“原来你也不过是在猜,想要看太子的真面目,只能到皇宫里,今日你就不要想了。”

      孑近前一步,“太子,你说对了一半。皇上好见,太子难见,见太子要入内宫,内宫不请自入是死罪。今日机会难得,求太子让我一见。”

      卿瑞坐着没动,“我没叫你动,你走前干嘛?想要动手威胁我不成?”

      孑退回一步,“太子今日选了笑脸,想来心情不错,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怪孑唐突吧?孑看皇城异事录上记载太子风采过人,心中仰慕,今日有此机会,孑心急了些,望太子体谅。”

      卿瑞正色道,“沐衣馆人人平等,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公子孑。千一兄,不如这样,你我彼此考对方三个题,答错一个,就揭面具。你看如何?”

      孑点头,“九兄先请。”

      最不能问他天下大事,卿瑞心中念转,脱口就问,“怀玉公主树下埋的是什么?”

      孑愣了一愣,随即说,“她不愿放在外面和人一起看的东西。”

      卿瑞先是一愣,随即笑,他这回答等于没说,但也不能说他错,“千一兄请。”

      孑想了想才问,“当今皇上到底生有多少子嗣?”

      卿瑞又是一愣,他这问题也太简单了,莫非诚心让自己?“孑,这颂汤皇城人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有一子四女,你这问题不算,重新问。”

      孑笑了笑,说,“既然问了,就算一个问题,九兄请。”

      卿瑞看了看孑,今日这问答,怕是不会有何结果,“这居星上,究竟有多少人?”

      孑想都没想,立刻就答,“不知道。”

      卿瑞一愣之下,哈哈大笑,自己出的题,无心之下却是给他耍了,他不知道,千真万确,并没有答错,也不能叫他揭面具,“千一兄,问题都这么答,游戏便不能玩了。”

      孑也笑,并不否认自己出噱头,只是说,“九兄的游戏规则太过简单,不能怪孑。轮到孑问,九兄,你对怀玉公主,到底怀的是什么心?”

      这个问题,卿瑞不能回答不知道,否则就等于认输,“你为何要问这个?”

      孑说,“孑是好奇,异事录里对怀玉公主的实事记载几乎没有,猜测却良多,让人感觉神秘,太子头一个问题便问及怀玉公主,想来这个公主在太子心里与众不同。”

      卿瑞眼色平淡,“既是公主,自然是怀的兄妹关怀之心。我三个问题已问完,千一兄请提最后一个问题。”

      孑问,“太子可知怀玉公主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卿瑞的眼色越发冷清,“你这问题,也是皇城异事录上看来的?”

      孑回避,“九兄的游戏只问三个问题,这个是第四个,孑是否可以不答?”

      卿瑞的脸色缓和下来,“怀玉的母亲产后染疫,不幸病死,留下怀玉一人,十分可怜。”他说完,站起身来,“今日就到此,我要走了。”

      “太子宅心仁厚,颂汤天下之大幸。”孑一揖到底。

      卿瑞有些不屑,“孑,你是有真才学的人,溜须拍马不可学。”

      孑抬头看卿瑞,眼色真诚,“太子,如若说真心话也是过错,孑真是不知该如何言行才算好,要请太子指点。”

      “我不过和你说过几句话,你又怎么知道我心善还是恶?”卿瑞看他的眼色犀利。

      “为人处世,有时只要一言两语就可看清。太子在平生馆带我出来,不单是为馆里众生着想,也是为孑着想。方才的游戏,若太子诚心要为难孑,易如反掌,太子却轻易放孑过关。太子心有所想,却不用权术胁迫求得,而求孑心甘情愿,这样的太子,如何不是宅心仁厚?颂汤有这样的太子日后即位,怎么不是百姓之大幸?孑是心有所想,口有所言,并非有心讨好太子。”孑说这些话时眼色严谨,说完,却又笑意盈然,“太子犹如兄长,令我生亲近之意,即便有心讨好,也非出于恶意。孑如怀玉公主,没有母亲爱护,日后还望太子能分一小些爱护之心。”

      卿瑞终于被他打动,眼角浮起笑意,一指点在他额头,“你这人,真是,”他说了一半,并没有往下说,手指却沿着面具,滑到孑的下颌处,他三指握着面具,居高临下看着孑。孑并没有退避,回看他的眼神清澈无底。卿瑞心动,这时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将面具从孑的脸上取下,看到他的真面目。不过他终究还是放弃,松开三指,说,“今日就此别过。”说完,跨下最后一级台阶,走过孑的身边,一路直走出去。

      他一脚跨出雅间,却听孑在后面说,“若皇上召我宫内相见,太子可否现身一见?”

      皇宫之内,谁都不能带着面具,他原来并无意一定要今日揭开自己的面具,卿瑞在心底一笑,无端地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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